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24節(jié)
“這是一個小千世界毀滅的震蕩余波。”雙文律神色肅穆。 寧閑眠也嚴(yán)肅起來。 任何一個世界的誕生都極為艱難。乾坤中現(xiàn)在進(jìn)入的萬千世界種子中,未必能有一個成長為小千世界。 世界的誕生有三道門檻:時空、生命、靈魂。 少了任何一個,都成不了世界。 震蕩已經(jīng)觸及了乾坤,但兩人都沒有動,水月坊主花空謝已經(jīng)去處理了。 這次震蕩觸及的是地坤之面。水月坊建于云夢澤之上,云夢澤為乾坤的地坤之守。 花空謝很快就平復(fù)了云夢澤上的漣漪,但她卻沒有離開。 云夢澤上起了一層薄霧,這是花空謝施展的水月鏡花之術(shù)。 與此同時,花空謝的傳音也到了:“有東西隱在震蕩當(dāng)中想要進(jìn)入乾坤,我已將之困住。” 那東西隱蔽晦澀,一時很難捕捉到它的蹤跡,但有水月鏡花之術(shù),它被困在虛實之間,也無法逃脫,遲早會被找出來。 幾人商定后,雙文律忽然起身:“乾坤這次放進(jìn)來的宵小太多了?!?/br> 寧閑眠問道:“你要干什么去?” 雙文律留給他一個背影:“不如先除去一些?!?/br> 寧閑眠一怔,搖頭笑了笑。 劍修。 第23章 七海九洲十八島,乾坤山河萬萬里。這如畫天地在久遠(yuǎn)之前亦遭過劫難。如今的山河湖海、四時之景,是以血染的戰(zhàn)斗護(hù)下的。 現(xiàn)在這場諸多規(guī)則碎片進(jìn)入的動蕩算不得劫難,它們甚至傷不了乾坤。 但它們當(dāng)中有存此念者。 雙文律握著他的劍,在人間又漫步了一圈后,心神有動,停在一處酒家歇腳。 這是左近很有名的一處酒家,他們家最有名的是自釀的四時酒。 四時酒材不同,用水也不同。春采露,夏收雨,秋汲泉,冬集雪;花釀、果釀、糧釀、藥釀。 獨飲時只算得普通的美酒,但若能得酒家秘傳的手法比例將它們勾兌到一起,則成了難得的佳釀——四時酒,一口飲盡四時之味。 有好酒之徒自己嘗試勾兌,但沒有酒家秘傳的方法,四種不搭邊的酒勾兌到一起反而成了稀奇古怪的味道。 不止如此,因年年四時皆不同,每年釀出的四種酒也都不同,有時其味相異太大,就連酒家也沒法調(diào)和。因此,四種酒是年年都有,但能調(diào)和的四時酒卻十分稀少。 雙文律坐進(jìn)酒家的時候,也問了一句:“酒家,四時酒還有沒有?” 酒家是一個頭發(fā)包起來的婦人,臉上愁紋笑紋各堆一半,道:“四時酒沒有了,但單獨的酒都還有。” 雙文律不難為她,笑道:“那就算了吧?!?/br> 他隨意點了兩樣,挑了個空位坐下。 他配著劍,一身衣飾也與諸人不同,但這滿堂的客人里,連同跟他講完話的酒家都沒覺出特別來。 酒家忙忙碌碌,堂內(nèi)客人說說笑笑,沒過多久,又進(jìn)來一個客人。 白肖踏進(jìn)門檻,掃了一眼店里。大堂里坐著幾桌客人,一桌在柜臺附近,看著像是熟客,一桌聚著幾個人閑談,角落里還有一個白衣墨袍的劍客獨坐了一桌。白肖目光平平滑了過去,他沒感覺到什么值得注意的。 他挑了個空桌坐下,點了最好的酒菜。 白肖現(xiàn)在心里很煩悶。 遂州已經(jīng)亂了。在這樣的亂象當(dāng)中,想要靠著隱秘來掌控、利用他人得到血銹刀,實在是困難。他折騰了許久,未見多少成效,今日路過這有名的酒家,便進(jìn)來散散心。 他也點了有名的四時酒,盧掌柜同樣稱已經(jīng)沒有了。白肖皺著眉往柜臺里看了一眼,道:“當(dāng)真沒有了?” 酒家搖頭道:“沒有了?!?/br> 白肖沒再說話,點了別的東西。 在他等待的過程中,柜臺附近的熟客和老板攀談起來:“掌柜啊,你們家姑娘病還沒好吶?” 盧掌柜臉色一僵,嘆道:“是啊?!?/br> 熟客道:“我堂兄認(rèn)識仁德堂的大夫,他們那兒有位老周大夫,醫(yī)術(shù)很好,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吧?!?