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內(nèi)情
三十七內(nèi)情 外面下著冷雨,不少人躲到來書店里,但朱棚俊不是其中一個,他大早已來到書店里尋找一些職業(yè)技能的書來看。他在這里待了好久,但他沒注意到時間。他坐在地上,旁邊一堆看過的書,正確來說是隨便翻了幾次的書,現(xiàn)在他才真正找到有趣的內(nèi)容來看,是一本關(guān)于咖啡的書。 「先生,不能坐在地上?!沟陠T走來說。 棚俊隨即起來,還拍走屁股上的灰塵,朝店員微笑,然后打算買掉手中的書。 他瞧瞧窗外的雨,雨點清晰易見,一點點落下。他出門沒有帶傘,結(jié)帳后離開,就用手中書給他擋雨。只許幾步路,便來到車站。 上車后他一人坐在上層。平日人不多,乘巴士的人固之然也不多。他看向窗外的景致,灰濛濛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巴士開到他家附近,經(jīng)過新開的酒吧。那條街道那件事、喬喬說的話,仍留在那一處。他別開臉,起來準(zhǔn)備下車。 回到家,他換好舒適的衣物之后便拿書來看。昨天他上了一整天的班,工作至深宵,今天卻出奇的有活力。 下雨的天氣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他沒有藏起自己。令他驚訝的是,原來可以如此平靜,同時對生活又是如此有干勁,彷彿這一刻才是他活起來的時候。 他以為自己經(jīng)過那些壞事之后,他會更沮喪,或是更唾棄,但他沒有打破家里任何東西,也沒有找任何人打架,除了世杰。對方?jīng)]有聯(lián)絡(luò)過他,反之喬喬幾乎每日都來幾通電話,他全都不聽。有次心軟想接聽時,電話沒電關(guān)了,直到現(xiàn)在他都沒有用電話。 那一晚,他的確崩潰了,一切超出他預(yù)期。居然有這么荒謬的內(nèi)幕,他居然愛著一個隱瞞了所有的女人。他們分手是真的,理由是假的,只有他一直不知道這場游戲的玩法,還真心地相信前女友的說話。 可是他回到家沒有流過一滴男兒淚,只是在黑暗的房間中沉默,不知坐到什么時候,也跟不上腦里翻滾著的過去。電話響起,他冷眼看著來電顯示是林絢意,不斷打來。他受不了她的折磨,把她封鎖。直到清晨他才累著睡去。 起來時,他有聽喬喬在電話里的留言: 棚俊,對不起,求你聽聽電話好嗎?我們不是有心…… 他聽不下去,于是接下來的留言都沒聽。就這樣過了五天,心情變得平淡,只是不想接觸到任何關(guān)于這件事的人。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專心在看書,于是丟到一旁,在床上躺下。想閉目養(yǎng)神之際,門鈴響起。 家里沒有人,父母都去了上班,他只能爬起床去開門。 門一開,就看見安迪憂慮又緊張的臉,僵硬地說了句:「嗨?!?/br> 「怎么了?」棚俊慵懶地問。 「你不聽電話我便上來找你?!?/br> 「所以是怎么了?」 「呃,是想問你怎么了?!?/br> 「進(jìn)來吧?!?/br> 棚俊讓門敞著,讓安迪自己進(jìn)來,然后關(guān)上門,跟著棚俊坐到黑色沙發(fā)上,不過隔著點距離。 「要喝點什么嗎?」棚俊問。 「哦,啊,好啊?!?/br> 棚俊起來,走到廚房,又問:「可樂嗎?」 「嗯!」 棚俊拿了兩罐,然后坐到安迪對面。二人打開可樂喝,棚俊喝了一口便問起:「這么久沒見你在搞什么?」 「哦?啊,都在陪愛莉,她準(zhǔn)備飛去外國了,所以多花時間和她在一起?!?/br> 「哦,沒有再吵架了吧?」 