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烏糟就像是無底的泥沼，越想逃離，就越是被緊緊纏住。

    我還來不及釐清混亂的關(guān)係，滿懷的惡意就追了上來，而且契而不捨。

    「嗨?！垢吣蓝髡驹谛降娜肟?，露出微笑。

    「可以跟你談?wù)剢?？?/br>
    我?guī)缀跏欠瓷湫缘剞D(zhuǎn)頭要走，但他抓住我的手腕，我本以為退守在他觸碰不到的安全距離，但人高馬大的他伸手就能輕易的滲透進我的生活。我用力甩開，肩膀不爭氣的微微顫抖。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有陰影嘛?！顾{(diào)侃的說，后退幾步，從口袋的煙盒抽出一根菸點燃，我向來討厭菸味，除了魏如穎的。但我隱約知道現(xiàn)在不是離開的時候。

    「扮家家酒游戲玩夠了的話，可以稍微把她還給我嗎？」吐出第一縷白煙的時候，他再度開口。

    魏如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情景闖進腦海，但我卻馬上意會過來，他是在講羅瑀暄。

    「她一直不肯回去，讓我很困擾啊。阿姨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我爸媽也一直在問呢?！?/br>
    「你到底在說什么？」他一字一句說的清楚，從耳里竄出來飄浮在空中，好像小學(xué)三年級剛開始上英文課那樣，每一個單字都識得，組成句子又像是另一回事。又或許是他和羅瑀暄之間，自己從來都不想要聽懂。

    「你們的關(guān)係也沒有她說的那么要好嘛?！顾冻鲆荒ǔ爸S的微笑，儘管有所準(zhǔn)備，心臟還是被他的話重?fù)袅艘幌隆?/br>
    「她是不是沒有告訴你我們還在一起？」

    「你有什么資格說這種話？」他的話猛然戳進肋骨隱隱作痛的深處，厭惡霎時轉(zhuǎn)變?yōu)閼嵟?，覺得一切簡直荒謬的可笑?！改愕降紫胍鯓樱客瑫r跟兩個人在一起還沾沾自喜，你是來跟我炫耀的嗎？」

    「不要把我說得像是壞人啊?！?/br>
    高睦恩唇邊掛著涼薄的笑容，鼻尖吐出一團又一團的煙霧。

    「她也是在利用我讓自己活得更輕松。我們各取所需，沒有什么誰對誰錯吧？」

    他上前一步，指尖滑過我的臉頰。看著我扭曲的表情，笑得很是開心。

    「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抓著她不放？你根本就不喜歡她?！拐Z調(diào)軟了下來，挫敗感一擁而上?！高@樣你能得到什么嗎？」

    那雙眼尾上鉤的眼睛，就算露出憐憫的神情也顯得不真誠。他再度開口的語氣就像是施捨。

    「我爸跟她爸是律師業(yè)界的好朋友，本來就挺常去她家的，后來我爸想要跟她爸的事務(wù)所合作，要是多一層關(guān)係會很方便。在家假裝是好兒子生活比較輕松，所以我也就順了?！?/br>
    他吸了口菸，鼻間竄出的白絲煙霧像一條通道，指向我一直以來不愿正視的真實。

    「她不爭不吵啊，爸媽會喜歡的那種乖巧賢良的樣子，學(xué)歷漂亮，無聊時解解悶也算不錯，聊勝于無。」

    「我也需要一個帶的出去的女人啊。」

    呼吸困難，不確定是因為不斷疊加而濃厚的菸味，還是他的聲音。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我。不管我再怎么玩她都不會干涉，因為她不能沒有我?！乖旗F繚繞，卻遮不住他臉上自信而甜膩的笑容，「不管我做了什么，她都會是我的退路。」

    「你這瘋子。」短短幾秒鐘，腦袋里萬馬奔騰的跑過無數(shù)句更具攻擊性的回應(yīng)，然而實際開口，卻只吐得出這幾個字。

    「你無能為力，你自己也很清楚?！顾柫寺柤纭?/br>
    「你連羅瑀暄她mama的臉都沒見過，要怎么幫她？」

    「在我爸媽和大眾面前，她當(dāng)我名義上的女朋友；而我可以安定她mama，也是她唯一的傾訴對象?！?/br>
    他耐著性子和我分析利弊，像是他真的有在為任何人著想一樣。

    「你們還是可以在一起啊，我甚至可以當(dāng)你們兩個之間的煙霧彈。我的要求就是她偶爾跟我一起回家，不管是她爸媽還是我爸媽都不會囉嗦，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

    「我不會答應(yīng)，羅瑀暄也不會。」喉嚨乾澀，我困難的擠出這句話。毫無氣勢可言。

    「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顾χ鴵u搖頭準(zhǔn)備離開，走了幾步，又想到什么似的轉(zhuǎn)過頭，拋過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別誤會，我不是在說你?！顾p彈了一下手指，扔掉菸蒂，留下滿地的馀燼。

    不記得是怎么回到家的。打開房門的時候，空氣中飄散著奶油香，羅瑀暄聽到動靜，轉(zhuǎn)頭對我露出一個微笑。

    「你回來囉。今天晚上我煮喔，你就好好期待吧?！?/br>
    我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邊，她看著我的表情，微笑漸漸凝結(jié)在臉上。

    「為什么沒有告訴我你跟他還在一起？」

    爐火上的濃湯正好滾了起來，泡泡一個個破開。

    她的沉默比高睦恩的冷嘲熱諷還要尖銳，刺破了包住小套房的虛幻泡泡，經(jīng)不起現(xiàn)實的，一碰就破的美好假象。

    「這很重要嗎？」她繼續(xù)手上的動作，試圖讓生活回到正軌。顫抖的指尖不經(jīng)意的出賣了她?！钢匾氖俏覀儼??！?/br>
    「為什么？」我知道她沒有辦法回答。

    熟悉的氛圍又開始攀爬滋長，她的雙眸又變得幽深，同樣的場景好像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她靜靜關(guān)上了火。

    牽起我的手，用她最擅長的方式迎擊，羅瑀暄的手很冰涼，但我還是被融化，她是知道的，擊中我的方式，而我終將妥協(xié)。

    「這很重要嗎？」她低下頭，語氣像冬日里的一池涼水，沒有半點波瀾。

    她拋過疑問，是無法回答的那一種。

    難以成眠的夜晚，我把玩著菸盒，翻動的時候里頭剩馀的幾支菸相互碰撞，那是魏如穎留下來的，被我悄悄收起，塞在柜子的最深處，藏匿在香水瓶的后面。

    我弄丟了一個很愛我的人，但是她離開以后，我還是沒有任何長進，害怕就想逃，不敢面對的事情只要不說破便裝作相安無事，一點點的美好就能讓我甘之如飴的繼續(xù)下去。

    隨時會結(jié)束的幸福快樂嗎？沒有名份的幸福，這樣就足夠了嗎？

    也許我們之間，從開始就注定是一場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