/br> 盧掌柜忙道:“不用不用,仁德堂我找過了,謝謝你?!?/br> “找過了也沒看好嗎?唉?!笔炜蛽u搖頭,“你們家姑娘這病……還是要盡早治啊。我聽說,孫家那邊兒有退親的意思了?!?/br> 盧掌柜臉色黯淡:“已經(jīng)又找人了。她這病,就是麻煩?!彼龂@了口氣,又聊了兩句,轉(zhuǎn)頭進(jìn)后廚看菜去了。 堂里的客人們低聲閑聊起來。 盧家和孫家媒婆牽線定下了親事,原本是一樁美事,去年兩家就該辦婚禮了。結(jié)果臨到事前,盧家姑娘卻生了病,不得已匆匆取消了婚禮,等病好了再另選良辰吉日??烧l承想,盧家姑娘一病病了一年多,兩家親事就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 孫家想要退親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當(dāng)時相看這姑娘還是好好的,人都有個頭疼腦熱的,不巧病了也能理解??墒沁@都病了一年多,再問就一直只說病著病著。盧家倒是一直在找人,但孫家?guī)兔β?lián)系大夫時盧家的態(tài)度就古古怪怪的,這事擱誰身上誰不犯嘀咕? 店里客人的東西都上齊全了,又過了一陣,一個長須的中年文士走進(jìn)來,盧掌柜熱情地迎上去:“您就是吳先生吧?” 吳先生捋了捋胡須,道:“是我。” 盧掌柜喜道:“可算把您盼來了!” 他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又從柜臺后面搬出一小壇酒來,給吳先生倒上:“您請,您請!這就是我們家最有名的四時酒。這幾年老天不賞臉,一直沒有調(diào)得出四時酒來,這壇還是五年前存下的,最后一壇了?!?/br> 吳先生笑呵呵捋須看著酒壇,很滿意的樣子,還未及開口,先聽旁邊桌傳來酒杯重重頓在桌面上的聲音。 白肖轉(zhuǎn)頭道:“掌柜,我之前問你不是說沒有四時酒了嗎?” 盧掌柜臉色不太好看,撐著笑臉解釋道:“客人,外賣的四時酒確實沒有了,這一小壇是我們自留的?!?/br> “你們自留的,怎么倒給他喝了?”白肖不依不饒。 “這是我們請的客人。您要是想喝四時酒,等我再釀出來的?,F(xiàn)在就這一小壇,不能賣!”盧掌柜急著招待吳先生,敷衍道。 旁邊的熟客也幫腔道:“哎呀,盧掌柜家女兒病了,人家請大夫來看病,一片慈心,這是給大夫的,就算了吧?!?/br> 白肖眼神輕蔑地落在吳先生身上:“就這一小壇,何苦糟蹋東西,請一個騙子喝?” 吳先生也沒有了笑臉,他不看白肖,只對盧掌柜不溫不火道:“盧掌柜,你們既然不太歡迎我,又何必要請我來?”說罷起身要走。 盧掌柜這下完全變了臉色,先對吳先生賠笑:“先生別走、先生別走。這人不是我們安排的,他就是個才來的客人!” 見吳先生仍沉著臉,盧掌柜對白肖翻臉道:“我們自己的酒,愛請誰請誰!用得著你管?快滾快滾!” 她收了白肖桌上的酒攆他走,伸手就要推搡。 白肖躲開盧掌柜,他臉色陰沉下來,反又笑了:“這人連病都治不好,你還指望他除妖?” 盧掌柜聞言臉色先是一慌,本能去看吳先生,頓了一下才反駁道:“什么除妖?我是請吳先生給我女兒治病的?!?/br> 白肖沒理她,看著吳先生,道:“六年前你坑蒙拐騙,被理縣的大戶請去治病,從身上搓了個灰泥丸子騙人是藥丸,半夜聽見動靜以為把人吃死了,連夜翻墻跑出去,被人追回去才知道病人竟陰差陽錯地好了,你也敢認(rèn)下功勞,從此以后更是拉大旗作虎皮,一直沒有被人揭穿,還真當(dāng)自己有本事不成?” 吳先生臉色驟變:“你怎么……咳!敢憑空污蔑人?!我吳蕭山治好的病人可是實打?qū)嵉?!?/br> “那你后來何必搞什么修行算命的名堂?治不好病就說是天命難為?!卑仔む托σ宦?,“你騙吃騙喝到現(xiàn)在都沒被拆穿也是難得。