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禁果
程易和右臂長出了像蝎螯般的前肢,他體內(nèi)有無怨半魂,這劍是少數(shù)有意識的邪釘,只是缺具好的rou體讓他轉(zhuǎn)移。生死之際,程易和跟無怨說了,他能讓出rou身,換取無怨完整的力量。 臂力瞬間大上數(shù)倍的程易和推開繞頸骨鞭,直直朝下墜落。 單邊硬螯敲擊水鏡,發(fā)出清響。 無怨落地后伏低身姿,看宿桑居高臨下的朝他走來,被對方威壓刺得頭皮發(fā)麻:「瘋了吧,這要怎么贏?」他左右張望,「沒法子贏,我看那里像是有能出畫的口子??不如先逃?」 「你到底行不行?」程易和問,一落地,便以左手持劍,擋下橫掃而來的骨鞭。 他和無怨現(xiàn)在共同持有一具rou體,無怨戰(zhàn)斗直覺比他更好,但論用劍經(jīng)驗(yàn),程易和還是比這年輕的邪釘要有優(yōu)勢。他不是練雙手劍的料,但無怨現(xiàn)在就是他,拿劍的感覺也不過就是左手再做延伸而已。 迎面而來的骨鞭甩出颯颯風(fēng)響,無怨邊哀嚎邊閃,竟也讓程易和躲過了長鞭的遠(yuǎn)距攻擊范圍,得以欺身至宿桑眼前。 宿桑微微偏頭,凌厲劍鋒擦過他的下眼處,蒼白肌膚滲出一條血線。 先前自地獄出畫時造成的內(nèi)傷沒好全,宿桑呼吸微不可見的一頓,唇角溢出鮮紅。 程易和不記得宿桑有因?yàn)樗墓舳苓^內(nèi)傷,看到當(dāng)下也是錯愕。無怨逮到時機(jī),笑里閃過得逞的光芒,右臂利螯大張,直直往宿桑跳動著青筋的脖頸剪去。 但宿桑動作更快。 他早勾指召回骨鞭,鞭尾從后方繞回,一舉刺穿程易和后心! 力道之大,甚至讓程易和被往前帶得踉蹌,胸口的血隨著慣性,濺濕宿桑大半張臉。 濃膩的鐵銹味擴(kuò)散開來,宿桑的眼睫、發(fā)絲都因?yàn)檠木壒识答ぴ谝黄?,模樣狼狽極了。骨鞭靈活繞起,一圈一圈束縛刺中的獵物,程易和呼吸逐漸微弱,卻仍掙扎著想脫離禁錮。 不過,被骨鞭纏成這樣,無怨再有能耐,也是回天乏術(shù)。 他們兩人現(xiàn)在距離極近,近到宿??梢愿惺艿匠桃缀偷谋窍ⅲ鸵蛱弁炊挥勺灾鳟a(chǎn)生的顫抖。 宿桑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看向他:「你還是沒說。」 「你當(dāng)年不直接問我的原因,到底是為什么?」宿桑好不容易穩(wěn)下胸膛起伏,卻還是藏不住話語里的執(zhí)拗:「你什么都不問。程易和,你在怕什么?」 程易和看著宿桑,他看宿桑的身影在眼中逐漸模糊,卻還是捨不得將視線移開那雙珀瞳。 「宿桑,是人都會怕的。」他閉上眼,「我沒你想的那么堅(jiān)強(qiáng),我也有我害怕的事?!?/br> 「我什么都不敢問你。因?yàn)?,我怕你真的能看見命運(yùn)?!?/br> 被骨鞭纏著,正常都應(yīng)該完全動不了,但程易和卻對脊刺扎進(jìn)rou里的痛恍若未覺。他淌著血,一點(diǎn)一滴向前伸手,無比溫柔的用食指擦去宿桑眼下的血。 他的脆弱,在和宿桑對上眼剎那,便再也無法隱藏:「我怕你有天會跟我說,我們的相遇,只是cao弄人心的神,刻意安排的結(jié)果。」 程易和的手很熱,與之相較,宿桑覺得自己體溫低得不像是個人。 宿桑從不怪身旁的人沒將他當(dāng)作同類。他心知肚明,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真的是怪物。 「你要聽實(shí)話嗎?」宿桑抬眸,輕聲問。 「以前的我確實(shí)能看到神的安排。我不稱它為命運(yùn),即便至今為止,所有事都是依著神所想的軌跡在運(yùn)行。」宿桑直視著他,心平氣和的說:「事實(shí)是,你父母會失事,你會輾轉(zhuǎn)來到七四樓,又著魔般的想接近我,都是神的手筆?!?/br> 「你是神為了讓我痛苦,刻意寫給我的希望?!?/br> 沒有希望,再多的不幸,都只會使人麻木。 只有當(dāng)希望長伴在身,人才會有痛苦的情緒。神不需要一個冷漠無情的祭子,會笑,會感到幸福,會因希望破滅而痛苦的祭子,才能向祂獻(xiàn)上夠豐盛的祭禮。 宿桑說完,骨鞭也繞上程易和身上少數(shù)還沒被蝎殼覆蓋的脖子。 他下手極快,不帶任何留戀,喀的一聲,頸骨碎裂。 宿桑放下已無呼吸的尸體,偏頭望向神:「禰看到禰想看的了?!?/br> 「讓我親手掐碎希望,就是禁果成形的條件,對嗎?」 其實(shí)神也不需開口,宿桑就已從神殿盡頭的百愿草得到答案。 禁果垂吊在愿草中心莖梗上,色澤紅得像濃縮的毒藥,但比宿桑想像中還要小巧?,旣愓f愿草生于極惡之地,實(shí)際上不然,宿桑知道它本株一直都在神的手上。 神倚在神殿盡頭的黑曜石上,手背撐著下頷,似笑非笑:「禁果成形本就不易。我看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才想說幫你一把。」 祂有些感慨:「好心沒好報還招人厭,難道就是指我現(xiàn)在這狀況?」 宿桑冷冷看向那張和自己如出一徹的臉,拆穿祂話里陷阱:「沒有禰從中作梗,人是不需要許愿的?!?/br> 「可能吧?!股駭偸致柤?,又笑道:「但也不一定。七四樓每年這么多人來,難道都是因?yàn)槲也迨炙麄兊纳??我也不是無聊成這樣?!?/br> 宿桑懶得再和祂爭論。能出畫的裂縫早已開啟,當(dāng)年兔子死亡的原因解了,他確實(shí)已經(jīng)完成出畫條件,現(xiàn)在只差把禁果拿到手。 他向禁果走去,在水鏡落下一步一印的漣漪。宿桑斂下眼,足尖輕點(diǎn)過的地方盪出過往幻影。 畫中千鏡匯整于這天神殿,水鏡下的他或坐或站,有些在看書,也有嚼著糖吃的??小宿桑們眉眼經(jīng)常帶笑,因?yàn)橛袀€人會一直在身旁陪他。 但在宿桑走到百愿草前一刻,這些畫面都定格了。他看到無數(shù)個自己似要望穿水鏡,抬頭看向神殿里的他。小宿桑們嘴角弧度漸漸消失,他們臉上,一點(diǎn)表情都沒有。 小宿桑們在水鏡里散去,宿桑看到年紀(jì)稍長的自己取而代之,神色淡然的出現(xiàn)在熱地獄里。 活過后祭的自己褪去單純笑容,跟賣水老伯說:「我不想走神寫的路。」 「我把我的過去跟未來都賣給你。即便是神,也不能決定我的故事?!?/br> 宿桑摘下禁果。 【恭喜宿桑取得禁果。請于土曜日結(jié)束前,向神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