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硯寧回到家，許唯正在廚房里做晚餐，她做的都是謝硯寧愛吃的，口味偏淡偏甜，謝硯寧喜歡吃魚，她就經(jīng)常做魚，還在家里嘗試過松鼠桂魚，雖然被油濺到了手。

    蘇桐說許唯小時候常常挨餓，因?yàn)樗B(yǎng)父母并不關(guān)心她，所以她吃東西時不會顧及淑女形象，還喜歡赤油濃醬的飽腹感很強(qiáng)的菜。

    謝硯寧鼻酸到不行，走上去從后面抱住她。

    許唯嚇了一跳，回過頭朝他笑：“不是說要開會的嗎？”

    謝硯寧緊緊貼著她，喉頭哽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么了？遇到不開心的事了嗎？”許唯洗了手擦干凈，轉(zhuǎn)身抱住謝硯寧。

    謝硯寧定定地看著她，“我應(yīng)該早一點(diǎn)遇到你的。”

    許唯歪了下頭，“什么意思？”

    謝硯寧俯身抱緊她，輕聲說：“我應(yīng)該早一點(diǎn)來到你身邊的?！?/br>
    在他第一次陪著商妍去福利院做志愿的時候，他不該去市中心的那家，應(yīng)該去思南福利院，如果那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許唯，然后把她帶回家，該多好。

    這樣許唯就不用一個人做手術(shù)，也不用一個人過年了。

    平日里謝硯寧撒嬌慣了，所以許唯只是覺得奇怪，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謝硯寧洗了手，幫她做飯。

    他把土豆切絲，又因?yàn)椴皇炀?，切成了粗條，最后還是得許唯來。準(zhǔn)備配菜的時候，許唯的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意，謝硯寧真的好想再抱抱她。

    晚上睡覺的時候，許唯看了會兒書，她準(zhǔn)備考個建筑方面的證書，所以每天晚上都會看專業(yè)書。謝硯寧打完電話回到房間，許唯正好結(jié)束一章，她朝謝硯寧伸手，謝硯寧就把她摟進(jìn)懷里。

    謝硯寧不停地親許唯的臉和脖頸，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許唯身上。

    許唯躲著他：“你今天好黏人。”

    謝硯寧在許唯的肩頭留了一個很深的吻痕，又咬了一口，許唯裝作生氣的樣子，揪了揪謝硯寧的耳朵，“你是小狗嗎？”

    謝硯寧沒有回答，只是和她耳鬢廝磨。

    在床上許唯總是表現(xiàn)得很包容。

    夜深后謝硯寧借著月光看懷里的許唯，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去表達(dá)愛，他忽然很想結(jié)婚，想為許唯舉辦盛大的婚禮。

    他趁許唯睡熟之后，量了許唯的無名指尺寸。

    一種從未有過的想要結(jié)婚的強(qiáng)烈沖動涌了上來，他在許唯的掌心印了一個吻，然后握在手中。

    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處理許唯的養(yǎng)父母，沒想到這兩個人竟然主動往槍口上撞。

    怎么會有這么冷血冷情的人？

    領(lǐng)養(yǎng)了又扔一邊，這和棄養(yǎng)許唯的親生父母沒有任何區(qū)別。

    許致軍原本是貨車司機(jī)，現(xiàn)在給一家公司老板開車，葉惠婷沒有工作，在家里照顧即將高考的女兒。

    想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是很簡單的。

    謝硯寧向朋友交代了一下，就開車出去找許唯。

    _

    許唯去了福利院。

    思南福利院。

    她沒有進(jìn)去，只是把車停在門口，關(guān)了手機(jī)，失神地看著福利院老舊的大門。

    福利院幾年前翻新過了，許唯還捐了很多錢，但她始終不敢回去，她沒有勇氣直面這個地方。

    大學(xué)時她和室友報(bào)名社團(tuán)，室友拖著她去青年志愿者協(xié)會，許唯抵在臺階上死活不肯進(jìn)去，室友還鼓動她：“周末去福利院陪孩子做游戲什么的，很簡單的，而且算時長，對評獎很有用的?！?/br>
    許唯哭笑不得，對室友來說那是志愿活動，對她來說是童年陰影。

    這些事她從來不敢和人講。

    她曾經(jīng)在高中和一個室友半遮半掩地提過，然后轉(zhuǎn)頭就在走廊盡頭聽到室友把這件事當(dāng)成新聞講給她mama聽，語氣很夸張，好像許唯是需要社會扶助的可憐人。

    許唯之后就對誰都三緘其口。

    一晃就快二十八歲了。

    她想進(jìn)去找一找當(dāng)年的老院長，還有負(fù)責(zé)衛(wèi)生的秦阿姨，但始終不敢下車，怕故人已經(jīng)不在，徒增傷感，最后還是離開。

    她找了間酒吧坐下，剛點(diǎn)了杯酒，旁邊就有人落座。

    是林從南。

    “林總，好久不見?！痹S唯神色淡淡。

    “我跟著你的車來的，”林從南點(diǎn)了杯酒，說：“在匯豐路看到你，然后跟著你去了那家福利院，又跟到這里。”

