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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尊冷酷無情 第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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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不成就在朱紫閣的輕嘆中,破碎成了點點水墨。

    閣中的紗簾輕輕拂動,將這些游絲一樣的水墨隱沒不見了。

    朱紫閣緩緩回起身。

    遂州之中,一道劍意如絲如縷,斬滅了畫不成所有的后手。

    朱紫閣端詳著面前的紗簾,紗簾上勾勒著一個身影,白衣墨袍手持長劍,只有面孔是空的,無論如何都畫不下來。

    劍尊。雙文律。

    他用一柄血銹刀,在乾坤驚變的時候扯住了天下修士的精力,寧閑眠等人趁機辨物居方,在其他人還渾然不覺的時候,這些乾坤當(dāng)中的頂尖修士,怕是已經(jīng)將乾坤情況重新篩過一遍。

    遂州外的邪修逐血銹刀而入遂州,遂州內(nèi)藏匿的邪魔亦逐血銹刀奔來忙去,最后都聚在沖和城外,被人一鍋端了個干凈,偌大中洲,難得有一處魔修的釘子,就這樣被拔了去。

    好一場清凈天地的大雪。

    朱紫閣又抬起筆,落向紗簾上的面孔。

    在筆尖即將觸及紗簾時,這支筆忽然大哭起來:“我畫不出來了!我真的畫不出來了!你放了我吧!”

    朱紫閣看著手中的筆,盈盈一笑:“怎么?你們這些規(guī)則碎片,還有喜怒哀樂不成?”

    畫筆委屈極了:“你也不看看你讓我畫得誰,我只是一個小小碎片,誰能畫得出他來!”

    “我問什么,你答什么?!敝熳祥w柔聲道。

    畫筆卻打了個哆嗦,立馬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大部分規(guī)則碎片都是先走的塑造小世界一步,它們都沒有真正的喜怒哀樂。在小部分先走創(chuàng)造生命一步的規(guī)則碎片中,它們有沒有情,要看專長于哪個方向,又或者走到了哪一步。我專長于畫心,久而久之,就也懂了情。”

    朱紫閣一邊聽著,一邊收回筆,毫端落在自己的眼尾,勾勒出一抹紅,這張詭艷的臉,霎時又變成了一種具有威勢的美來。筆端再起,再落,這容色又變了一種味道。

    畫筆在朱紫閣手中乖得要命。無論是雙文律還是朱紫閣,都是他惹不起的角色。對雙文律,他是一絲半毫都畫不出來,而對朱紫閣,他則是每一次都會畫出不同的模樣。這個人調(diào)弄自己的心就像調(diào)弄一團任意隨形的水,它從不曾真正捕捉到朱紫閣的心,是朱紫閣自己在變幻不同的心境展現(xiàn)給它。

    “那么,”朱紫閣問道,“等你們這些原本無情的規(guī)則碎片最后成就為一方世界之后,還會有喜怒哀樂嗎?”

    畫筆老實回答道:“沒走到那一步,我也不清楚。我雖然走過不少世界,但那些世界也不會指點我,偶爾也有個別特殊的跟我交談過,我也分不清它們體現(xiàn)出來的情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為了方便溝通而表現(xiàn)出來的。”

    朱紫閣目光落到紗簾上,極輕的聲音像砸在清水里的墨:“那么,你說這走到最后一步的護道者,有沒有情?”

    ……

    無論外界對劍尊毀掉血銹刀有多少看法和猜測,對雙文律都沒有影響。

    他已來到了坐忘島。

    寧閑眠與他坐在星斗云海當(dāng)中。此地云霧繚動,星斗沉浮,其景浩浩其勢蕩蕩,是謂星云海,乃是乾坤當(dāng)中的天乾之守。

    “抓住它的尾巴了?!彪p文律捏著道種,神識粗暴地在其中搜查。

    進入乾坤的許多規(guī)則碎片當(dāng)中,藏了不少別有目的的家伙。雙文律盯住了道種作餌,其它的自有其他人過篩。

    但只有篩還不夠。這些心思不純的規(guī)則碎片當(dāng)中,有些是如“全知之書”一般,自己弱小又無知,想要吸乾坤的血;有些則只是被派到前頭探路的小卒子,而這些小卒子背后,又似乎各有不同的勢力。

    “乾坤即將晉升完滿,他們不抓住現(xiàn)在的機會,以后可就再沒機會了。”寧閑眠悠悠道。

    “他們現(xiàn)在也沒有機會?!彪p文律忽睜目道。

    他已從道種中收回神識,并指如劍,沿著冥冥當(dāng)中的聯(lián)系,悍然劈出一劍!

