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00節(jié)
魔淵之道會牽引他倒向魔淵。 蘭暢幽并不擔心夏遺背叛乾坤,只要提前有所提防,夏遺就算投向魔淵,也無法對乾坤造成多少傷害。蘭暢幽擔心的是雙文律。 一千四百九十六年前,蘭暢幽也在那群尋找百年輪回之魔的修士當中。 當時夏遺在潭中掙扎,雙文律一劍驚走妖獸,將他托出水潭。 之后他們想過所有辦法,都不能將魔淵之道從夏遺身上剝除。 雙文律是最后一個嘗試的人。他那時神魂還有傷,嘗試剝除魔淵之道所產(chǎn)生的震動可能會觸動他的傷。 但他還是試了。 當時的夏遺雖然不是很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卻能從這些人的反應(yīng)中覺察到情況似乎不好。他開始緊張,他一緊張,魔心就開始妄動,不安激起煩躁,煩躁激起暴虐。他動了動腳。 雙文律已走到夏遺面前,他戒備地抬頭去看這個人,卻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獲得了片刻的清寧。 夏遺放松了緊繃的肩背,仰頭看著這個人把手蓋在他的額頭發(fā)頂。 好像一道清泉從頭頂流入。那些折磨他的、永不止息的暴虐、憤怒、怨恨,都在這道清泉下平息了。夏遺第一次體驗到輕松平靜。 但那只手很快就移開了。 夏遺看著他們反應(yīng),知道這個人也失敗了。 他們會怎么做?要再把他丟進水潭里嗎? 他一個一個記著這些人的面孔。如果他們把他丟進水潭,以后他就要一個一個把他們都殺掉! 他正這么想著的時候,雙文律忽低頭看向他。夏遺心頭忽地一緊,好像自己已經(jīng)被看穿??墒悄请p眼睛還是很平靜。 “我想收他為徒?!?/br> …… 劍閣弟子,永遠都有一柄劍。 哪怕道心將毀,裂紋遍布,但他們的師長、他們的前輩,哪怕相隔無數(shù)歲月與距離,都在以自己的道,護持著后輩劍心。 不歸阜中,夏遺在池水中閉目,池水為殺意激蕩。 他要用這些殺念來磨成一劍。 一千四百九十六年前,他被從深潭里撈出來。 那個人在所有人的反對中,說:“他是我的因果?!?/br> “從今以后,他的因果,我來背?!?/br> 夏遺閉眼臥在池中。 夏遺緊緊攥著拳,血絲在池中飄散開。 可是后來,你為什么又親手折了我的劍? …… “夏遺為什么會叛出劍閣?” 北涼洲,盛驚曉坐在矮崖上。崖上沒有植物,赤|裸著紅褐色的土石,粗狂蒼涼。 他身旁放著一壺酒,酒也是粗粗辣辣的刀冰燒。 被他問的人坐在酒壺的另一側(cè),頭發(fā)亂糟糟用粗布帶綁在腦后,一條腿支著,另一條腿垂在崖下晃悠,看著遠處零零落落幾點野灌木,向后撐著一只胳膊喝酒。 就這么個懶散逛蕩的樣子,誰能想到這個人在見到的第一面就把盛驚曉給揍趴下了? 盛驚曉在墮為魔修后,修為反而開始瘋漲。魔修修一顆執(zhí)心,盛驚曉那顆能自欺入妄的執(zhí)心很契合修魔。 但他來北涼洲后還是被坑了個夠嗆。 像他這種才墮魔的名門正派修士是魔修們最歡迎的。他們身上往往都有著不錯的財富積累,無處可去只能來涼洲,但認知還沒來得及轉(zhuǎn)過來,多少都還殘存有幾分正派弟子的天真,最好坑不過了。 魔修之間的陰暗詭譎明槍暗箭是盛驚曉以前從沒見識過的,若非系統(tǒng)相助,恐怕他已經(jīng)被坑死不知多少回了。 上回盛驚曉又入了別人的套,結(jié)果不知哪冒出來的這么個落拓劍修,把他和給他下套的魔修們都揍了一頓,查了查玉簡后,又將給他下套的魔修都給砍了。 盛驚曉原本以為自己這回逃不過了。系統(tǒng)告訴他這個劍修很強,它沒把握帶他逃出去。 但這個劍修瞧了瞧他后,竟沒有殺他。 “你就是之前那個放言要超越劍尊的萬劍峰弟子?怎么墮魔了?”這劍修問道。 盛驚曉聽到這句話,突然感覺到羞恥。 但這劍修沒有追問,反倒把他提溜到了一個清凈地方。 “你不殺我嗎?”盛驚曉問道。 他看得出,這個劍修是個正法修士。 “這是哪?”劍修問道。 “北涼洲?!笔Ⅲ@曉答道。 “北涼洲全是魔修,我遇見個魔修就殺,要不要過了?”劍修道。 也許是對他一朝崛起曾放狂言后來又墮魔的經(jīng)歷感興趣,這個劍修留著他嘮了不少閑話。 也是在閑話當中,盛驚曉知道了這個劍修名叫危澤方,是劍閣駐守北涼洲的修士,已經(jīng)在北涼洲駐守九百年了。 南北涼洲雖然是魔修的地盤,卻并非沒有正法修士。各大宗門都在南北涼洲留有眼睛以觀情況。這本是個輪守的職責,但危澤方自請常駐,也就留了九百年。 至于話題為什么會轉(zhuǎn)向夏遺……是危澤方先看出來他的心思: “我瞧你入北涼后這個前進方向,是想去不歸阜?” 盛驚曉搓了搓手指,忽然放開了道:“對!我的下一步目標是夏遺!” “劍尊這個目標太高遠,不如先從他的徒弟開始?!?