安迪搖搖頭。平時安迪一談起女朋友便會興致勃勃地說個不停,現(xiàn)在卻一臉不想多說的樣子,該不會有什么可怕的問題才找上門吧?棚俊這樣懷疑著,對方卻沒有半點動靜,只是一直摸著可樂罐,一臉陰沉。 過了好一會都沒有人作聲,棚俊放棄去猜。 「說吧,世杰有什么話要帶來?!古锟∈紫日f起。 安迪一臉緊張,聽到棚俊這樣說,隨即焦慮起來,棚俊全都看得懂。 「其實也不是帶話來,他沒留話……」 「所以你都知道那件事了吧。」棚俊淡淡地說。 「啊,嗯,正確來說,那個……我其實……」 棚俊皺起眉:「你吞吞吐吐的想說什么?」 安迪喝了一大口可樂,然后放下,深呼叫了一口氣,說:「你不要怪他們,我才是那個知情人……我是說,我早就知道林絢意的事了?!拐f完,安迪緊閉著眼睛,好像認(rèn)為棚俊會揮一拳來。他雙手緊張得抓起拳頭,僵硬地放在雙膝上。 棚俊一時之間不太懂。他不是來做傳聲筒嗎?他不是代替世杰來道歉嗎?卻聽見他說:「對不起,我一直瞞你?!?/br> 「你說什么?」 安迪沒膽量再作聲,把頭低下。 「你不是來為他們道歉?你干了什么?」 「我是來跟你說明白……我……」安迪試著說起?!肝沂堑谝粋€知道的,應(yīng)該說是我女朋友先知道的,然后她告訴了我。之后我第一時間跟世杰說,想著多一個人分擔(dān),想想看該怎么辦,但世杰不讓我告訴你……應(yīng)該說是我們不知道該怎樣告訴你。你也知道的,這種事情聽起來比粗言穢語還難聽,而且那時你仍未走出來,不可能再受多一擊,所以說……」 「所以現(xiàn)在我就很能夠受得起嗎?」棚俊幾乎吼出來,但他內(nèi)心不想暴走,他認(rèn)為都夠了。然而現(xiàn)在聽起來,現(xiàn)實認(rèn)為并未夠。 安迪對上棚俊的眼神,那眼底的暴風(fēng)雨刮起,他得要離開,卻不知道如何找下臺階。他嚥下唾液,低頭說下去:「抱歉……我們很抱歉,沒有人想把事情搞成這樣。說真的,我寧愿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用來道歉,或是看到這樣的你。」 「你女朋友是怎樣知道的?」棚俊用力按住憤怒,平靜地開口問出,但他整張臉一點都不平靜,似是一片烏云蓋在頭頂上。 安迪回憶起:「她是透過一個朋友跟得知的。一開始愛莉不太相信主角是林絢意,但后來有日看見林絢意和一大堆人在酒吧玩,當(dāng)時她跟一個男生玩得很曖昧,愛莉還見到她那個朋友也在場,事后便再問清楚那個朋友,才真的信了?!?/br> 棚俊低下頭,陷入沉默。安迪趁機把話說完:「我跟世杰討論時,他說不是個好時機跟你說,想讓你再休息多一會,等到來日你真的不在意她才告訴你,到時候你便不會這么傷。后來喬喬被世杰追問下,承認(rèn)有點喜歡上你了,世杰便決定幫喬喬追你,不自覺就說了這件事給她知道?!?/br> 棚俊聽完,輕輕笑了聲,但走進(jìn)安迪的耳里,只帶來一陣詭異的感覺。 「什么時候所有東西都由你們決定?」棚俊冷冷地道出。「你們都決定好了又為什么要告訴我?我也寧可什么不知道當(dāng)個傻瓜死掉就算了!但是現(xiàn)在……連你,連你都這樣對我?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我們就是考慮到你的感受才想找個好時機跟你說。拜託棚俊,我們見到這樣的你也很難過,你給那個前女友折磨太久了,我們是為你好才私下替你決定。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但是我們……」 「別說得這么好聽。」棚俊再度嗤笑起來?!改銈兺瑯訉⑽艺勰サ浇駮r今日啊,好朋友。