第五章-3
5-3 當衣柜門緩緩被拉開的時候,莫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眼前的小孩維持著死前的樣貌,大大的頭,頭發(fā)雜亂,衣不蔽體,全身上下幾乎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 「太殘忍了……」莫白顫著聲音,情緒一激動,眼淚不受控地掉了下來。 「莫白,冷靜點。」喵喵在莫白身后輕聲提醒,別忘了引大頭出來的任務是為了什么。 「這真的……太慘了……怎么可以……這么殘忍?」 莫白雖然心軟,但也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凡血rou之軀見到幼童這種慘樣都會禁不住落下同情的眼淚。 新聞媒體上不會刊登幼童死亡的照片,雖然看過文字描述也不及眼前真實看到的萬分之一。 只要是個人,怎么忍心對這么小的小孩下如此重的手? 「哥,怎么了?」在莫白身后的莫雅看不見大頭的樣子,只看見衣柜門打開后,喵喵和莫白都變得不太對勁,但又不像是遇到兇險的樣子,忍不住開口問。 那一聲哥似乎牽動大頭的情感,只見他站在莫白面前奮力仰起頭,努力睜著腫脹的眼睛想看清楚莫白,皸裂發(fā)紫的嘴脣翕動,極為小聲卻又清晰地說:「哥哥?」 莫白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的心痛,那是多看一眼都令人覺得難以忍受的痛楚,偏偏他無法將眼睛別開。 「是,大頭,我是莫白,你可以叫我莫白哥哥……」莫白試圖控制臉上的表情不哭,努力擠出和善的笑容面對大頭。 大頭微微偏著頭,露出困惑難以理解的樣子,雖然那張布滿紫青的臉上根本表現(xiàn)不出任何表情。 「哥?」莫雅以眼神取得喵喵的同意后,安靜地向莫白靠近,在看到莫白淚流滿面的樣子后嚇了一跳,默默地牽起他的手。 手心里傳來的溫度讓莫白的心痛緩了下,他用力握緊了掌心里的手,從中取得了些許安慰。 大頭看到莫雅的靠近,害怕地縮了一縮,但或許還以為莫白是自己哥哥的關(guān)係,他沒有躲到衣柜里,而是朝莫白的另一側(cè)躲去。 莫白見狀,心里又是一陣絞痛,他伸手想安慰抱抱眼前的小孩,伸出的手卻停在半空無處落下,明知道眼前的小孩已經(jīng)是個不會感覺到痛的幽靈,但看著祂滿是傷痕的身軀,想抱他的手卻找不到地方落下。 覺得碰到哪都疼。 「哥,你想做什么?」莫雅看見莫白不自然舉在半空的手,悄悄地問。 莫白苦笑了一下,收回手,道:「我本來想抱一抱大頭……」 「為什么?」之前不是還擔心大頭是不是惡靈嗎? 「他就是個普通可憐的小孩亡魂而已?!褂H眼見了就更明白喵喵的話是對的,他感覺不出這么小的孩子懷有什么惡意,對祂只有心疼而已。 喵喵這么說時,莫雅還有些懷疑,畢竟吳錦柔都確切指出了曹明忻就是她夢里的大頭,是造成她這些天恐懼的元兇,這樣的幽靈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亡魂? 可連莫白都這樣說的話,莫雅就不得不相信了。 「明明之前你還怕得要死……」喵喵無可奈何地瞥了莫白一眼。 莫白雖然已經(jīng)控制住眼淚,但眼眶仍紅紅地看向喵喵,道:「我還是會怕,只是除了害怕外,我也很心疼、很難過……」 畢竟很少有誰能眼睜睜看著別人的傷而不動容,尤其是像莫白這樣過于心軟,又同情心泛濫的人,雖然很多時候很麻煩,但喵喵倒不討厭他這一點。 「所以造成飯店和我們學校的人作惡夢的,不是祂?」