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月的父親看這兩人，心情大好，拉著謝硯寧的父親謝伯豪說：“讓兩個孩子自己聊去?！?/br>
    謝伯豪回頭看了謝硯寧一眼，謝硯寧臉色平淡，甚至有些不耐。

    舒念月也注意到了，所以她在父親走后，伸出拳頭往謝硯寧肩上砸，剛剛的溫婉可人完全消失，“你那什么表情？你以為我愿意和你站一起？”

    謝硯寧笑道：“露出真面目了吧?！?/br>
    兩個人走到僻靜處，舒念月問他：“怎么了？感覺你心情不太好，和你女朋友吵架了？”

    “沒。”

    “那怎么了？”

    謝硯寧看著遠處的霓虹夜景，道路盡頭連接著一片高層住宅，點綴著萬家燈火。

    他又想起許唯，總是孤獨一個人的許唯，惹人心疼的許唯。

    “硯寧，你戀愛之后變化好大，怎么看上去……這么沉默寡言？”

    “有嗎？我只是在想事情?！?/br>
    “我早說過的，戀愛的滋味是酸甜苦辣咸都要嘗一遍的，當時在大學那么多機會，你說你要等真愛出現(xiàn)，誰追你都拒絕。你看，等待的結(jié)果就是沒有前期練手的鋪墊，遇到真愛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經(jīng)驗，露怯了吧?！?/br>
    謝硯寧無奈地笑，“你倒成了導師。”

    舒念月勾勾自己的發(fā)尾，“沒辦法，經(jīng)驗實在豐富?！?/br>
    “可惜成功率不高，質(zhì)量嘛如果周暄也算在內(nèi)——”

    舒念月恨不得捂住謝硯寧的嘴，氣道：“別提他！當時年幼無知而已！”

    謝硯寧輕笑。

    “你還好意思嘲笑我，你自己成功了嗎？”

    “沒?！敝x硯寧老實道。

    “真吵架了？”

    “前提是她愿意和我吵架?！敝x硯寧嘆了口氣。

    “到底怎么回事？”

    謝硯寧并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更不想背后和人探討許唯，所以只說：“不提了，我先溜了，這邊你幫我應(yīng)付一下?！?/br>
    “哈？謝硯寧你！”

    謝硯寧直接開車去了許唯家，半點沒有停留，一路風馳電掣，等到了許唯家樓下，卻頓生怯意。

    他那番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許唯本就敏感，他又缺乏經(jīng)驗。

    正想著，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公寓樓里走出來，是許唯。

    她穿著墨綠色的絲絨長裙緩緩走出來，似乎是感覺到冷，她在門口停了幾秒，但依舊走下臺階。

    寒風把她的裙擺吹動，墨綠色的衣裙把她的臉色襯得更加蒼白。

    是許唯先發(fā)現(xiàn)了謝硯寧的車。

    她定定地看了幾秒，然后走過來。

    謝硯寧沒想到許唯會主動過來，后知后覺地走了下來，關(guān)車門前才想起來把后座的大衣拿出來，要往許唯身上披。

    許唯拒絕了，她笑著說：“沒關(guān)系，我不冷?！?/br>
    謝硯寧垂下手。

    “宴會結(jié)束了嗎？”

    “還沒。”

    許唯似乎不意外，又問：“這套西裝很適合你，是定制的嗎？”

    “是?！?/br>
    許唯伸手幫謝硯寧整理好領(lǐng)結(jié)還有胸前方巾，但在謝硯寧想要握住她時又提前收回，她聞到謝硯寧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對不起，我不該沖你發(fā)脾氣?！敝x硯寧說。

    許唯搖頭道：“你沒有啊，你只是在陳述事實?！?/br>
    “我——”

    “硯寧，如果我是你，我也會生氣的，”許唯看著謝硯寧的眼睛，說：“你給過我很多次機會，想要聽我把心里話講出來，但都被我拒絕了，如果我是你，早就甩手走人了?！?/br>
    “我讓你有負擔嗎？”

    “是，你對我越好，我的負擔就越重。硯寧，這樣的性格已經(jīng)伴隨我二十七年了，不是和你談一場戀愛就能變好的?！?/br>
    “我會陪著你?！?/br>
    “可是我真的不想說，不想把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疤揭開，翻來覆去地賣慘給人看?！?/br>
    許唯沒等謝硯寧回答就繼續(xù)說：“我從一開始就沒有表現(xiàn)得很開朗啊，我的心思一直都很重，過得像苦行僧一樣你是知道的，所以現(xiàn)在為什么要把袒露心聲和愛你掛上等號呢？那對我太殘忍了?！?/br>
    “對不起?！?/br>
    “不要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么，有你陪伴的這兩個多月，是我這幾年最開心的一段時間，我應(yīng)該謝謝你?！?/br>
    “那我們還可以繼續(xù)嗎？”