若然不是喬喬說出口,你們打算瞞到什么時候?直到我跟喬喬在一起嗎?那之后就會好過點了嗎?幫喬喬就說給她聽,那我呢?不幫幫忙救救我這個可憐的朋友嗎?」 安迪難受地扶住額頭,聽著棚俊充滿譏諷的說話,便非常后悔當(dāng)初聽了世杰的指示。早知道當(dāng)時一口氣在那次和棚俊打架之后,直接承認(rèn)一切。 因此,安迪現(xiàn)在只能繼續(xù)解釋:「棚俊,我們跟你的前女友是不同的。她才是他媽的從沒想過你感受的人,她根本從沒想過要告訴你這個真相。我們的確是知道,但終有天我們會告訴你,我們他媽的計劃好了,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們的苦心?」 「走吧,我不想繼續(xù)下去?!古锟∫荒槦o情地收走可樂,走到廚房,安迪跟上去。 「棚俊,不可以因為一個女人就將我們的兄弟情抹走,她不值得。」 她不值得她不值得她不值得。這句話他聽了無數(shù)次,難道他不知道嗎?他所有的感情在她身上開始,最后也從她身上結(jié)束不了。他已經(jīng)厭倦再提及前女友了,他不想再知道更多可怕的事情。什么酒吧里的曖昧,或是他仍未清楚的纏綿,他已經(jīng)夠了,一切到此為止。 「我求你走吧?!古锟晒蘅蓸穪G掉,雙眼盯著洗手盆,眼神空洞。 安迪仍停在廚房門外,一動不動。他皺著眉,看著棚俊的側(cè)面,想說些什么卻說不出好話來,于是他只好離開。臨走之前,他又折返,留下一句:「我很抱歉,棚俊,你有什么事可以打給我?!谷缓笈锟÷犚婇T關(guān)上的聲音。 他閉上眼睛,無可自禁地想起那一晚,他離開林絢意的家之后,怒火不可熄滅。他氣沖沖地回去吧吧閉,衝進(jìn)里面,一眼就看到在吧臺的世杰,旁邊還坐著喬喬。衝上前那一刻,他早已把拳頭握得緊緊,另一隻手拿起世杰的衣領(lǐng),就把拳頭狠狠地?fù)]下去。喬喬在旁吃下一驚,但無法介入二人,于是叫幫手。其他人立即前來阻止,但棚俊已暴走,推開所有人,繼續(xù)抓住世杰一拳拳揮下去,把他的臉打得又紅又紫。世杰花了幾拳時間才清醒過來,繼而動手還撃,口中還嚷著:「我也忍你忍得久了?!?/br> 喬喬試圖混入其中,將棚俊拉出來,卻被粗魯?shù)厮﹂_,棚俊全無知覺,仍與世杰糾纏在一起,互吼。 「枉我還把你當(dāng)好朋友!你這樣對我?混帳!」 「你這副狗樣!誰想管你?好心作雷劈,還打我臉!」世杰氣憤怒地還他一拳,卻被棚俊輕松閃開。 「騙子!混帳!」 在場的人千辛萬苦終于分開二人,但是他們的怒氣不可抹滅,雙臂被扣住仍起伸出腿去踢對方。 「混帳你給我過來!敢耍我不敢干架嗎?」棚俊滿臉通紅吐出此話。 世杰甩開身邊的人,但沒有過去棚俊那邊的意思,反而試著站穩(wěn),指著棚俊破口大罵:「你回家淋一頭冷水才跟我說話吧!你搞清楚現(xiàn)在是誰做錯嗎?是你那個親愛的前女友啊白癡!我們耍你?始作俑者是她,是她把你騙得體無完膚??!我們做錯了什么?難不成我睡了你前女友?。磕阕约罕凰A俗邅砉治??你腦倒水?我們每個人都因為你的事而頭痛,你卻怪責(zé)我們?睡醒了嗎你?!」世杰宣洩完,便推開人群,走向后門離開。 剩下棚俊仍在人們的懷抱中掙扎著,眼淚竟然不乖地滑下。他仍然無法平伏,卻不想再獻(xiàn)世,同樣甩開人群,從前門離開。 這是棚俊最后一次見到世杰。那之后他們都沒有聯(lián)絡(luò),而世杰那番話仍在他心里像把刀一樣插住不動。 對,一切都是由林絢意開始,他最該氣的人是她,無法原諒的人也是她。可是在他心里,有什么死了,同樣對其他人的感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