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逆光, 纖細(xì)的身影像是被勾勒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你醒了？”周衾淺色的瞳孔一亮：“回答我, 是不是很疼, 需要叫醫(yī)生么？”

    “不用?！彼侮来ㄆD難地開口，疼的聲音都有點啞了，他勉強(qiáng)笑了笑：“好多了?！?/br>
    這兩天難得見到周衾這么溫柔，頭疼真的都減緩一些了。

    “哥哥。”周衾低頭親了親他覆著一層冷汗的額角：“疼就告訴我，不丟人的?！?/br>
    “真的沒事?！彼侮来ㄩL睫翁動了下，抬眸看她：“你上來陪我躺會兒吧?！?/br>
    “好?！敝荇缿?yīng)下，纖細(xì)的身子爬上寬闊的病床，鉆進(jìn)男人的懷里。

    “唔?！彼侮来ㄊ直蹞ё∨杭?xì)細(xì)的腰肢，滿足的嘀咕：“終于抱到你了?！?/br>
    “兩周沒抱到了，小沒良心的?！?/br>
    周身都是宋昀川溫暖清爽的味道，就連那一點點的消毒水味，周衾也覺得特別好聞。

    他的話讓她眼眶發(fā)熱，強(qiáng)忍著澀意輕輕的‘嗯’了聲，嗓音都有些顫。

    “哥哥，我再也不跟你鬧了?！敝荇缆裨谒麘牙?，甕聲甕氣的道歉：“對不起，這兩天是我太過分了?！?/br>
    “喲，怎么了？”宋昀川怔了下，有些納悶的調(diào)侃她：“怎么忽然這么好說話了，你沒做錯什么，要道歉也是我先?！?/br>
    “你已經(jīng)道過歉了，就是我作?！敝荇酪Я艘Т?，有些懊惱：“我根本就不該和你鬧，你馬上就做手術(shù)了我還惹你生氣……”

    宋昀川的手術(shù)定在后天，近在咫尺，她真的是又盼著又害怕。

    “哥哥，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生氣么？”周衾趴在他的肩上，聲音輕輕的對他說著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往事：“我這么討厭周赫明和趙黎，不全是因為他們從小偏心，把我扔下不管我?！?/br>
    “其實和爺爺奶奶生活，讓他們帶我長大，也是件很好的事情?！?/br>
    “我恨他們，是因為爺爺奶奶去世的時候想見他們一面，他們卻始終推三阻四的不回來?！?/br>
    “最后一面……也沒見到，我知道爺爺奶奶是帶著遺憾死去的?！?/br>
    宋昀川放在身側(cè)的手微動，隨后緩緩抬起，輕輕拍著周衾的背。

    他知道此刻不需要用語言安慰女孩兒什么，她需要的只是傾訴。

    “奶奶比爺爺先走了兩年，已經(jīng)有前車之鑒了，可等爺爺去世的時候，他們卻還是不回來?！敝荇牢宋亲?，聲音帶著恨意的顫：“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茨敲醋运?，但我始終記得爺爺奶奶去世之前的眼神，遺憾，不甘……”

    “如果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見不到自己認(rèn)為最重要的人，是多么遺憾的事情??？”

    “哥哥，我不想腦補(bǔ)任何喪氣話，但你是開顱手術(shù)，我真的會很怕你在手術(shù)之前不見我一面的?！?/br>
    因為有過爺爺奶奶的前車之鑒，周衾對于生離死別這件事看得特別嚴(yán)重。

    “對不起。”宋昀川輕輕開口，聲音有點啞。

    他知道周衾的人生一直不算順?biāo)?，但沒想到兩個老人家臨終之際，竟然都是她那么大點的一個小姑娘陪著走完最后一程的。

    周赫明和趙黎這兩個人……真就是極度的不負(fù)責(zé)任。

    瞧見宋昀川眼里星星點點的怒火，周衾微微笑了笑，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哥哥，不用替我生氣，我已經(jīng)報復(fù)回去了?！?/br>
    “嗯？”

    “年前的時候，我名義上的姥姥肝臟做過手術(shù)，恢復(fù)的并不好，要被送去國外療養(yǎng)了，她想見我一面，就在這個醫(yī)院里，這些天趙黎一直讓周瓊打電話sao擾我。”

