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冷酷無情 第108節(jié)
他很努力了。他那顆魔心比朗擎云的道種要麻煩千百倍。那些暴虐殺意怨苦每時每刻都在噬咬他的心。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痛苦!他想讓師父高興,想要證明師父沒有選錯,想要成為師父期望的弟子。 六百年的一切,都在一日毀盡。 “是你想要我猜!”朱紫閣一筆擋開他的劍鋒,“你的無鋒劍呢?” 夏遺的殺意愈發(fā)兇烈:“你死了就不必再猜了!” 他的劍被折了。 因為他想要廢逐一個劍閣弟子。 那個弟子在背后非議劍尊,或許達(dá)不到非議的程度,只是一時言語失當(dāng)?shù)牟痪础R驗槟菚r的夏遺太過嚴(yán)苛,整日拿著雙文律當(dāng)標(biāo)桿要求門下,這個弟子受不了了,就在背后嘀咕了幾句,不巧夏遺聽見了。夏遺堅持要廢除這個弟子的修為,將他逐出劍閣。 他修行的功法是宗門傳下的,他所受的護(hù)持來自于祖師,他的劍心還有祖師的照映。既然不屑于祖師,為什么不能讓他把這些都還來? 那個弟子罪不至此,夏遺的懲戒過了頭。他錯了,他可以改! 他犯過很多錯,那顆魔心里凝聚的是魔淵之道的碎片,他在無法自控的時候做過許多錯事。 雙文律都包容了他,因為他有一顆魔心。他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但他要學(xué)會控制這顆魔心。 劍閣弟子們也犯過很多錯,雙文律也都可以包容,因為修行路本身就是一條改過路。完人是不需要修行的。 為什么這一次不行? 他說,他不能教出一個將劍鋒對準(zhǔn)劍閣的徒弟。 他說,他不能讓這樣一個人坐在劍閣閣主的位置上。 夏遺可以不做劍閣閣主,可以再也不動劍閣弟子一根毫毛。 可是,為什么要折了他的劍? 因為他毀了一個弟子的修為嗎? 他可以補(bǔ)償那個弟子,可以助他重塑道基,可以拿自己的修為為他補(bǔ)回一切,可以讓他更進(jìn)一步。 他犯下過更多、更嚴(yán)重的錯,他一直在改。他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每百年就要掀起一場腥風(fēng)血雨、造就尸山血海的大魔了。 為什么,這一次就不肯給他改過的機(jī)會?為什么要否定他六百年的一切?! 朱紫閣揮墨潑出一片蓮池:“我死了,你的心也不會停。不是魔在追逐人,是人在追逐魔!” 這是朝岳峰上的映日蓮池。朝岳峰是劍閣大劍山的主峰,也是歷代劍閣閣主所居。 “你就是在這里一朝墮魔的嗎?” 兇戾的劍意斬入蓮池,激起潑天的池水。池水像一場大雨,淋濕了九百年的塵埃。 他想維護(hù)他師父,他師父因此折了他的劍。 夏遺不能有怨。 因為雙文律在所有人都舍棄他的時候收留了他。 夏遺不能不甘。 因為雙文律的確如師如父悉心教導(dǎo)了他六百年。 夏遺不能委屈。 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人會在他搞砸的時候告訴他沒關(guān)系。 劍尊、劍尊,何等孤高! 他不在乎別人的閑言、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他給所有人犯錯的機(jī)會,也輕而易舉地放下所有人。 他終于開始覺得一個魔心弟子不堪教化,決定丟下夏遺不管了嗎? 他說“誰也沒辦法替別人走修行道。踏上這條路,必然會拋下一些人。” 他終于決定拋下這個麻煩的弟子了嗎? 那這六百年算什么? 為什么要有這六百年?! 雨水落到蓮葉上,晃出一滴滴銀珠兒。每一滴銀珠都倒映著一個朱紫閣,每一個朱紫閣都在問夏遺。 他向夏遺問雙文律。 那一日,雙文律在朝岳峰折了夏遺的劍。 他在乎夏遺嗎?他因為劍閣否定了夏遺六百年的努力。他在乎劍閣嗎?他親令將劍閣遷到乾坤的東南之極,成為了面對魔淵的第一道屏障。 他在乎乾坤嗎? 也許他是在乎乾坤的。 要讓他后悔嗎?要證明他錯了嗎? 假如他毀了乾坤,雙文律會為此覺得自己錯了嗎?會為此覺得后悔嗎? 夏遺一劍刺入蓮池當(dāng)中。他的殺意激蕩得整座蓮池都開始起波瀾,朱紫閣的幻影在波瀾中破碎。 “滾出我的心識!” 也許雙文律會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只是折了他的劍,而不是殺了他。 