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現(xiàn)在？你們在說什么？」

    四周突地傳出他人嗓音，被江韶的虎狼之詞震驚到的林辰逸立即回神，尋聲環(huán)顧四周，才在樹后看見來人。

    是劉昕禹，他們班的副學藝。

    劉昕禹的長相并不出挑，不算驚艷，卻很耐看。和主流審美的杏眼圓臉不同，她狹長上翹的丹鳳眼有幾分古典韻味的美感，有神的目光生著幾分凌厲，和江韶同樣令人感覺疏離，卻和江韶的清冷不是一種風格，劉昕禹的距離感來自于眼神光中自帶的威嚴。

    「你們在做什么？」她又問了一遍。

    「練習。有事？」林辰逸不曉得這人看見了多少，也沒打算過多解釋，可劉昕禹話中明里暗里藏著的敵意令他有些不悅，語調也因此冷了許多。林辰逸記得自己和對方?jīng)]有過節(jié)，更不知曉這份敵意從何而來，除非對方是針對江韶。

    嗅出空氣中火藥味的江韶機智地選擇沉默，暫且靜觀其變。

    見江韶不語，劉昕禹就要上前，卻是被林辰逸搶先一步將人擋在身后。

    此時李曼婷小跑著趕來，她不贊同地拉住劉昕禹，眉間蹙緊，讓她和自己回去練習。未料劉昕禹只是輕輕掙開她的手，腳下步伐照舊，徑直走到林辰逸面前──江韶被人擋在身后，她只能找林辰逸：「我們也可以在這里練習嗎？」

    林辰逸正欲答話，身后江韶搶先一步開口了：「可以啊?！?/br>
    她從林辰逸背后走出來與他并肩，手肘輕輕頂了頂林辰逸腰側示意他別緊張，江韶彎眸揚笑，給劉昕禹碰了個軟釘子：「公共場所嘛，大家都能待著的。只是我們這邊要唱歌，可能會干擾到你們的音樂節(jié)奏就是了?！?/br>
    直接拒絕反倒會顯得他們有種佔山為王的倨傲，江韶乾脆大方表示沒問題，并將決定權回拋給劉昕禹。反正她的說辭也并不假，若是對方執(zhí)意要留就必定會受影響，江韶倒是無所謂，大不了拉著林辰逸換個地方。

    不是原則性的問題，沒必要和人硬槓。

    劉昕禹沉思許久，忽地一笑，最終順著江韶給出的臺階往下走：「說得也是。那我們去司令臺后面練習好了，謝謝提醒?！?/br>
    語畢，劉昕禹又瞥了兩人一眼，才徐徐邁步離開。

    李曼婷松了口氣。

    「對不起，我一不注意她就跑了……」

    「沒事啦?！菇乩盥玫氖直圯p輕搖晃，帶了幾分安撫的意味。「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應該沒有惡意。」

    李曼婷一愣，隨后像是有些無奈：「嗯，她就是好勝心強?！?/br>
    她倒是忘了，江韶雖然神經(jīng)粗，但判斷人心的直覺都還挺準確的。

    一年級的時候就發(fā)生過這樣的事：當時李曼婷身邊還有個小圈子，一群人都是女生，大家相處得挺和樂，直到某天江韶偷偷給自己發(fā)了條訊息，說那群人里的某兩位氣氛不對，要李曼婷別摻和，最好是離其中一人遠點，果然沒過幾天就傳出那人搶走另一人男朋友的狗血故事。

    「那……我們應該感到榮幸嗎？」江韶看了林辰逸一眼，有點哭笑不得。雖然她不知道背后原因和音樂期末沒有半點關聯(lián)。

    「你們兩個很熟呀？」

    「嗯，國中同學?！估盥眯α诵Γ唵谓忉?，并未細說。直到聽見后邊劉昕禹在喊她才匆忙向兩人道別：「我先走啦，你們也加油。」

    她剛跑到司令臺后，正疑惑不見劉昕禹人影，側邊驀然伸出手臂就攬住了人往懷里帶。

    「你剛才阻止我。」劉昕禹埋頭抵在李曼婷肩窩，肯定的語氣里帶了絲委屈。

    「我才想問你，沒事跑去挑釁人家做什么？」李曼婷揉了把劉昕禹的頭頂給人順毛。劉昕禹的發(fā)質很好，細細軟軟的，頭發(fā)也不長，披散時類似時下流行的狼尾鯔魚頭，現(xiàn)在則蓄在腦后，扎起一個小辮，偶爾隨著她動作晃動。

    「我看到了?！箘㈥坑韾炛曇簦樣致竦酶盍?，連她那雙標志性的鳳眼都埋在里頭。「那天在公車上，我看到你和江韶在聊天?！?/br>
    李曼婷回憶許久才想起劉昕禹說的是哪一天。

    她不由失笑，連忙拉著人細細解釋事情原委，劉昕禹頭頂?shù)聂d悶瞬間放晴。

    另一頭，江韶和林辰逸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摸肚子的問題──主要是林辰逸單方面糾結。