    周衾說著，唇角掛上一絲薄涼的笑意：“但我不會去的?！?/br>
    “他們讓我爺爺奶奶留下遺憾離開，我憑什么滿足趙黎母親的愿望？她不是我姥姥，她只是趙黎母親。”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周衾一貫的狠辣準(zhǔn)則。

    她甚至一直在等一個可以讓趙黎痛苦的時間，等了很久很久了。

    “寶貝，你做的對。”宋昀川微笑，眸光溫柔的表揚(yáng)她：“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br>
    沒人能感同身受周衾當(dāng)時有多么痛苦，所以也沒人有資格苛責(zé)她。

    聽見宋昀川聲音溫柔的贊同自己，心臟真的會被泡的酸酸軟軟的。

    周衾眸光微動，咬了咬唇：“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

    “嗯?！彼侮来ㄏ攵紱]想的回答。

    周衾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氣：“哥哥，我今天去見了一個朋友，她給了我一個東西?！?/br>
    女孩兒說著，摸到床頭上被宋昀川冷落的手機(jī)遞給他，神神秘秘的說：“你看一眼微信?！?/br>
    她已經(jīng)決定有什么事情都不會瞞著他，就在剛剛，用以前的微信號給他發(fā)了一條信息。

    宋昀川狐疑的點開看，結(jié)果就看到自己的‘樹洞’上面有一個紅點。

    那一瞬，是有一種多年來的碎碎念全被人看到了的羞恥感，光天化日的無處遁形，讓他呼吸都滯了滯。

    然后他在女孩兒帶著笑意的眼神中點開，信息內(nèi)容是：[哥哥，戒指我來買。]

    “你好好做手術(shù)恢復(fù)健康就是給我最大的禮物，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敝荇垃F(xiàn)實中的聲音和微信里的文字重疊：“戒指我會賺錢買給你的，盡量買個最豪華的?！?/br>
    “……”

    宋昀川有點想笑，可張口時，聲音還是發(fā)澀：“這微信號你不是丟了么？”

    “是啊，之前注冊微信的手機(jī)號注銷掉了。”周衾抬了抬唇角：“幸虧我有個很靠譜的朋友在營業(yè)廳工作，幫我找回來了?！?/br>
    她說著，忍不住笑：“原來哥哥跟我說了這么多啊…”

    聲音未落，剩下的話就被他用唇舌粗暴的堵住了。

    “別說了。”宋昀川親了她一通，甚至懊惱的咬了咬她柔嫩的嘴唇，粗聲粗氣道：“媽的，丟死人?！?/br>
    “哪里丟人了?！敝荇佬Φ募绨蚨荚陬?，眼睛完成了月牙：“我很喜歡?！?/br>
    有些昏暗沉靜的燈光下，她盛著笑意的淺色眼珠流光璀璨，臉頰的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柔和又美好。

    尤其是笑個不停的胸口上下起伏，是離他近在咫尺的……飽滿。

    氣氛陡然間變得有些曖昧，靜默的空氣都仿佛粘稠了起來。

    “我一直沒問?！彼侮来ù鬼揲L的手指覆了上去，輕笑著調(diào)侃：“你這里怎么長大了這么多？”

    周衾被揉的酥酥麻麻的，被單里的腳趾都蜷縮在了一起，她‘嗯’了一聲，小臉紅紅的：“你不是說喜歡胸大的么？”

    宋昀川愣?。骸拔沂裁磿r候說的？”

    怎么他自己壓根不記得。

    “就之前在江鎮(zhèn)，我問你喜歡什么類型的女孩子呀?！敝荇劳犷^看著他：“你說可愛又胸大的?！?/br>
    “……”

    “現(xiàn)在想想，你當(dāng)時可能故意針對我讓我死心，但我真的一直都在堅持吃木瓜，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吃?！敝荇绹@了口氣，秀氣的眉頭有些委屈的蹙了起來：“我也不喜歡喝豆?jié){，也堅持了喝了，還有按摩……”

    還沒等說完，就又被親了。

    “傻瓜，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宋昀川眼底有些紅，瞪著他：“你怎么這么傻？”