/br> 最強劍修系統(tǒng)已經(jīng)開始默默捂臉。危澤方卻沒有像盛驚曉以前遇到過的那些人一樣,或?qū)擂位蝮@異或古怪或厭煩,他只是很平常地點了點頭。 “那你可得好好修行,你現(xiàn)在的修為去不歸阜就是找死。”危澤方道。 他這么平靜地對待盛驚曉的中二發(fā)言,反倒使得盛驚曉不習慣起來。 危澤方?jīng)]當回事。從前程似錦一日墮魔的正法修士,誰心底沒苦楚?心若苦楚,誰沒點瘋癲癡狂? 盛驚曉又開始搓手指,他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了夏遺為什么會叛出劍閣。 “我不知道?!蔽煞降?。 那時候他正好不在劍閣當中,回去后,知情人也都閉口不談。 但這件事不正常。 夏遺叛出劍閣的時候,正是劍閣閣主。他就算有一顆魔心,不受控墮魔,也該有個循序漸進的變化吧? 可是在那之前,夏遺一直表現(xiàn)得很好。 “那時他已經(jīng)成為劍閣閣主百來年,認真負責,一直做得很好。”危澤方道。 這件事,他也一直沒有想明白。 與其他劍閣弟子不同,危澤方曾見過夏遺才入劍閣沒幾年時和劍尊的相處。 雙文律待這個弟子很好,身為劍尊,記得一個孩子的飯量,愿意花費幾十年帶著他天南海北地走。 夏遺的一舉一動中也盡是孺慕,他做許多事之前都會看一眼自己的師父,對雙文律的吩咐從來沒有遲疑。 這樣一對師徒怎么會突然反目?就算時移世異,可也不能一點跡象都沒有。 夏遺是突然墮魔的。那顆魔心難道就這么可怕嗎?連劍尊都沒有辦法解決嗎? 但這件事還有其他古怪之處。 夏遺的名聲在南北涼洲中很可怕,可出了南北涼洲,正修當中反而對他少有了解。 這是因為夏遺很少出門。他在墮魔之后,來北涼洲占了不歸阜,之后就沒什么動靜了。 危澤方在北涼洲駐守了近九百年,夏遺離開不歸阜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倒是開始的時候有不少魔修想要試探他,給這位才墮魔的劍閣閣主挖個坑看看能不能榨出點肥油,就像盛驚曉初來涼洲的經(jīng)歷一樣。 不過,與被坑得凄凄慘慘的盛驚曉不一樣,夏遺從不與那些前來找他的魔修做什么分辨講什么道理,凡是前去找他的,全部被他一劍宰了。從此那塊地方就多了“不歸阜”這么個名字,劍魔的名號也在魔修當中成了“可怕”的代名詞。 夏遺這樣子,怎么看也不像受魔心所控的魔頭,與曾經(jīng)百年一出的魔道巨擘所掀起的累累血債相比,夏遺如今的所為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句“溫和”了。 他為什么會墮魔? “如果夏遺沒有問題,會不會問題出在劍尊身上?”盛驚曉問道。 危澤方看了看他,哼笑一聲:“你膽子挺大?!?/br> 敢當著劍閣弟子的面質(zhì)疑劍尊。 盛驚曉的思路其實很正常,只不過劍尊的名聲太大,很少有人會把懷疑放在他身上。 盛驚曉灌了口酒。他都墮魔了,還有什么不能瘋的? 危澤方?jīng)]有答,指教盛驚曉道:“無論是正是魔,修得都是心。乾坤既然有魔修之道,就未必走不通。只不過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夠走通。他們最后都走上了歪路。” 盛驚曉謝過他,道:“前輩對許多事的看法都不同尋常,似是過來人?!?/br> “我不是過來人。修行道上沒有誰是誰的過來人。掙扎迷茫都得自己熬過來。若有人能推一把,就是最好的幫助了?!蔽煞胶韧曜詈笠豢诰?,又倒了倒酒壺。 “曾經(jīng)也有人推過我一把。”他站起身,拎著壺走下懸崖,“就當我想推你一把。等未來某一日,也許你想起來會用得上。” “我今日放你。日后你要是也走上那些魔修殘殺掠奪的道路,我就殺你?!?/br> …… “你為什么會叛出劍閣?”朱紫閣撩動池水,池中殺意刺得他指尖發(fā)痛。 “你對我的興趣還真是大?!毕倪z閉著眼睛道,“想知道,自己查去?!?/br> 朱紫閣收回手指,指尖慢慢滲出一滴鮮紅瑩潤的血珠。他笑了一下:“因為你在意他?!?/br> “你這顆魔心啊,每次遇到與他相關(guān)的消息,都跳得不正常?!?/br> 夏遺不理會他。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自己有這顆魔心的?”朱紫閣吮去指尖的血珠,唇角翹起,“我猜,是一千二百年前。” 一千二百年前,夏遺當了雙文律三百年的徒兒,雖然修行時日不是很長,修為卻已高得嚇人。 但他沒有出現(xiàn)在赤砂海的戰(zhàn)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