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決明不置可否：“也許蝙蝠島的主人熱情好客?！?/br>
    原隨云無奈地笑了笑，面前這位少年劍客可以說是初生之犢不畏虎，有時他甚至以為對方什么也沒有想過，只憑一腔孤勇便決定攪和進蝙蝠島之事。

    趙決明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不知他是在發(fā)呆還是在沉思，但無論如何，從其入江湖以來的經(jīng)歷來看，都不可輕易低估趙決明。

    夜深人靜，濤聲陣陣，船艙內(nèi)的燭火射出船外，整座大船似海中的燈塔，閃著耀眼的光芒。

    船艙一角的偏僻房間中，原隨云坐在桌旁，小吳立在他身側(cè)。燭火葳蕤，前者淡淡道：“你做的太過火了。”

    小吳不卑不恭，神色漠然：“起碼能知道浮夢香的功效?！?/br>
    原隨云冷嘲道：“令人多夢少眠睡不好？這等功效，要之何用？”

    小吳不甘示弱：“趙決明只說多夢少眠，焉知他是否有所隱瞞？你若是讓他多用幾夜，保不準(zhǔn)知曉的更多?！?/br>
    原隨云冷冷地斜他一眼，縱然知曉對方目不能視，但小吳依舊為那一瞬對方眸中透出的冷光而心悸。

    “你退下?！?/br>
    無爭山莊的少莊主平靜吩咐，面上絲毫不見怒氣。小吳咬著牙瞪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門被重重合上，屋內(nèi)原隨云聽腳步聲行遠(yuǎn)，微微垂眼，神色莫名。桌上燭火暖意盈盈，他“看向”燭臺所在之處，冷冷地勾出一抹笑，抬袖揮手，燭火應(yīng)聲而滅，那似乎無處不在的暖意亦是隨之消失不見。

    小吳出了房間，他因原隨云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而心有不快，卻只得隱忍不發(fā)，為求寬心，悶頭直往甲板上走。

    他一想到自己如今受制于人，淪落到這番境地究根結(jié)底皆拜趙決明所賜，不由更是氣悶。

    待小吳抬腿越過最后一截臺階，望見月下的絳衣少年，氣悶頓時化作警惕，暗自思忖趙決明深夜不眠，出現(xiàn)在他面前有何用意。

    天幕高遠(yuǎn)，海面一望無際，立在船畔的少年一半位于陰影之中，一半現(xiàn)于月下，衣袂飄飄，神色淡漠，恍若要乘風(fēng)歸去。

    深夜不眠的趙決明友好地朝他頷首，解釋道：“睡不安穩(wěn)，醒來后更是睡不著，出來散散心。你也是么？”

    小吳不動聲色，心念電轉(zhuǎn)間作出決定，慢慢向趙決明靠近：“新?lián)Q上的熏香不好用么？”

    趙決明歉然道：“似乎對我不起作用，倒是浪費了你家主人一番好意?！?/br>
    小吳搖頭道：“我家公子并不會覺得浪費，少俠不必介懷?！彼D了頓，略帶猶豫地問道，“我觀少俠神色……不僅僅是睡不著的樣子？莫非是有心事？”

    也許是被戳破心事，趙決明顯而易見地呆了呆，道：“確實如此。”

    月光下，小吳目光明亮，沒有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懇切而親和。

    趙決明垂首看向漆黑不見底的深海，道：“其實也算不得心事，不過是夢見了往事，有些心緒難安罷了?！?/br>
    小吳道：“少俠看起來豁達(dá)開朗，也會有心緒難安的往事么？”

    趙決明嘆道：“木頭才不會有心緒難安的往事，我也是人?！?/br>
    小吳：“……”

    他竟分不清這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你不就是個木頭么！

    此刻小吳和系統(tǒng)的想法詭異地重合了。

    早在小吳睜眼說瞎話稱從趙決明那張呆子臉上看出有心事時，系統(tǒng)便嚴(yán)陣以待開始吃瓜圍觀，而本以為小吳同志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爐火純青，對上趙決明這木頭也是小菜一碟，孰料第一步就被噎到了。

    天知地知趙決明和系統(tǒng)知，他真是無意的。

    趙決明從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木頭。

    “我所夢見的那些令我心緒難安的往事并不全是壞事，但也足以叫我夜不能寐。”趙決明道，“有些事情，是忘不掉的?！?/br>
    少年眼底盛滿海水倒映而來的月光，明光點點，但明光之下，卻是如同海水般深不可測的暗藍(lán)。

    小吳輕聲道：“少俠以往會夢見這些往事么？”

    趙決明微微一笑：“很少會，我一直努力不去想它們，可自上船以來，夜夜都會夢見。真奇怪啊，你說是不是？”

    小吳目光懇切：“確實奇怪。我認(rèn)為這不是件好事……只希望少俠能放下執(zhí)念，坦然相對?！?/br>
    海風(fēng)呼嘯，朦朧中他似乎聽見絳衣少年輕嘆一聲，揉碎在猛烈的海風(fēng)之中，聽不真切。

    “承你吉言?！?/br>
    趙決明低聲道。

    兩人短短交談幾句，趙決明竟似有交心之意。小吳同他告別，回房路上想著這段對話，心中復(fù)雜無比。

    趙決明說他有心緒難安的往事，小吳是不信的，甚至感到可笑——此人未及弱冠，初入江湖，一身氣質(zhì)恰似不知世事的世家公子，即便武功高強，風(fēng)頭無兩，此時能有多少心緒難安之事？

    然而趙決明隨后的表現(xiàn)卻讓小吳有些猶疑。

    人不可貌相，他確實不該輕易下定論。

    不過唯一能下定論的是浮夢香的功效又新增了一種，多夢少眠，夢見往事，按趙決明的樣子來看，夢見的應(yīng)當(dāng)不會是什么好事。

    這功效倒也與制成浮夢香的原料相符，小吳并不意外，他只感到遺憾。

    若非原隨云多此一舉換了趙決明屋中的浮夢香，他本該可以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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