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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幾乎從未說過話。我負(fù)責(zé)他的衣食起居,同時防止那些自愿“獻(xiàn)血”的女精靈們跳進(jìn)溫泉里。 我晚上就在溫泉旁的小樹林里過夜,在那里的兩棵樹之間拴著一個類似吊籃似的網(wǎng)子里,在上面鋪了一層薄褥子。我就躺在上面過夜。我不愿睡在潮濕的地上,那會讓我晚上做噩夢。 時間一久,我開始自言自語起來。因?yàn)槲覍?shí)在無法忍受長時間不說話。 “你看到這里蒸騰的白霧沒有,”我說道,“就是這里的溫泉所冒出的熱氣。每當(dāng)看到它,我就會想起自己的童年。 “你知道什么叫童年嗎?童年就是在你很小的時候所經(jīng)歷過的那段日子。那時,我很寂寞,因?yàn)楦改付疾辉谏磉?,他們?yōu)樽约旱睦硐?,為自己的目?biāo)而奔波,所以忽略了我。你能想像嗎,一個從小沒有父母陪伴的女孩子是怎樣長大的。 “我從小生活在一個經(jīng)常起霧的小縣城里,那里的空氣很潮,白天和晚上經(jīng)常起霧,就像這里不斷蒸騰、裊裊升起的白色霧氣一樣,讓人感覺好像是每天生活在夢幻的世界里。 “后來,我的父母把我接到了另一個地方,那里很少起霧,但經(jīng)常陰雨連綿。我經(jīng)常獨(dú)自坐在廚房里燒水,看著水蒸汽升騰的那一霎那,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br> 說到這里,我看了一眼那溫泉池里的男人,發(fā)現(xiàn)他竟然已經(jīng)睡著了。 “有沒搞錯啊,”我咕噥著,“難道我說話像催眠曲?” 第一卷 第七章 溫泉里的男人(二) 那晚,我做夢回到了童年,在重重的迷霧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寂寞,卻不知愁的自己。 從此,我經(jīng)常對他說話,管他理不理我,反正只要有個人聽我說話就好。我有時對他說起自己的故事,說起童年趣事時,我忍俊不禁,眼光瞥向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眉頭居然也微微地放松。 有時,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他也沒睡,便會對他講起故事來,有中國神話,還有外國童話等,我如數(shù)家珍,一一娓娓道來,把故事從頭講到尾,一晃之間,就到天亮了。 我可是講故事的高手。我曾在一家幼兒園做兼職教師,經(jīng)常給小朋友們講故事,讓他們常聽得入了神,非要聽完結(jié)局才肯吃飯。 在溫泉房里,懶于講故事時,我會拿出一枝墨炭筆和幾張白紙,在紙上畫著。兩個時辰后,我拿給他看:“看,看到?jīng)]有,這些畫就相當(dāng)于一本日記,當(dāng)你日后回憶起這段生活時,看到這些畫時,一定會有種親切感?!?/br> 我從高中時開始選修素描課,雖然畫得不夠好,可是信手涂鴉的能力還是有的。 我一張一張地拿給他看,一共五張,全是Q版的他。幾乎每一張都有一個傻傻的長得像《哆啦A夢》里的康夫的小男孩,我對他得意地說:“這就是你,怎么樣,和你一個樣吧?” 第一幅畫是Q版的他,孤獨(dú)地坐在溫泉里,經(jīng)常望著天空,想著那無從知曉的心事。 我自信畫出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可他看后,微皺了皺眉,沒有說話,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緒。 第二幅畫也是Q版的他,躲在溫泉下,長長的頭發(fā)漂浮在水面,看不到他的臉。但透過透明的溫泉水,可以看到他的完美的身體顯得是多么地寂寞。 他的眼光僅停留了三秒。 第三幅畫是他在樹林中走著,眼神充滿警惕,陰森而冷漠??晌覟榱嗽黾観版效果,特地將他的表情畫得滑稽一點(diǎn),使他的那種警惕的神態(tài)就好像是做了錯事怕被mama抓,走在樹林里左顧右看,生怕mama會追上來一樣。 我笑出了聲。 至于第四幅畫,我笑著對他道:“沒想到吧,這上面畫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康夫,這就是你?!边@個六七歲的小孩就是童年時的他,無憂無慮地在草地上打滾,和小動物們一起玩耍,陽光溫暖地照在他身上。 第五幅畫則畫的是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嬰兒,這是剛出生時的他。時間正在倒退,他變得那么的小,小得讓人憐愛。我把小嬰兒畫得很可愛,嘴里還有一只小奶瓶,睜大著一雙無辜的眼睛,可愛極了。一位慈祥的母親正抱著他,輕輕吻上他的小臉。 “沒想到我把你畫得這么可愛吧……”我的話還未說完,他猛地一把奪過去,隨手撕了個粉碎,撒向了一邊。紙片從空中落下,在熱氣騰騰的白霧蒸汽中穿行。 我怒不可竭:“喂,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兇啊,不喜歡就不喜歡,干嗎要撕了呢?” 溫泉中的他看都不看我一眼,陰鷙的眼神里依舊充滿了冷漠和寒意。 “開個玩笑嘛……”我咕噥著,然后起身去拾那些被撕碎的紙片,真倒霉,這一大堆的碎紙片還得自己收拾。 之后,我們一天都沒說話。午夜,我睡意正濃,剛翻了個身時,一聲男人痛苦的嘶吼聲把我驚醒。我睜開了眼,被聲音弄得驚恐萬分,來不及多想,迅速地跳下了吊床,直奔溫泉處。 奔到近處,眼前的一幕讓我驚呆了。 那個男人全身發(fā)黑,臉部因痛苦而變得扭曲,眉頭全皺到了一處,表情很是痛苦。他的整個身子順著溫泉旁的一棵樹迅速滑下,樹干上早已全是血色掌印,顯然在他痛苦嘶叫之前已強(qiáng)忍了很久,用拳擊打樹干來減輕自己的另一種痛苦。 “你怎么了?”我沖過去連忙扶住他。本想跑出去叫救兵,可他的整個身子都在發(fā)軟,越變越黑,呼吸也變得急促、艱難,生命仿佛危在旦夕。我不敢走開,我怕我一走開他就會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