    “哪里傻了，豐胸也沒壞處啊，我知道你是隨便說說的?！敝荇拦牧斯哪槪骸熬褪菫榱藲馕衣??！?/br>
    “但沒關(guān)系，我把自己的糗事也分享給你了。”她伸出纖細(xì)的指尖，細(xì)細(xì)描繪他凌厲清俊的眉眼：“所以哥哥，別覺得丟臉好不好？”

    宋昀川修長的喉結(jié)重重的滾了下。

    “其實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和你樹洞?！?/br>
    “但現(xiàn)在沒空說了?！敝荇捞Я颂ь^，主動含住他唇角輕聲說：“我們干點別的吧?！?/br>
    就當(dāng)是給宋昀川手術(shù)前最后一次‘劇烈運動’的機(jī)會好了。

    -

    定下的手術(shù)的時間是上午，在二十八層的手術(shù)室，宋家父母特意找的人，聯(lián)系了全國最好的神外專家親自主刀，力求萬無一失。

    宋昀川人緣好，等在手術(shù)室外的人很多，朋友，親戚都有。

    這些人大多都是周衾在前些天里已經(jīng)見過的，但此刻來來回回，她卻記不下臉，認(rèn)不來人，腦子還是一片空白的。

    “小衾，別緊張?！弊谒赃叺母稻坝⒗∷氖?，柔聲道：“會沒事的?！?/br>
    被她這么一說，周衾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無意識的發(fā)抖，全身都在顫。

    她抬眸看了一眼紅燈亮著的‘手術(shù)中’，輕輕的‘嗯’了一聲。

    只是關(guān)心則亂，雖然不斷告訴自己沒事的會順利的，但腦子還是嗡嗡作響，頭疼欲裂。

    “阿姨?！敝荇栏纱嗾玖似饋恚銖?qiáng)笑笑：“我去吹吹風(fēng)。”

    “我陪你?！备稻坝⒁舱玖似饋?，毫不猶豫的說。

    周衾微怔，覺得有些意外的同時心頭也像劃過一陣熱流，暖洋洋的。

    她明白傅景英應(yīng)該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呆著，微微抬了抬唇角：“謝謝。”

    “親親阿姨！”剛走到電梯口，卻正巧碰到匆忙趕來的宋文野夫婦，他們還帶著宋蘿。

    兩伙人一碰面，宋蘿就撲過來抱住周衾的大腿，興奮道：“我好想你哦！”

    小孩子不知道此刻醫(yī)院里氣氛的壓抑，有什么說什么，見到很久不見的周衾，就是很坦誠的驚喜。

    像是在緊繃的神經(jīng)里注入了一絲柔和，周衾和宋文野夫婦打過招呼，便蹲下來笑著捏了捏宋蘿的小rou臉蛋：“蘿蘿，好久不見?！?/br>
    傅景英有些詫異：“小衾，你和蘿蘿認(rèn)識？”

    “大娘，我之前讓昀川幫我照顧過兩天蘿蘿，當(dāng)時周小姐也在?！彼挝囊坝行┎缓靡馑嫉膿狭藫项^：“太麻煩了?！?/br>
    “不麻煩的?！敝荇乐浪挝囊笆莻€醫(yī)生，雖然不是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但這段時間也為了宋昀川的病情幫著找了很多朋友，賣人情賣力的，她連忙說：“我很喜歡蘿蘿。”

    宋蘿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周衾了，干脆黏著她和傅景英一起又下了電梯。

    她想吃冰淇淋，兩個大人一邊一個拉著她的手去買。

    小丫頭古靈精怪的，還把兩個大人的手當(dāng)秋千，一會兒蹦起來一下讓她們拉著她，咯咯笑的很歡快。

    玩了一陣，宋蘿見旁邊的兩個大人似乎都情緒不高，也跟著失落了。

    “叔祖母，親親阿姨。”小不點聲音悶悶，嘟嘟囔囔地問：“爸爸mama都說叔叔生病了，叔叔什么時候能好??？”

    “蘿蘿都一個月沒見到叔叔了，好想和他玩兒。”

    長椅周圍本來就沒人，就他們?nèi)齻€，靜悄悄的，小姑娘軟甜的聲音讓氣氛更靜了。

    “叔叔會好的?！卑肷魏?，周衾清冷的聲音響起，十分篤定：“蘿蘿好好上幼兒園，等一兩個月，阿姨會和叔叔去找你一起玩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