莫雅因為看不見大頭的樣子,倒顯得十分冷靜,腦子里轉(zhuǎn)的還是這次來這里的目的。 莫白搖頭,「祂看起來很單純,沒有怨恨,應該也沒有能力可以入別人的夢里?!?/br> 大頭的靈魂會留在這里是因為祂身上有股執(zhí)念,但那股執(zhí)念又不夠強大到可以對那么多人產(chǎn)生影響,頂多只能像剛剛那樣製造出一點靈sao現(xiàn)象而已。 「那大家夢到的大頭又是誰呢?」 問題又回到最一開始——夢中的大頭是誰? 來這里見到大頭之前,莫白一直認為會見到一個滿是怨念的小鬼,也想過是不是因為曹明忻枉死的怨念太深,形成了詛咒才會害得吳錦柔和其他曾與曹明忻有過接觸的人受惡夢侵擾。 但實際看見大頭后才發(fā)現(xiàn),大頭并不如自己以為的怨念極深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年紀還小,加上生前理解力不足,所以不知恨。莫白可以感覺到祂至今還留在這里是因為有很深的執(zhí)念,但那股執(zhí)念并不是恨意。 莫白看向躲在他身側(cè)的大頭,大頭目光凝在他后腰間,突然伸出滿是血污的小手輕輕地拍莫白后腰的地方。 因為靠得很近,近得讓他清楚看到大頭伸過來的小手,五根手指上有三根手指的指甲是剝落斷裂的。 莫白瞇起眼,心痛地想:該有多痛?那會有多痛? 這一瞬莫白對于新聞上對大頭施以暴力的父親曹學義,還有默許這種暴力,視而不見的賴秀媚,陡然生起一股怒氣,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讓他們能嚐嚐大頭所受的苦。 可根據(jù)小陳的調(diào)查,曹學義早已過世,而賴秀媚也在日前死亡。 這兩個直接造成大頭死亡的兇手都不在了,這股怒氣又該找誰發(fā)洩呢? 又該怪誰把一個小孩害成了這個樣子? 「哥哥,不痛?!古耐?,大頭似滿足地笑了笑,在莫白面前蹲了下來,像陷入回憶,又像陷入一種例行模式,開始唸著和方才同樣的一句童謠:「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 莫白感覺到腰上有股涼氣,這才想到大頭碰的是他剛剛被雜物砸傷的地方。 所以這孩子是貼心地在安慰他嗎? 一個不解世事的孩子能這樣做,是因為有人教他的關(guān)係嗎? 再聽到大頭反覆地唸著那首童謠,根據(jù)莫白這一年和佳姐共事的經(jīng)驗,被執(zhí)念所困的亡靈通常會固著地重覆生前的行為,莫白不禁猜想大頭的舉動是不是和他的哥哥有關(guān)? 甚至他腦中已經(jīng)從大頭的行為模擬出他生前和哥哥的互動,他可以想像大頭躲在衣柜等著哥哥在被曹學義毆打完后才出來,然后像安慰他一樣安慰他哥哥身上的傷,接著他哥哥可能為了逗他不要怕,而對著他一遍遍重覆著那首童謠,直到大頭也耳熟能詳。 「哥……」莫雅見莫白又陷入沉思,表情繃得死緊,像是隱忍著激動的情緒般,不禁有些擔心?!改阍谙胧裁??想到臉色那么難看?」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大頭的哥哥,我一定無法接受虐待大頭的那對親生父母?!咕瓦B素昧平生的他都對大頭的遭遇感到憤怒,何況大頭真正的哥哥。 從大頭一聽到「哥哥」這個詞所展現(xiàn)的信任度來看,大頭的哥哥在大頭生前定然是極為愛護大頭。 但大頭的哥哥是誰?又去了哪里了呢? 在小陳給他的資料中并沒有提到關(guān)于大頭哥哥的事情。莫白想了想,那是因為當初他只請小陳幫他查這間房子發(fā)生過的事情,而據(jù)吳父吳母的說法大頭他們一家搬過來的時候身邊就只有大頭一個小孩。 