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譚先生,原來您也是會流淚的
顏旭時四人外加來加班的愛麗莎一齊站在工作室外面,陷入一種微妙的定格狀態(tài)。 沒多久,顏予夜總算受不了,「愛麗莎姊姊,你是這陣子唯一一個見到譚的人,你覺得這次比起上次,他會搞多久?。俊?/br> 愛麗莎單手托腮,認真思索后,接著說:「不好說,但以我多年的經(jīng)驗,八成比上次嚴重?!棺T艾斯用訊息詢問她冬璽澄的身體情況,她身為醫(yī)生,當然得如實相告,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生死的事情她看多了,即便不能接受,也每天都在發(fā)生。 自從管家機器人停止活動后,儀器偵測到冬璽澄的大腦活動也跟著下降,除了維持呼吸等的基礎生理功能,沒有意識清醒的跡象。 算是個糟糕的情況。 在轉(zhuǎn)移意識到機器人的期間,冬璽澄猶如正常狀況一般在活用大腦,大腦正?;顒酉驴梢源龠M神經(jīng)修復并再生,連接一旦斷掉,之前做的努力或許淪為徒勞無功。 譚艾斯是個聰明人,身為親身體驗者的他再清楚不過這個技術(shù)的極限。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更難接受。 他一個人都不見,整天就關在工作室里,送餐也只讓主廚進入,幸好里面還有備用的盥洗室,要不然豈不變成別墅中唯一的流浪漢了? 顏宸岳眉頭一蹙,「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顏予夜推了推顏旭時,「旭時哥,你最懂譚了,你想個辦法,我們照做?。 ?/br> 顏旭時還沒說話,顏煦洛倒是義憤填膺起來,「人又還沒死,他把自己搞成這樣干嘛?我們就衝進去──把他痛罵一頓,叫他不能這樣浪費冬冬捨己為人的苦心!譚爸如果知道了,絕對會把他從房間里轟出來!」邊說,他作勢拉人,但沒人理他。 「快啊!不要聳了!我們四個還打不贏一個人?」俗話說,三個臭皮匠,不是勝過一個諸葛亮嗎?打架靠的是人多! 顏予夜認真點頭,「嗯,真的打不贏。你一定是沒一次斷過三根肋骨,所以不知道他的厲害。」 顏煦洛轉(zhuǎn)過頭尋求顏旭時的認同:「你也不去?」 「你去啊?!诡佇駮r豎起一根大拇指,毫不吝嗇朝他一比,「我支持你,心靈上?!?/br> 顏煦洛:「……」他輕輕咳了一聲,接受了大家的無能,「其實我也不是走勵志激勵路線的,我去買菜幫忙主廚補充食材就好?!?/br> 愛麗莎撥了撥長發(fā),無奈一笑,「看來他今天是不開門了,我下去地下室看看就先走囉,客戶可是很多的?!拐f完,她揮揮纖細小手,踩著極細高跟鞋下樓去了。 剩下四人面面相覷。 顏旭時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們回辦公室去趕進度吧,我篩選了幾個合作案,下一季趕著要用的。」 聞言,其他三人也欣然接受,接二連三走了。 顏旭時靠在門邊,回想上一次這樣等譚艾斯不知不覺也數(shù)年過去了。那時候,不是只有譚艾斯陷入低谷,他們都是。 「臭小子……你以為只有你難過???」他確實想過顏煦洛的建議,就像是電視劇里演的,知心好友痛打男主角一頓,說出不少人生大道理,然后男主角幡然悔悟,重新振作。 不過現(xiàn)實生活中,被痛打一頓的八成是自己,然后臉腫到說不出什么人生大道理。 失神半晌,他忽然想到臨死前的譚予洋提醒過他的話:「旭時,你是四個人里面──最像哥哥的人。你不用苦惱自己應該要為艾斯做什么,只要陪伴他就可以了?!?/br> 「譚爸……」他喃喃自語:「我這樣,就是一個好哥哥了嗎?」 此時,譚艾斯坐在金屬臺旁邊,垂首凝望那張蒼白生冷的漂亮臉孔,他手邊沒有替換材料,右邊衣袖仍是空蕩蕩的,只能修復機器人身上損傷的表皮,技術(shù)高超,完全看不出機器人曾經(jīng)受過重大損傷。 過了一會,他又打開系統(tǒng),手指快速俐落地敲打鍵盤,忽然,訊息視窗跳出,是方炎傳來的。 「謝謝,花月的狀態(tài)非常正常?!闺S后,又有個影音檔傳來。 譚艾斯掃過一眼,一個字也不回,直接關掉通知。 他會把電池技術(shù)傳給方炎,是因為曾答應過冬璽澄──如果哪天找到了方法,一定要記得給花月,讓他可以繼續(xù)待在方炎身邊。他會這樣做,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有了同理心等等情緒,只是冬璽澄的交代──他都有牢牢記住。 他按時吃飯,定時盥洗,會在深夜的時候獨自前往地下室親自確認冬璽澄的身體狀態(tài),然后去一趟冬璽澄的房間,最后又回到工作室。 這樣重復制式的循環(huán),已經(jīng)過了很多天。 理智上,他告訴自己應該放手了,但他還是停不下來。 真的好奇怪,他居然忘不了機器人在自己懷里停止動作的那個瞬間,那種逼近窒息的感覺──好像深深烙印在他的骨子里,難以除去。 「小澄?!顾p輕喊了一聲。忽然,有種濕潤的感覺滑過臉頰,他下意識抬手去擦,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 原來,是眼淚。 如果父親知道他會流淚,一定很欣慰??墒?,譚予洋已經(jīng)不在了。 他緩緩閉上深邃眼睛,貌似陷入熟睡狀態(tài)。 這時候,門外的顏旭時聽見腳步聲,驀然抬頭──乍見那天在方家遇見的老管家。他心生疑惑──對方是怎么進來的?同時間,心中警鈴大作! 難不成又是一個來找麻煩的? 老管家踏著從容步伐走到顏旭時面前,溫和一笑,「艾斯在里面吧?我進去看看?!?/br> 聞言,顏旭時猛然愣住,剛剛老管家叫譚艾斯的名字?哪有這么自來熟的機器人啊。 老管家一頓,伸手拍上他的肩膀,語氣欣慰地說:「旭時,辛苦你了?!?/br> 此時,顏旭時腦中赫然想起某張熟悉的面孔,臉上震驚,「你……」 老管家收回手,不再多說,他的手掌一貼上門禁裝置,門連擋都不擋,直接打開,人就走了進去。 顏旭時冷靜之后,面露苦笑,「您……果真是什么都想好了。這個世界上,能讓譚走出來的人──只有您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