    「……真的？」林辰逸擋著腹部，面露猶豫。

    他有腹肌，倒是不怕江韶摸……

    但是他害羞，又很怕江韶摸……

    莫名其妙熟練林氏語言檢定十級的江韶叉著腰，理直氣壯言辭振振：「不摸怎么知道你有沒有正確用力?！沟ぬ锇l(fā)聲不單是腹部肌rou收緊這么簡單，是要運用臀部肌rou下拉帶動腹肌運作，才是有效且正確的發(fā)聲方式，直接收緊腹部的話反而發(fā)不出聲音來。

    不行，林辰逸覺得他還能再爭取一下。

    「不至于──」

    「至于！」江韶忽然沉了聲，語氣強硬：「你是想唱歌唱到嗓子出問題嗎？」

    林辰逸和江韶自己同時愣住了。

    cao。她心底暗罵一聲，有些頭疼地揉著額側向人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不太喜歡用喉嚨唱歌?！?/br>
    許瑾的事到底給她留了點影響，除非刻意飆高音，否則一般情況下江韶很少用喉嚨發(fā)聲。

    林辰逸沒說話，只是覺得自己似乎窺見了江韶的某個秘密也不一定。

    ……算了，他爭取個毛線。

    「……我試試。」

    江韶微怔。

    「謝謝?！顾G訥道。

    林辰逸沒答話，只是自覺往前靠了點。

    江韶放下袖子后伸手，指腹隔著外套和他的運動服兩層布料輕輕碰上他腹部。

    按照江韶的教學，林辰逸深吸一口氣，屏除雜念，收緊核心，艱難地開口試唱。

    突然改用不習慣的發(fā)聲方法唱歌顯然難度不小，音準飄了幾個，氣息倒是更穩(wěn)定了些許，總體下來不好不壞。

    「再一次，收緊。」江韶手下壓了壓。

    林辰逸腹部驟緊，卻不是自主收緊，而是生理反應……

    他穩(wěn)住心緒，依言重復歌唱。這次倒是比剛才好了很多，音準逐漸回穩(wěn)。

    江韶撤開手，垂眸擰眉，唇瓣緊抿，似是在權衡兩者優(yōu)劣。

    許久，江韶抬眼望向當事人：「你喜歡哪個？」

    「都可以?！购翢o靈魂的回答。早在江韶指尖壓那一下的時候林辰逸的魂就飛了。

    「那就繼續(xù)練腹聲，效果的確比較好?！箾]注意到林辰逸的失神，江韶自顧下了定論?！傅僖暨€是很虛，可能要練混聲區(qū)……」她說著就想拿出紙筆記錄，在口袋摸索半天卻只摸到林辰逸的手機，這才想起身上穿的還是林辰逸的外套。

    不想林辰逸自然而然從她手中抽出手機，解開鎖定螢幕后順手開了備忘錄又遞給她。

    江韶被這極其自然且流暢的cao作驚到了。

    這也太順手了吧……

    江韶接過手機，也不忘向人道謝，正了正色開始敲備忘錄，包括腹聲練習的要訣以及應用段落，翔實紀錄方便林辰逸之后自己練習?；煲魠^(qū)的練習雖不著急，她還在思考要讓林辰逸自己唱或是用她的聲音壓過去，但江韶依舊寫進備忘錄里以備不時之需。

    她又寫了幾種開嗓的方法，包括音階練習、彈唇和適合開嗓的曲子等等，寫完后用林辰逸的帳號給自己也發(fā)了一份。

    交還手機前，江韶瞥見林辰逸手機上方那一列狀態(tài)欄掛著耳機的圖標。

    「好啦，謝謝你?！顾龑⑹謾C還給林辰逸，哼哼著伸了個懶腰，總覺得今天特別容易累。「話說英聽有這么好聽嗎？」

    江韶指的是那個耳機圖示，上次在天臺見過的，是手機系統(tǒng)內建的音樂播放器。

    林辰逸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望著情緒已有好轉的江韶，低低應了個單音。

    「江韶?！估盥脧乃玖钆_后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劉昕禹，兩人身上都蒙著細密的汗水，氣息也都有些紊亂。「快下課了，要回去了嗎？」

    「走啊?！菇匦Σ[瞇地應下邀請?！覆贿^你們在練什么？流這么多汗?！?/br>
    李曼婷回頭看了看劉昕禹，隨后佯裝俏皮地對江韶眨了眨眼：「是秘密哦?！?/br>
    江韶表示理解。畢竟如果是她也不會輕易對外透露演出內容，便也沒再追問，只是一邊笑著一邊假裝痛心地控訴李曼婷學壞了、學會隱瞞她了云云。

    此時教室角落四人組還差一人。江韶四下張望：「對了，孫安呢？怎么沒看見他人？」

    林辰逸隨手往遠處某個方向一指，那邊立即傳出姜萊的斥罵──

    「你是孫安，不是李安！算我拜託你乖乖站好可以嗎！」

    「可以！」孫安欲哭無淚，卻也無可奈何。自己選的姜萊，就算哭著跪著都要聽姜萊的。他按照姜萊的話立正站好，雙手緊貼大腿側站得那是相當標準，堪稱景明一中立正之典范。

    旁邊同組的成員都在笑，姜萊的崩潰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覺得孫安就是林辰逸派來的臥底！間諜！在她報仇之前會先被孫安給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