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家里偶爾也給我來信,說朱旸現(xiàn)在特別出息,老往家里寄錢,每次都是一大筆?!敝炝粮屑び陬櫺U生把弟弟照顧得很好,激動得眼眶里蓄上淚,聲音都跟著四肢一起發(fā)起抖來。,“弟弟meimei們都挺好的,我以前最不放心朱旸,也最覺得對不住他,知道他現(xiàn)在有你照顧,我總算可以放心了?!?/br> 說話間,三個人到了巡線員的臨時住處,曲頌寧將門打開,一股久無人居的霉味就迎面撲了過來。 巡線員每回巡線至少要在這里待上三四天,食宿條件實在艱苦。顧蠻生微微愣過,接著四下環(huán)顧,地方不大,光線不好,只有殘壁破瓦,呈現(xiàn)出搖搖欲墜的頹敗之勢。 也沒地坐下,他自顧自地坐在了床上,隨手拍拍床沿,跟拍在石頭上似的,砰地一聲響。 “你們這條件也太苦了。”顧蠻生沒想到,當(dāng)年家境優(yōu)渥的曲頌寧竟然甘于這樣的生活,他詫異地問,“蘭西拉已經(jīng)敷設(shè)完畢,就等著明年全線開通了,這里交給當(dāng)?shù)仉娦啪值木托辛?,你一個外地的專家,干嘛賴著不走???” 曲頌寧笑笑:“留下的也不止我一個,難得參與這么大的工程建設(shè),能多學(xué)一點是一點唄?!?/br> “你們這兒有什么吃的沒有,我餓大半天了?!边@人是不聽勸的,顧蠻生也沒想勸他,自顧自地在床頭柜里一通翻找,成功翻出了兩顆巧克力。他剛要剝開花花綠綠的糖紙,就被朱亮出聲攔住了—— “不能吃,這幾塊巧克力可是曲頌寧的寶貝?!?/br> 顧蠻生低頭一看,兩顆巧克力像是被guntang的手心捂化過,又被高原的寒風(fēng)凍了起來,已經(jīng)不怎么成形了。 曲頌寧沒對答,朱亮笑嘻嘻地插嘴道:“我看他留在這里,是一半為了事業(yè),一半為了愛情?!?/br> 光纜建設(shè)完成之后,曲頌寧得了個空,就把那些渾似日記的信件全寄給了顧蠻生。每一封來信顧蠻生都細細看了,他從中看見了甘青藏三省蘊含的無窮商機,也看見了一顆難以按捺的熱騰騰的心。 “漂亮嗎?”顧蠻生把巧克力扔回床頭柜上,朝曲頌寧拋了個眉眼朝曲頌寧拋了個媚眼,眼里跳躍著兩朵八卦的火苗。 “漂亮?!庇质侵炝翐屩卮穑氨人愫孟襁€是差一點,但跟普通人比,絕對是仙女下凡了。” 這話一出口,朱亮就知道自己錯了。他看見顧蠻生那雙亮極了的眼睛一剎黯淡下去,嘴角雖還掛著無所謂的淺笑,卻像是被人毫無防備地捅到了痛處,又必須強打精神維持尊嚴(yán)。 “早晚會帶你見她的。”曲頌寧試圖岔開話題,“于老師現(xiàn)在還好嗎?” “好,他當(dāng)然好,可他好,我卻好不了?!碧崞鹩谛氯A,顧蠻生很快就從那點優(yōu)優(yōu)柔柔的兒女情長里醒過來,竟有些咬牙切齒了,“老東西太固執(zhí)了,萬門機不經(jīng)過反復(fù)測試就不讓我往外銷售。我跟他嗆了好幾回,商場如戰(zhàn)場,分秒必爭,生死一瞬,他這么拖拖拉拉磨磨唧唧,早晚我得讓他滾蛋!” 很顯然,在顧蠻生眼里,于新華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個為他傳道受業(yè)解惑的于老師了,他是他的下屬,理應(yīng)為老板解難。朱亮搖搖頭,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嘆了口氣,“你丫現(xiàn)在就是一個物質(zhì)的奴隸,已經(jīng)完全鉆到錢眼里了。” 曲頌寧也點頭,笑著附和道:“顧老板現(xiàn)在滿身銅臭,滿嘴歪理,是該來這兒好好升華升華?!?/br> “你們還真說錯了?!鳖櫺U生如今從里到外,都是一副老板的行頭與做派,加上他長相英俊人高腿長,衣服襯人人襯衣服,越發(fā)與當(dāng)年那個窮學(xué)生截然兩人了。他以個恣意姿勢倚在床上,笑笑道,“錢對我來說,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br> 朱亮望著顧蠻生嘿嘿地笑,對這話似懂非懂。 “我不是來升華的,我是來征服的。”顧蠻生停頓一下,補充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展信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萬門機了,兩萬門機也八九不離十了,我打算在這里建立服務(wù)點,我要讓甘青藏三省全用上展信的交換機。你們愿不愿意跟著我干?” 曲頌寧與朱亮愣怔一下,對視一眼,不知道怎么接話。 “你們現(xiàn)在每月收入是多少?”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顧蠻生很霸氣地伸出一只手掌,前后翻了翻,“我給你們十倍?!?/br> 兩個人都噤聲了。 “你們倆上高原,入深山,一待就是大半年,肯定不知道外頭早就天翻地覆了。”顧蠻生繼續(xù)道,“外資企業(yè)如大水漫灌,民營企業(yè)像春筍崛起,一些國企的虧損已經(jīng)初露端倪,曾經(jīng)旱澇保收的鐵飯碗不稀奇了。” “行行行,你來做時代的先行者與拓荒者,我做你的見證人就好了?!鼻瀸幵掚m說得客氣,但拒絕之意不言而明。 “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了,當(dāng)年那個跟我一起到哪兒去了?”顧蠻生真的詫異,“當(dāng)年那個跟我一起跑深圳的曲頌寧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曲頌寧搖搖頭,微笑說,“大概真是被這里的荒山大雪給升華了吧?!?/br> 顧蠻生也搖頭,嘆了口氣,扭頭問朱亮又扭頭問朱亮,“那么你呢?” 朱亮自然也沒有下海的勇氣,家里有朱旸一個就夠了,他還是要守著一個鐵飯碗的。 屋內(nèi)陷入沉寂,顧蠻生覺得這兩個人簡直沒勁透了,說著“餓了”,又翻了翻兩人的背包又翻了翻他們的背包。半天只找出一袋干糧,不知是餅還是馕,反正看著難看,聞著難聞,想來味道也不會好。他十分嫌棄地皺起眉頭,“你們就吃這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