    乾坤之外,穿過冥虛,劍光堂堂皇皇斬入一世界當(dāng)中,劈塌了半個世界,釘在它規(guī)則的缺陷里,恣肆強橫地昭顯著。

    “一個小千世界罷了?!彪p文律道。

    道種背后是個發(fā)展頗快但底蘊不足的世界,四處主動散發(fā)自己分出來的規(guī)則碎片,進入其他世界收集規(guī)則,但是它光收集卻沒整合消化,看著體量不小,各種樣貌都有,實際上卻是個四處漏風(fēng)的篩子。

    “它怎么敢對乾坤動手?”寧閑眠問道。

    “它從不知哪個冥虛的平臺接了針對乾坤的任務(wù)?!彪p文律道。

    乾坤之外,名曰冥虛。

    所謂三千世界,三千是虛數(shù),并不實指世界只有三千個。

    所有世界,皆存于冥虛。冥虛當(dāng)中大大小小的世界之?dāng)?shù)難以計量。

    冥虛廣大無邊,其廣大并非空間之廣大,而是一種高于空間概念的玄妙境界。若冥虛中有一世界,自遍于冥虛當(dāng)中,不見其空;有三千世界,亦遍于冥虛當(dāng)中,不見其滿。諸世界在冥虛當(dāng)中無挨無著,自存于其中。

    冥虛當(dāng)中諸多世界各有奇妙獨特之處,也有完全開放式的世界,把自己做成了平臺,供諸規(guī)則碎片往來、互相交流。

    這種平臺式的世界不止一個,各個規(guī)則皆不同,道種世界接任務(wù)的那個平臺是個只提供場地的,自己也不清楚交易雙方是誰、都是什么任務(wù)。雙文律雖追去了那個平臺世界,卻查不到是誰在針對乾坤。

    “這可麻煩了?!睂庨e眠嘆道。

    “無妨?!彪p文律收回目光,“管他是誰,今日過后,我倒要看看,還有幾個敢接他的任務(wù)?!?/br>
    他的劍就堂皇釘在道種世界的核心規(guī)則上。敢接針對乾坤的任務(wù),就要接得了他的劍!

    寧閑眠笑:“你這一劍過后,乾坤當(dāng)能清凈不少?!?/br>
    搞事的家伙藏得深,不好挖,諸多小卒亦各有偽裝,挨個扒麻煩得很,乾坤又正處于晉升的時候,不能堵。不如堂堂正正的一劍劈出來,也讓這些想從乾坤吸血的家伙看看,自己有沒有命享。

    “水清魚顯。”雙文律抻了抻筋骨,“折騰了快一年,我也該回去了?!?/br>
    ……

    劍閣也落了雪。峻極峰的山巖青灰、雪蓋潔白,云海從山坳處淌過,像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朗擎云站在山下,仰頭看著峻極峰。

    “我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彼?。

    道種和血銹刀的問題都解決了;他們已經(jīng)全家搬到了定洲,就在劍閣不遠處,時常能夠相見;邵四也拜入了劍閣;弟弟meimei們的殘病都有了治好的希望……而最讓人不敢置信的,正在他身邊。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彪p文律悠悠道,“峻極九層階,考劍心、劍意,唯獨不考法力。試試看吧,你能登上哪一層?”

    朗擎云深吸一口氣。他的修為以道種為根基,如今道種已去,法力盡失,但修行心為本,法力可散,心不可奪。

    他邁上石階。

    習(xí)得劍意,可登峻極峰第一層階;完善掌握一種劍意,初窺劍心,可登第二層;領(lǐng)悟自身劍意,可登第三層……

    自登上第三層階,朗擎云干涸的丹田中,開始似有氣霧生出,潤澤天地。但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徹底沉浸在劍當(dāng)中,心神空明,自然而然,就使出了飛霜劍。

    但他的劍意中似有春風(fēng),將飛霜化雨。

    越往上走,他的劍就與飛霜劍越不同,他的劍意是細霧綿綿,柔且韌,自天上落下,潤澤大地,從地上蒸騰,匯聚如云。

    當(dāng)他踏上第五層階后,丹田中的霧氣忽而凝聚,如泉水般的法力在經(jīng)脈中流淌,充盈周身竅xue,起伏如潮。他的修為也如潮水一般,一重接一重地上升,直升到第五重玉衡境,慢慢穩(wěn)固。