    許唯并不意外，她用指尖敲了敲大理石臺面，調(diào)酒師把酒遞給她。

    許唯喝了一口，忽然說：“林總，跟我講講你十二歲之后的生活吧?！?/br>
    “怎么突然感興趣？”

    許唯笑了笑：“可能你想講，我也有點(diǎn)想聽?！?/br>
    “我父母因?yàn)檐嚨溔ナ?，他們離開后，我舅舅資助我到大學(xué)，我上大學(xué)之后就開始打工創(chuàng)業(yè)，最后走上客戶銷售這條路?！?/br>
    許唯瞥了他一眼。

    林從南笑著說：“沒你慘是嗎？”

    “我可沒這么說?！?/br>
    “其實(shí)慘也沒多慘，就是這么多年一個人太孤單了，這種孤單是如影隨形的，就算談戀愛也沒有辦法排解，這些年也談了好幾段，最后都無疾而終?！?/br>
    “那是你沒有遇到對的人，我已經(jīng)沒有這方面的困擾了。”

    林從南不信，“這么好？為什么還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

    “跟他沒關(guān)系?！?/br>
    “許小姐——”

    許唯打斷他：“林總，我不懂你為什么執(zhí)著于找一個和你一樣的人呢？”

    林從南仰頭喝了口酒。

    許唯用胳膊撐著頭，“你知道你和謝硯寧對于我而言，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嗎？”

    “什么？”

    許唯看著水晶杯里晃蕩的酒，說：“他喜歡的是我，而你喜歡的是你自己?！?/br>
    林從南僵住。

    許唯笑道：“我說的對嗎？”

    片刻之后，林從南跟著笑了，不置可否。

    兩個人都有心事，所以又叫了一瓶烈酒對酌。

    最后許唯先醉了，她倚在卡座靠背上，擺擺手說：“我沒醉啊，林總，我酒量很大的，白的紅的混起來喝我都不醉的?！?/br>
    林從南問：“我?guī)湍愦螂娫捊o謝硯寧？”

    許唯的注意力好像瞬間集中起來，她全無醉意地望向林從南，眼神里又是委屈又是茫然，“不打，不打，小謝別來?！?/br>
    林從南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對面，“為什么？”

    “小謝知道了?！?/br>
    “知道什么？”林從南剛問就猜出來了，他輕聲說：“你是孤兒的事？”

    許唯慢慢彎下腰，把臉埋在掌心，然后抵在膝蓋上，她的說話聲林從南幾乎聽不清，分辨了半天還是湊過去，聽到許唯哭著說：“他會開始同情我，即使有一天他不喜歡我了，還是會因?yàn)槲沂枪聝?，怕拋棄我對傷害太深，然后……然后就不提分手……然后就拖著……?/br>
    林從南無奈：“你想太多了?！?/br>
    “會發(fā)生的，一定會發(fā)生的。”許唯痛哭失聲。

    林從南一邊安慰她一邊向朋友問來了謝硯寧的電話號碼。

    許唯哭著哭著又掏出手機(jī)，“我的工作還沒做完，那個該死的殷總，前面答應(yīng)了我轉(zhuǎn)頭又說早就有供應(yīng)商了，害我白白跑了好幾趟，我要找下一個，不行，就這個。”

    她眼神渙散，豎起指頭點(diǎn)了點(diǎn)關(guān)機(jī)黑屏的手機(jī)，皺著眉頭，戳了又戳。

    林從南覺得好笑，靜靜地看著她。

    許唯拿著關(guān)機(jī)的手機(jī)，絮絮叨叨打了兩分鐘電話，然后又陡然精神起來。

    她對林從南說：“林總，建筑機(jī)械賺錢沒有醫(yī)療設(shè)備快，合同簽了，錢還一分都沒拿到！”

    她的表情嚴(yán)肅又憤慨，林從南忍俊不禁，“喝醉了就睡覺，乖乖等你男朋友來，你有謝硯寧這樣的男朋友，還愁沒單子？用不著天天把錢掛嘴邊?！?/br>
    許唯垂下頭，晃了晃，反駁道：“不行的，我要給自己攢嫁妝，要有很多很多的錢，沒有錢我就沒有安全感了，房貸還沒還完呢?！?/br>
    林從南正要說話，一抬頭就看到謝硯寧焦急地推門進(jìn)來。

    謝硯寧在人群中很顯眼。

    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許唯，然后迅速走到她身邊，謝硯寧剛要伸手把許唯扶起來的時候，林從南忽然問：“許唯，你為什么要攢嫁妝？”

    謝硯寧臉上的憤怒變成困惑，林從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兩個男人之間的對峙局面被許唯醉醺醺的話打破。

    許唯歪倒在沙發(fā)上，說：“因?yàn)?，我想嫁給小謝?！?/br>
    謝硯寧怔住。

    “好想和他結(jié)婚，可是我不敢。”

    謝硯寧蹲下來，捧住許唯的臉：“為什么不敢？”

    許唯卻像受驚一樣，瘋狂推開謝硯寧：“別碰我別碰我！”

    “我是謝硯寧，小唯，你看清楚?！?/br>
    許唯呆呆地望著謝硯寧，剛哭著抱住他，又縮回手，然后猛地推開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林從南的西服滑落在地。

    林從南嘆了口氣，傾身過來撿起。

    謝硯寧在離開前對林從南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