    許唯失笑道：“還可以嗎？你難道不覺得委屈嗎？”

    “之前還好，下午你提到聯(lián)姻時那種毫不在乎的語氣，確實讓我有點受傷。”

    許唯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但不代表我后悔喜歡你了，我還是很喜歡你?！?/br>
    他說得真誠，許唯卻愈發(fā)難受。

    “我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我只是覺得，”許唯哽咽著停了一下，低著頭說：“你本來可以不用這么累的?！?/br>
    謝硯寧想要抱她，可許唯往后退了一步，她說：“硯寧，我們都冷靜一下，好嗎？”

    謝硯寧眸色深沉，帶著濃重的心疼。

    許唯轉(zhuǎn)身準備回去。

    “小唯?！敝x硯寧突然喊住她。

    許唯腳步頓住，聽見謝硯寧說：“我不覺得累，這幾個月我也很開心?！?/br>
    許唯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

    她不想讓謝硯寧看見，于是繼續(xù)往前走。

    直到走進電梯，她的情緒才潰然失守，捂住臉痛哭失聲。

    剛剛那一刻她差點就要說出來了，她好想告訴他，她是如何長大的，她遇到的不公、受過的委屈、經(jīng)年不能愈合的傷疤，還有表面堅強實際脆弱的內(nèi)心……她真的好想告訴他。

    誰能教教她應(yīng)該怎么辦？

    _

    謝硯寧在車里坐了一夜，許唯臥室的燈也一夜沒關(guān)，兩人各懷著心思，等著天邊泛起魚肚白。

    天光大亮后，許唯擦干凈臉上的淚痕，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然后給松子準備早餐，九點多的時候，之前聯(lián)系的工程采購部經(jīng)理打電話給她，問她有沒有時間。許唯立即說有，穿好衣服就出發(fā)了。

    下樓時謝硯寧的車已經(jīng)離開，許唯的心情低落了一瞬，又逼著自己打起精神。

    愛情這種不穩(wěn)定的東西只在她的生命里占據(jù)一小部分，她的安全感應(yīng)該來自于穩(wěn)定增長的銀行存款。

    她在車里補了口紅，便開車前往對方公司。

    沒想到的是，談得異常順利。

    這是她換方向后的第一單，跑前跑后纏了對方經(jīng)理很久，本來不抱希望的，但趕上政府樁基先行的新政策，施工時間提前了三個月，正好對方和她的老客戶王總是多年朋友，幫忙說了幾句話。

    許唯就撿了個漏，成功把去永華市簽的那批智能爬架推銷了出去。

    林從南不知道在那里聽說了這件事，主動發(fā)消息來祝賀許唯，“恭喜許小姐贏得開門紅，我還以為至少要等到年后?！?/br>
    許唯笑道：“我也沒想到的，還要多謝林總的指導?！?/br>
    “不敢，許小姐今晚有空嗎？”

    許唯一愣，然后撒了個謊：“實在抱歉，今晚有朋友要來我家?！?/br>
    “沒事，改天再約?！?/br>
    許唯掛了電話看著屏幕，心生疑惑，這個林總不是一直對她有看法的嗎？

    沒多想她先開車回了家，結(jié)果在樓下遇到了嚴朝雨。

    還真是一語成讖，有朋友來了。

    嚴朝雨把之前的波浪卷發(fā)拉直了，她朝許唯揮了揮手，好像時間被拉回到幾個月前，嚴朝雨去英國前拖著行李箱來找她，也是這樣在門口朝她揮手。

    許唯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物是人非這個詞的威力。

    “小雨，回來了？”

    “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媽就要鬧自殺了。”

    許唯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幸好嚴朝雨主動說：“我問了費聞遠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然后就找過來了，我想替我父母，當面和你道個歉。”

    “不用。”

    “我媽覺得我沒有能力打理我爸的公司，所以她準備和我爸打離婚官司，分走她那部分股份之后變現(xiàn)，幫我開一家美容院，然后再幫我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日子應(yīng)該能過得很順遂。”

    “你想這樣嗎？”

    “不想。”

    許唯還以為嚴朝雨會說，不想，我偏要在盛風站穩(wěn)腳跟。

    結(jié)果嚴朝雨說：“我想創(chuàng)立一個自己的服裝品牌，我在英國學的就是服裝設(shè)計?！?/br>
    許唯愣住，嚴朝雨似乎早有預(yù)料，笑著說：“我就是很自私的人，我對銷售公司沒有興趣，也不想結(jié)婚，我還是想做我喜歡的人，我媽很可憐，我會愛她對她好，但也僅此而已?！?/br>
    許唯說：“我明白?！?/br>
    “謝謝你告訴我家里的事，我過來就是想對你說，你不用有負罪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