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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有病?!鼻耐泶钪鴦⒃赖母觳餐庾撸拔野竹R上回來了,我們出去等他吧?!?/br> 顧蠻生踩著花架又爬下樓的時候,劉岳的公文包里突然傳出一陣短促活潑的鈴聲。他抬起頭,看見對方從里頭摸出一件東西,十分小心。 一只大哥大。 以前顧蠻生只在報上見過,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近距離看見移動電話。 劉岳掏出來的是第一款進入中國的移動電話,好像叫什么愛立信,黑色的直板機身非常笨重,像在磚頭上安裝了天線。劉岳接起電話,惜字如金地說了兩句。這年頭大哥大比BB機還稀罕,一旁的曲夏晚一直一眼不眨地望著他,眼底流露出的盡是向往之色。 顧蠻生已經(jīng)完全顧不上吃味兒了。他落在地上,仰頭望著月季花架后的劉岳與他手中的大哥大,只感胸中熱血翻涌,如豕突如狼奔,所有的狼狽與憾恨瞬間都被另一種情緒取代了。 顧蠻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1994年。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二十多年后,他回憶不起那年的巴喬、阿甘與肖申克,只記得自己當時看見了潮流裹挾中的一種嶄新可能,像春水東去、行星聚攏,它發(fā)乎一個人的手掌之間,即將摧枯拉朽地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更,歡迎留評鼓勵~~ 第2章 青春的子彈 顧蠻生一個寢室四個男生,到了大二下半學(xué)期,只有貝時遠一個脫了單。另外兩個是客觀條件不允許,而顧蠻生是主觀因素不愿意。這不,陳一鳴與朱亮剛走進正籌備著迎新晚會的小禮堂,就看見一個女生告白失敗,掩著臉,哭哭唧唧地跑了出去。 顧蠻生讀的是通信與信息工程系,屬于瀚海大學(xué)通信與信息工程學(xué)院。節(jié)前上頭突然傳來消息,領(lǐng)導(dǎo)腦門一拍,決定將漢??萍即髮W(xué)的無線電電子學(xué)系、電子信息工程系以及漢海光纖研究所一起合并入瀚海大學(xué)。瀚大與漢科兩所大學(xué)自建校以來,為爭漢海第一,一直有些“勢不兩立”,如今漢科的學(xué)院被拆分吞并,明顯落了下風(fēng),所以全校師生都不樂意。但就合并一事,占了便宜的瀚大學(xué)生也未必高興。 “咱瀚大本就以理工科見長,男女比例九比一,漢科跟咱們難兄難弟,也沒好到哪里去。本來就狼多rou少了,還把他們并過來,還不如合并別的學(xué)校的文學(xué)院呢?!标愐圾Q一邊說,一邊心懷暗恨,系里統(tǒng)共七個女生,革命形勢已經(jīng)很嚴峻,偏偏這為數(shù)不多的幾塊rou都對顧蠻生情有獨鐘。他扭頭又看朱亮一眼,搖頭苦笑,朱亮回他一個充滿惋嘆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顧蠻生正在擺弄他的電子吉他。今晚是學(xué)院的開學(xué)晚會,這是兩所學(xué)校決定合并之后,兩方的學(xué)生頭一回一起參加活動。他被院學(xué)生會主席趕鴨子上架,必須以院草之名表演一個節(jié)目,借此殺殺新生銳氣,壯壯我院聲威。 陳一鳴還惦記著剛才跑出去那個女生,沖顧蠻生捻酸道:“剛那是施小苒吧,系花啊,你居然不理人家?!?/br> “就咱學(xué)院這男女比例,食堂那打飯阿姨來了都是仙女下凡?!鳖櫺U生剛學(xué)吉他不久,一直微垂眼瞼,煞有介事地撥弄吉他弦,比應(yīng)付女同學(xué)更顯興致盎然,“施小苒被評上系花,純屬霍布森選擇效應(yīng),你們愛將就你們將就,我不樂意。” “別扯這些高深難懂的,就是餓了糠如蜜,飽了蜜不甜。你跟我們不一樣,你就沒餓過。”陳一鳴早把施小苒奉為了心中女神,哪兒聽得了這話,虎下臉就要跟顧蠻生好好掰扯:“再說,施小苒還不算漂亮?她長得多像倪萍啊!” “倪萍瞧不出來,倒看出幾分像趙忠祥?!鳖櫺U生懶得再跟這人廢話,咵一聲一撥琴弦,嘶吼著唱出來:“姑娘姑娘你漂亮漂亮,警察警察你拿著□□,你說要汽車你說要洋房,我不能偷也不能搶——” 搖滾歌手何勇準備發(fā)一張叫《垃圾場》的搖滾專輯,專輯五月待發(fā),這首《姑娘漂亮》就已經(jīng)通過電臺傳唱至大街小巷了。顧蠻生天生嗓音條件出眾,唱戲余音繞梁,唱歌可美聲可流行,好像什么音樂到他嘴里都有模有樣,但他自認不是藝術(shù)青年。他沒有那么多不滿不甘與憤世嫉俗,最近迷戀上搖滾,用他的話說,只是圖那股熱鬧勁。 顧蠻生的歌聲戛然而止,朱亮來自青海農(nóng)村,頭一回聽搖滾,覺得新鮮:“這歌怪熱鬧的,后面呢?” “后面?”顧蠻生笑了,又胡亂撥了一把吉他,“后面沒了,暫時就會這么點?!?/br> 陳一鳴那股酸勁兒還沒過去,便怪模怪樣地對朱亮說:“你沒聽過這小子的綽號嗎?本院院草顧蠻生,又名‘顧一曲’,甭管鋼琴吉他手風(fēng)琴,還是美聲京劇搖滾樂,他都只練熟了一首曲子一支歌兒,反正上臺表演下臺撩妹,這就夠唬人的了?!?/br> 被人戳穿也不介意,顧蠻生大笑,扭頭看向陳一鳴:“少廢話,上個學(xué)期那倆隨身聽的錢趕緊給我結(jié)了。” 顧蠻生弄來的隨身聽是山寨貨,賣同性一個一百八,賣異性一個一百六。這些山寨隨身聽外觀結(jié)實耐看,音質(zhì)也差動輒上千元的日本索尼不算太遠,所以在學(xué)生中非常緊俏。陳一鳴從兜里掏出兩張百元大鈔,又摸遍口袋,緊巴巴地湊了些零錢,十分不舍地遞了上去。 “還差四十?!鳖櫺U生清點完零鈔,隨手就抽了一張大票給朱亮,“上回讓你買煙的錢,拿著?!鳖櫺U生原本是不抽煙的。但他龍蛇混雜的朋友實在太多,有時一根煙就能拉近南墻北角間的距離,如此一來二去的,便也成了煙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