    朗擎云吐息深長,睜眼喃喃道:“我的修為恢復(fù)了?!?/br>
    這是實打?qū)嵉牡谖逯赜窈饩常侵敖璧婪N打下的虛底。他可以自如地運用法力,再也不必畏懼心神受到影響,識海通明柔軟,神識運轉(zhuǎn)自如。

    他放下劍,看著自己手。他的手中已沒有劍,但卻分明感覺到自己還有一柄劍。

    那是他的劍心。

    他在自己尚且拙稚的劍心上,遙遙感受到了無數(shù)劍意,萬千星辰般照映下來,而在這萬千星斗皆在朝向于高懸天頂一顆星,那是最明亮、最穩(wěn)固的一顆星,為所有星斗指引方向。

    朗擎云也在仰望那顆星,心中明悟。

    他自血銹中所學(xué)的飛霜劍,剝?nèi)テ浞踩藙Ψǖ谋硐?,實為劍心,這也是血銹刀當(dāng)中的……無上道藏。

    雙文律悠悠道:“第五層階,劍心通明。”

    “來。”他指了指身前的方石。

    朗擎云走過去坐下。

    兩人看著面前云海流淌,山雪如畫。雙文律娓娓傳道:

    “乾坤自古有凡身入道者。一念頓悟,修為自生。世間萬般修行法,萬般皆空只在心。諸外相法,皆為方便護持修行而生。

    “可是心縹緲難修,劃分修行九重境界,是為了給天下修士一個參照。第三重境界后,唯有心境突破,法力才會突破。將不可見的心境顯化為可見的法力,讓天下修行者可以看見前路?!?/br>
    朗擎云靜聽,心神為之動蕩,似乎看見了乾坤中的前輩們開前路、分境界,為后世者定下修行方向的壯舉。

    “可是當(dāng)‘看得見的’與‘看不見的’共同出現(xiàn),世人難免就會先去抓‘看得見的’,忘記了‘看不見的’?!彪p文律繼續(xù)道。

    后世者已經(jīng)研究出許多可以使出下一重境界法力的秘法,使得各重境界之間,實力強弱越發(fā)模糊??墒牵瑸榱藢嵙Χ扌?,與為了金錢而行商、為了權(quán)勢而當(dāng)官又有什么區(qū)別?心在凡塵,身求出世,何等執(zhí)妄?

    “所以,劍閣有了峻極峰?!?/br>
    “峻極峰是一塊磨劍石。

    “劍閣弟子以劍心貼合道心,打磨劍心即可打磨道心。第五層階是一道門檻,五層之下,峻極峰第幾層與修為第幾重并無關(guān)聯(lián)。但到了第五重之后,劍心通明,心境既至,修為自生?!?/br>
    朗擎云恍然明悟。他歷經(jīng)堪磨,心境已至,只余一層薄塵,經(jīng)峻極峰打磨,心境穩(wěn)固,修為便自然而來。

    “劍閣的道路,歷經(jīng)坎坷一朝頓悟。你如今知道了修行在心,但要記得,道法自然。追逐法力是錯,刻意追逐心境,也容易生出障礙?!?/br>
    朗擎云起身,肅容而拜:“弟子謹(jǐn)記?!?/br>
    他的劍心中照映有萬千劍光,最上方的那一顆,永遠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無上道藏……什么無上道藏?各個前輩先人,早已將大道明明白白地展現(xiàn)在那里。不需去奪、不需去求。只要一步一步,踏踏實實地往前走。

    修行之難,從來不難在大道,而難在自身。

    ……

    此間事了,雙文律正打算去峻極峰另一側(cè)看看柏崖。柏崖不只是峻極峰主,也是他的師兄,他此生輪回,正是柏崖將他重新接引回劍閣。

    但雙文律才剛起身,忽抬頭看向西北方向。

    有一個半完善的小世界,剛剛撞上了乾坤。

    “不得閑啊……”雙文律嘆道,倏然不見了蹤影。

    作者有話說:

    曾伴浮云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

    ——《金陵晚望》唐高蟾

    ————

    朱紫閣性別不明,之后第三人稱指代會用“他”字。

    “他”字在以前本來就是同指男女的,后來才造出“她”字專指女性。

    以后用“他”,也并不代表朱紫閣就是男性了,他仍然處于性別不明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