那不是夏遺想要的。 “是你不想要,還是做不到?”朱紫閣問道。 “你曾說楚狂人是低劣的仿品,你覺得他的仙道修持有你的影子是不是?” “可我在塑造他的時候,并沒有模仿你的道。我了解的不是你,而是雙文律。我教楚狂人的仙道并非依照你,而是依照他?!?/br> “你為什么會覺得楚狂人身上有你的影子?” 夏遺做不到去傷害乾坤。 九百年了,他身上還留有雙文律的影子。 朱紫閣折下一支荷,撥開他的劍:“這樣的殺意,是勝不了他的?!?/br> 他在仙道上所會的一切都是雙文律所教,他的魔心早已被雙文律了解得通透。 他想勝雙文律,只能走出一條自己的道。 朱紫閣俯身,空濛似夢的錦袍覆蓋了整座蓮池,黑白間唯一殷紅的唇貼近夏遺耳邊,低聲含笑:“你既然猜到我的來歷,就該知道……” 他在夏遺橫劍鋒而來時倏然退遠(yuǎn):“……雙文律放棄了,這世上,就只有我能調(diào)理得了你這顆魔心。” 蓮池已不再波瀾起涌。朱紫閣彎起嘴唇。 不是人在追逐美,而是美在追逐人。不是人在追逐欲求,而是欲求在追逐人。當(dāng)人心開始有了破綻,魔就開始追逐人了。 當(dāng)人心中生出感情與欲望,他們就要被這感情與欲望追逐得不停向前奔跑了。 …… “我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弊顝?qiáng)劍修系統(tǒng)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盛驚曉躺在一片柔軟青翠的草地上,他才從朱紫閣那一眼的魔魅中掙扎出來,吞下丹藥喘息道:“隨便吧?!?/br> “我先告訴你好消息吧?!弊顝?qiáng)劍修系統(tǒng)道,“恭喜你,成功從兩個大佬的戰(zhàn)斗中逃出來了?!?/br> 盛驚曉懶洋洋地“嗯”了一聲,算是給系統(tǒng)廢話的回應(yīng)。 沒逃出來他現(xiàn)在就該是個魂兒了。 “壞消息是,我沒能量了?!弊顝?qiáng)劍修系統(tǒng)道。 “嗯。”盛驚曉沒有在意。 對于規(guī)則碎片來說,若類比于乾坤修士,它們的規(guī)則完善程度相當(dāng)于修為境界,能量則相當(dāng)于法力。 能量耗空了,歇會兒積攢一下就好了。 “我傳送的時候能量就不多了,當(dāng)時情況緊急,所以就隨機(jī)了一下……” 最強(qiáng)劍修系統(tǒng)話還沒說完,盛驚曉終于感覺到了問題,他聽到有東西窸窸窣窣地靠近。 盛驚曉翻起身,勉強(qiáng)躲在一個生著苔蘚和細(xì)草的石縫里面,之前躺過的痕跡卻來不及消除了,神識也放不出去。他之前被夏遺逼得太狠,哪怕吃了靈丹,一時半會兒也恢復(fù)不來多少。 他低聲問道:“你究竟把我傳送到哪兒了?” 最強(qiáng)劍修系統(tǒng)心虛道:“我不是有意的……” 窸窣聲響越來越近了。盛驚曉咬牙:“別廢話!” 最強(qiáng)劍修系統(tǒng):“我也不清楚……” “你……”盛驚曉正要繼續(xù)追問,卻忽然感覺到不對勁兒。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經(jīng)響了很久、很近,怎么還沒有見到東西? 他低頭看了看手底下滑膩膩的苔蘚,苔蘚下,長著說不出是觸須還是根系的眼珠對他眨了眨。窸窸窣窣。 盛驚曉:…… 淦! …… 萬劍峰。 “我要去涼洲一趟?!毙l(wèi)翎道。 “宗主,您這是想把事務(wù)都丟下不管了嗎?”童長老哀嘆道。 那些進(jìn)入乾坤的外來魂魄鬧出來不少亂子,萬劍峰勢力廣,最近忙到飛起。 衛(wèi)翎瞪了她一眼:“盛驚曉還在涼洲?!?/br> 正常來說,正法宗門中若有弟子叛宗墮魔,師長同門都會追捕處置,再不濟(jì)也會掛一個常年任務(wù),像劍尊把夏遺那樣丟著不管的才是另類。 衛(wèi)翎身為一宗之主,原本不必親自去追捕一個墮魔的門下,更何況還是一個記名弟子。但這是他的記名弟子。衛(wèi)翎還從未丟過這么大的臉。 童長老不信。她還是覺得衛(wèi)翎是受不了最近繁瑣的事務(wù),打算借著盛驚曉的名頭把事務(wù)都丟給他們。 但不管她信不信,衛(wèi)翎都要去涼洲。 …… 穿越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