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寶渾然不覺，仍對方才客棧中店小二所說的逸聞糾結(jié)不已：“官家與太子既然是悄悄出宮，為何會被人知曉？連一個店小二都能聽說？”

    阿飛嚴(yán)肅道：“所以他說的不對，他們不是悄悄出宮?！?/br>
    趙桓默默地在心中回答，因為后來返程時撞見了蔡京。

    他們父子二人出宮吃烤鴨的事第二日便在汴京中流傳起來。

    這鍋倒不全賴蔡京，畢竟望仙樓本就是名樓，遇見朝臣也不奇怪，但趙佶一心一意將鍋甩給了蔡京——當(dāng)然，這話他只對趙桓一個人提起過。

    白衣人聽見玉天寶的念叨，微微側(cè)首，旋即身影一轉(zhuǎn)，拐進胡同之中。

    王憐花站在原地回頭看空蕩蕩的胡同口，須臾，慢悠悠地跟上前方三個年輕人的腳步。

    *

    望仙樓生意興隆，江湖人也聚集于此，一眼望去幾乎人人桌上都擺著一碟烤鴨。

    作為這家酒樓的招牌菜，烤鴨深受歡迎，但其如此火爆也不止這一個原因——有當(dāng)年官家與太子一起來吃烤鴨的逸聞作為宣傳，點烤鴨的人當(dāng)然不會少。

    酒樓中最不少的便是熱鬧，說書人一展折扇，清了清嗓子，便開始說起江湖上的趣聞逸事。

    汴京城中的江湖人比以往多了數(shù)倍，起哄者也多為江湖人，熱鬧喧嘩。一樓熱熱鬧鬧，二樓卻顯得十分清靜。

    他們正坐在二樓。

    趙桓本意是想著省錢在一樓落座，但王憐花嫌棄魚龍混雜混亂不堪，掏了錢言簡意賅地要求他們上二樓。

    酒樓是四方設(shè)計，他們在二樓靠內(nèi)的邊緣位置，正巧能望見一樓中央的布置；二樓四側(cè)則擺放著相同桌椅，有條有理，賞心悅目。

    當(dāng)初為了避人耳目，趙佶和他爹是在雅間中大朵快頤，如今也是頭一回坐在外面。

    別有一番風(fēng)味。

    趙桓在心中如此評價。

    玉天寶評價：“好吃！”

    阿飛矜持地點頭，附和了他的看法。

    三人心滿意足，王憐花并不注重口腹之欲，吃得夠了便停手，懶懶地看他們吃烤鴨與配菜。

    趙桓將阿飛胳膊短夠不到的菜盤端至他身前，恰在此刻，王憐花察覺到有人注視著他們。

    他抬眼望去，一位衣著簡單隨便的年輕人站在樓梯前，被發(fā)現(xiàn)偷看也毫不窘迫，大大方方地展顏一笑，笑容天真無邪，又有幾分稚氣。

    他面容清俊，態(tài)度大方，這般笑著也并不叫人反感。

    年輕人很快走近了走廊深處，許是位有錢人家的小公子，特意包了雅間來用餐。

    王憐花收回視線，暗道汴京果真人才輩出，個個眼睛賊尖。

    他與趙決明一路同行至此，有意隱瞞身份，但趙決明卻張揚無比，更別提絳衣玄劍，耀眼奪目，汴京城中有人認(rèn)出他也不足為奇。

    趙桓雖察覺到有人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卻并不在意，比起那道視線，他更在意面前的飯菜。

    雅間之中，方才與王憐花對視的年輕人看著面前的烤鴨，對面前的人道：“這是官家和殿下曾經(jīng)稱贊不已的烤鴨，葉城主不喜歡么？”

    對面的男人衣著雪白長袍，面若白玉，雙眼亮如寒星，聞言卻并不開口，顯然是覺得這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

    這雅間中的兩人一位是南海飛仙島白云城主，一位是官家親口所封的神通侯。兩人地位相當(dāng)，名聲也相近，曾經(jīng)在皇宴上見過兩面，但私下相見卻是頭一回。

    方應(yīng)看沒有得到回應(yīng)也并不氣餒，他別的不多，耐心最多，緊接著說起今日相見的正經(jīng)事：“葉城主是答應(yīng)與我合作了么？”

    葉孤城簡短道：“是?！?/br>
    方應(yīng)看微微一笑，道：“那便如葉城主所愿，我會派人往白云城送解藥?！?/br>
    葉孤城頷首，他不是個話多的人，方應(yīng)看不再開口之后，雅間中便只剩下一片靜默。

    青天白云無瑕無垢，葉孤城有天外飛仙劍法，身在天外，無數(shù)江湖人的稱贊敬仰將他供上神壇，而葉孤城劍如飛仙，人也如飛仙，不負(fù)“劍仙”之名。

    然而，然而……

    方應(yīng)看快活地想，這身在天外的白云城主竟也有謫落凡塵之日。

    王憐花注意那走廊注意了許久，但直到他們離開之時，先前邁進走廊的年輕人也未出現(xiàn)。他便收斂心神，聽趙桓說著之后的安排。

    趙桓入京，一為兩位劍客的決戰(zhàn)，二為向久別未見的顧惜朝的道歉，履行承諾。

    如今翰林院也快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趙桓便打算在翰林院外候著，屆時也許能遇見顧惜朝和李尋樂兩人。

    于是四人分成兩路，趙桓去翰林院見兩位朋友；王憐花阿飛和玉天寶等人則去汴京城中游玩。

    但四人分開后，王憐花同阿飛和玉天寶打了聲招呼，說要離開。

    玉天寶：“前輩……！”

    王憐花眉毛一挑：“沒有我和趙決明你便不行了么？你出來這么久，也該習(xí)慣獨自面對事情了。”

    他雖是應(yīng)付調(diào)侃，但語中竟莫名有幾分長輩的語重心長。

    玉天寶后背一涼，訕笑道：“前輩說的是。”

    王憐花看他一眼，朝阿飛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身影如雨落深海，在人潮中消失不見，與之前數(shù)次一樣，然而此刻只有玉天寶和阿飛面面相覷。

    阿飛抬手拉住玉天寶，認(rèn)真道：“阿天，我不會拋下你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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