也就是說那時大頭的哥哥就已經(jīng)不在了,沒有哥哥保護的大頭才會在那一年被曹學義以慘絕人寰的方式凌虐致死。 那么大頭的哥哥怎么了?為什么會不在大頭身邊?難道他也被曹學義虐死了嗎?莫白心里閃過許多個猜測。 「大頭有哥哥?」莫雅疑惑地問。 莫白將他心中的種種推測告訴莫雅。 「我擔心大頭的哥哥是不是也早就遭遇不測了……」 莫雅點了點頭,提議道:「你們事務所那臺電腦不是什么都可以查嗎?請他查查看哥哥的下落不就知道了?」 「什么電腦?那是聯(lián)絡(luò)小陳哥的專用電腦啦!」莫白笑了下,「不過你說的對,既然知道大頭有哥哥,請小陳哥查一下是最快的方式?!?/br> 莫白拿出手機,用專門的app與小陳聯(lián)絡(luò)。手機上很快傳來小陳ok的回覆,還附上熊熊的自信貼圖、馬上辦貼圖,還有等等我的兔子貼圖。 莫雅正好瞄了莫白手機一眼,看著滿螢幕的貼圖,忍不住問:「這個小陳哥很喜歡用貼圖?」 「對?。『孟袷桥轮挥形淖謺珖烂C,所以小陳哥很喜歡用可愛的貼圖?!鼓卓粗N圖笑著解釋。 「喔……」看著滿滿的貼圖,莫雅倒有點小小的好奇躲在螢幕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陳哥長什么樣子。 在等待小陳哥查詢資料的期間,莫白和喵喵商量如何消除祂的傷口,帶祂離開這里。 「你想帶祂離開?」喵喵問。 「嗯。祂一個小孩留在這里太可憐了,而且這里對祂而言充滿了很多不好的回憶吧?」如果沒看到、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既然看見了,莫白心里就很難獨留一個小孩在這間充滿可怕回憶的屋子里。 莫雅一聽見莫白的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說:「哥,你不會連幽靈也想帶回家養(yǎng)吧?」 從小到大,看得見動物靈的莫白就很容易收到動物們的求救而撿了許多小貓小狗回家,當年喵喵也是這樣被他撿回家的。只是莫雅沒想到莫白居然連人類小孩的幽靈也想撿。 「不是帶回家養(yǎng)啦!」莫白忙搖手否認?!钢皇且膊缓梅诺k一個人在這里,我只是想帶回事務所看女王有沒有辦法幫祂減輕痛苦,讓祂能去該去的地方。」 「這恐怕不行。」喵喵搖了搖頭。「你想如果祂可以自由行動的話,早就離開了,為什么這十二年來還留在這里?」 喵喵和莫白一起看向蹲在地上,雙臂抱著自己,反覆唸著同一句童謠的大頭。 「祂的執(zhí)念已經(jīng)使祂成為這里的地縛靈,除非解開祂的執(zhí)念,不然祂就只會待在這里直到所有人忘了祂、靈魂慢慢消失為止。」 「那不是很痛、很可憐嗎?」莫白嘆了口氣,蹲到大頭面前與之平視,「大頭,你留在這里的原因是什么呢?能不能告訴我讓我?guī)湍悖俊?/br> 大頭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他笑了笑,眼神沒有聚焦在他臉上,反而像是透過他在看著誰一樣。 「哥哥……」大頭輕聲說?!父绺缯f等等,大頭乖,大頭會等等?!?/br> 「你哥哥是誰?」莫白問,還沒等到大頭回答,手機就響起訊息傳來的鈴聲。 莫白打開手機,是小陳傳來一連串的資料。 莫雅很快地湊到莫白身邊和他一起看。 資料上最開頭是一張斯文爾雅的青年拿著獎盃的照片,下面一行文字寫著:xx廣告大賞金獎得主——徐星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