盧家的妖怪可是真貨,你膽子養(yǎng)狂了,真對上妖怪小心連命都丟掉?!?/br> 吳蕭山下意識看向盧掌柜。 盧掌柜神色更緊張了,激烈反駁道:“你胡說什么?!我家沒有妖怪!” 這下誰都能看出不對來了。 盧家如果只是女兒生病,真沒有妖怪,她這么緊張做什么? “沒有妖怪?”白肖譏嘲笑道,“沒有妖怪,你為什么從不答應(yīng)別人幫忙請大夫?你真的找過大夫了嗎?人家回頭去仁德堂問一句,你的謊言可就破了!不過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瞧你女兒命中多桃花,此時和那狐妖歪纏,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新姘頭除了那狐妖?!?/br> 盧掌柜瞪大眼睛臉色漲紅,又急又氣一時說不出話來,指著白肖直發(fā)抖。 吳蕭山眼珠動了動,佯裝不滿拍桌起來:“盧掌柜,你們托人請我,我就來了。結(jié)果搞這么一出?”說罷匆匆跑了出去。 盧掌柜來找他時,的確是私下問他能不能捉妖,他來之前打聽過,盧掌柜家除了女兒生病了一年多,再沒有別的事。如果真是妖怪,豈能這么平平安安地過了這么久?大約是那小姑娘腦子不太好,瘋瘋癲癲的自己念叨些妖啊鬼啊的,盧家人就當(dāng)了真。這種病人他也見過,試著治治,按照以前那套糊弄就行。 他想著盧家有名的四時酒,便來冒一趟險??墒菦]成想才進(jìn)門,就遇到這么個古怪的書生,三言兩語把他老底兒揭了個干凈。而且,假如盧家那妖怪是真……那他可不想把自己搭進(jìn)去! 吳蕭山心中暗罵,早知不摻和這一趟了。大堂里的客人可不少,那書生的話必然會傳出去,他酒沒喝成不說,還沾了一身腥,回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來找他麻煩。 盧掌柜此時沒力氣攔他,店里其他客人平白看了一場熱鬧,不由也竊竊私語起來。 “盧家真是妖怪纏上了嗎?” “也說不定。她說是女兒病了,但態(tài)度一直奇奇怪怪的。這么多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幫他聯(lián)系大夫,她好像沒有接受的。” “孫家不也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奇怪,想要退親?” 盧掌柜一陣眩暈。 “如果都是真的,那個書生怎么知道的?” “不會是神算吧?” “我們也去問問?” 與盧老板相熟的老客扶她坐下。 一些客人已經(jīng)湊到白肖面前打聽情況請他算命。 盧掌柜女兒的確不是生病,而是被一只狐妖纏上了??墒沁@件事如果揭出來,十里八村多了個奇談異聞,她女兒還有沒有名聲? “你,唉……放寬心吧?!崩峡蛽u搖頭,不知道該怎么安慰。 白肖被一群人追捧著圍坐,臉色好看多了,他擺出波瀾不驚的姿態(tài)。只是一群凡人罷了。他指點了幾個人,果然都說得很準(zhǔn)。 其他人對他更信服了。既然如此,他方才說得也應(yīng)該都是真的。那個挺有名的吳先生是個騙子,盧掌柜家的女兒根本沒病,而是和狐妖糾纏到了一起。 有人看盧掌柜的眼神已經(jīng)變了。方才這神算可是說了,她家女兒命多桃花,不只是這狐妖,還會有別的對象…… 正說著,人群后面推進(jìn)來一個人。 盧掌柜撲通一聲跪下,捧著四時酒獻(xiàn)給他,哀求道:“求求您,您說您剛才說的不作數(shù)吧!” 剛才的話是在大庭廣眾下說出去的,就算她哀求了其他客人不要說出去,白肖還是可以再說給別人。這些客人都敬服他,哪怕心知肚明,只要白肖愿意說一句他方才說得狐妖是假的,這件事也有了回旋的余地。她只能來求白肖。 “我百曉生說出去的話,何時有過假?”白肖臉色淡淡不肯接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