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王世子常年不見蹤影，趙決明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這位不甚親近的太平堂哥，路過時看見對方時實打?qū)嵉母械揭馔狻?/br>
    只是意外歸意外，趙決明倒沒想著去認(rèn)親。

    盡管太平堂哥不僅僅是堂哥，還是他曾經(jīng)的房東，但在這地方相認(rèn)并沒有大作用，且宮九房東也不像會熱情回應(yīng)的人。

    茶水咕嚕咕嚕的開始冒泡，爐灶中火焰漸弱，趙決明提著茶壺走出后廚，踏入大堂時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陌生又熟悉的語言。

    “這鬼天氣真冷?！蹦亲廊擞腥巳缡钦f，轉(zhuǎn)過身朝掌柜招招手，用生疏的漢語說道，“上壺?zé)峋??！?/br>
    前半句話是女真語。

    趙決明處理過金人的相關(guān)事宜，金人使團(tuán)入京，他和他爹親自為其接風(fēng)洗塵，之后也多有往來。也是在那年，與金人使團(tuán)同來的一位女真皇族見識到神通侯的血河劍及其劍法，驚為天人，并在之后受金主看重，獲贈女真皇族絕學(xué)“烏日神槍”。

    思緒萬千，趙決明提著茶壺在原先的桌旁坐下。

    這酒館中只有掌柜一人招呼，聞言忙不迭跑到后廚，小半會兒，端著壺溫酒呈上桌。

    趙決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碗中散著熱氣、由他親手燒熱、價值十文的熱水，輕輕地嘆了口氣。

    在這酒館中的金人只有三人，仗著無人聽懂他們的語言肆無忌憚地交談。

    趙決明喝著茶，默默聽著。女真人是游牧民族，大多數(shù)居無定所，而這些人出現(xiàn)在此處只是為了打獵，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金人飲過酒，又向掌柜買了些吃食，便出了酒館。臨出門前那為首的金人掃了眼大堂，嘀咕了句“我們這就走，讓你們說個夠”，便推門而出。

    即使宋金正在休戰(zhàn)，但兩國人之間的隔閡依舊明顯。那三個金人想必也是察覺到酒館中的古怪氛圍，這才在飲完酒后離開。

    他們一離開，酒館中的氣氛便活泛起來，比趙決明入酒館時還要熱鬧。

    “這些金人倒是乖乖的來乖乖的去，若是放在七八年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還不是將他們打服了。蠻族只崇武力，打得過是他爺，打不過是他孫子?！?/br>
    “可不是，我在這地方開了許多年的酒館，金人原先可沒這么好說話，看一眼都要罵上一刻。”

    “好在官家醒悟的及時，不去玩那石頭草根子，前線有錢有糧，自然打得贏?！?/br>
    ……

    酒館中酒客絮絮叨叨，說了金人說朝事，但他們對朝事一知半解，最后仍是說起了江湖事。

    江湖紛亂，日日都有新鮮事。

    趙決明掀翻蝙蝠島的事已有兩個月之久，此時又被人提起，幾人感嘆一句他勢頭強(qiáng)勁，不僅捉住蝙蝠公子更是令無花再折于劍下，渾然不知話題的主人公正在旁邊喝茶。

    “說起趙決明，據(jù)說最近東邊沿海有個姓玉的年輕人十分有氣勢，名叫玉天寶……有人說他是羅剎教少主呢?！?/br>
    “西域的羅剎教的少主跑到了東邊？”

    “誰知道呢，不過有人說玉天寶和趙決明是朋友。當(dāng)初在京城，不有人瞧見過趙決明身邊有個年輕人嗎？那人似乎就是玉天寶?！?/br>
    “你這話說得不靠譜，全是似乎、據(jù)說，這地方離昆侖可近得很，以后別對人瞎說?！?/br>
    ……

    不斷有人加入他們的談話，酒館中熱鬧驅(qū)散冬日的寒冷，然而從始至終卻只有那玄衣少年和白衣青年沉默不語，自顧自地在一旁歇息。前者更是不知何時摸出了一張大餅，像是在聽，又像是沒有在聽。

    宮九的視線飄向那玄衣少年。

    桌上茶已飲罷，屋外寒風(fēng)瑟瑟，是去是留都足以令人猶豫。

    趙決明問了掌柜茶水的錢，遞出兩枚銅板，揣著手裹緊斗篷踱出了酒館。他從始至終未露面容，說的句子屈指可數(shù)，給人以冷漠疏離之感，故而直到他推門離去，也無一人同他搭話。

    玄衣少年走后不過須臾，宮九起身，推門而出。掌柜瞄了眼他的背影，瞧著那片白衣被木門掩住，默默地收回視線。

    酒館外趙決明還未走遠(yuǎn)，他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冬季天寒，他雖有內(nèi)力真氣傍身，但面對這刺骨的寒意，仍會不喜歡。

    不喜歡倒不是不情愿，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這寒冬時節(jié)出現(xiàn)在此處。

    身后木門吱呀一聲，似乎是有人走了出來，腳步聲不做絲毫遮掩，就那樣慢慢地綴在他身后。

    【是你哥。】

    系統(tǒng)說。

    趙決明懶得回頭看，斗篷兜帽蓋在額前，他若是回頭去看還得轉(zhuǎn)身揭帽，故而頭也不回，徑直向前走。

    黃風(fēng)鎮(zhèn)中酒館是酒館，客棧是客棧，一個只供吃不供住，一個供住不供吃。趙決明向客棧的掌柜討要熱水得了一句沒有，這才不得不走進(jìn)酒館之中。

    宮九一路跟在他身后，直到客棧，趙決明要入房間時，宮九依舊與他離得不遠(yuǎn)不近。

    趙決明瞥他一眼，推門而入，反手合上了門。

    片刻后，隔壁的房門拉開，又合上。

    趙決明安詳躺尸，早在躺下的那刻便墜入夢鄉(xiāng)。

    翌日清晨，趙決明洗漱過后下樓，宮九坐在樓下的小桌旁，神色淡淡，情景竟與當(dāng)初在汴京的客棧分外相似。

    趙決明沒帶面具，斗篷搭在胳膊上，坦坦蕩蕩地在宮九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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