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洛遙開口了。他偏著頭，眼睛一眨一眨的。

    「好？」

    「好什么？」顧澗川愣了一下，說好的回應(yīng)，怎么變成了疑問句？

    「主人喜歡洛遙很好呀。因為??洛遙也最喜歡主人了?！孤暹b臉上逐漸漾開笑容，瞇起的眼、彎起的唇角，顧澗川一時看傻了。上次見到洛遙笑得這么好看，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

    「那個??」洛遙抿起了唇，試探性地瞥了顧澗川一眼，似乎要說的話難以啟齒。顧澗川豎起了耳朵，柔和的眼神像在對他說「沒關(guān)係」。

    洛遙深吸一口氣后睜開雙眼，「主人和洛遙現(xiàn)在是在交往了嗎？」

    顧澗川看著洛遙臉上「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表情不禁失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該總罵洛遙笨。他喜歡的就是洛遙傻呼呼的樣子，要是洛遙哪天變聰明了，或者又像吃醋時那么冷靜成熟，他一定會很不習(xí)慣。

    「你說呢？」顧澗川撫著洛遙的臉，拇指擦過他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的眼角，摸起來有點乾燥。

    洛遙認真地想了一會，「不是。」

    顧澗川忽地停下動作，不解地望著洛遙。兩個人互通心意之后，不交往難道要說「謝謝再聯(lián)絡(luò)」？

    「為什么？」顧澗川依舊捧著洛遙的臉。

    「因為沒什么改變呀?！?/br>
    「難道你希望改變嗎？」顧澗川表現(xiàn)出了不認同。

    「有改變會更有趣呀！但沒關(guān)係，能和主人在一起洛遙就很滿足了?！孤暹b朝顧澗川露出笑臉，顧澗川也安撫似的摸了摸他，思緒卻短暫抽離。

    不知為何，在聽到洛遙這么說之后，顧澗川隱隱感到不安。

    「哼哈，主人??」

    聽到洛遙發(fā)出的奇怪喘息，顧澗川才回過了神，沒意會過來指尖突起的柔軟觸感是什么。剛才他一時恍神，也就沒注意手的動作，沒想到這會竟然放在洛遙的胸口上，即使隔著布料還是能看見小巧的突起。

    洛遙的臉頰泛起紅暈，視線迷濛。

    「主人怎么??總是吃洛遙豆腐呀？」洛遙不好意思地別開視線，一直看著顧澗川在自己身上的手實在太害羞了。

    顧澗川是徹底的有口難言。他也不知道手為何會這么剛好地在那個位置，但既然都被誤會了，總不能白白被誤會。

    「你之前不也說挺喜歡的嗎？」顧澗川滿不在乎地說，手開始不安份起來，他來回撥弄著洛遙的乳首，享受著乳尖每次被按下去之后又頑強站起的模樣。

    「嗯、唔嗯??主人停下??」

    若說剛才那是不小心，現(xiàn)在就是刻意到了極點。

    顧澗川一手滑至洛遙的后腰，那幾乎可以稱作敏感點的位置，手指一揉，洛遙就弓起了背，貓耳和尾巴同時迸了出來。

    噠。

    東西落地的小聲音吸引了顧澗川的目光，他停下了欺負洛遙的手，看向右前方的黑色物體，那東西大約只有拇指大小。顧澗川神色一凜，頓時提高了警覺，如同一個謹慎的狩獵者般觀察。

    「糟糕！」洛遙伸手就把那黑色物體撿了起來，前后檢查一番后嘴里唸著「好險好險」，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模樣讓顧澗川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顧澗川指著洛遙的手，表情驚恐得像是洛遙拿起了一顆炸彈。

    「這個啊，是一個朋友給我的，是護身符喔?！孤暹b笑著把手里的東西展示在顧澗川面前。

    顧澗川定睛一看，當(dāng)昏黃的光線照在洛遙指間的東西上時，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閃過，暗下時，顧澗川的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

    這是龍鱗，不過和薛承安撿到的那一片不同，洛遙手里的鱗片是「活」的。意思是并非在龍遭到攻擊后掉落，而是龍親自交給他的。

    如果這鱗片出自被邪祟攻擊過的龍身上，只要氣息經(jīng)由某種方式擴散出去，邪祟就很有可能追蹤到這里，他設(shè)下的屏障也會失去作用。

    「什么時候拿到的？是誰給你的？」顧澗川緊張地問。

    「嗯??上次被主人趕出去的時候，一隻小壁虎送給我的，名字叫什么來著──」洛遙一邊揉搓著鱗片，同時感到了一股微微的刺痛感。

    「啊！小壁虎說他叫白麟！」

    顧澗川的臉在聽到「白麟」這個名字后僵住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龍仙。小時候他曾在家里的書中看過關(guān)于龍的記載，雖然內(nèi)容不多，但名字還是有的。沒記錯的話，龍仙負責(zé)管理的是整個妖界。若是連龍仙都無法消滅邪祟，他區(qū)區(qū)一個沒除過妖的「除妖師」又有多少勝算呢？

    顧澗川察覺到自己逃避的念頭，不禁在心底罵了一聲「廢物」。不嘗試就放棄是最令他不屑的，更何況在洛遙出現(xiàn)之前，他已經(jīng)逃避了這么久。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愿意面對，不就說明他和之前犯錯的顧澗川沒有區(qū)別嗎？

    他身為一個除妖師，洛遙的貴人，哪怕只是身為一個「人」，絕對不會拿洛遙的性命作賭注，即使──

    必須犧牲自己。

    極其微弱的血腥味傳入鼻腔，顧澗川直覺看向洛遙，他的目光瞬間定在洛遙的右手食指。

    「你流血了？」顧澗川掰開洛遙的手指，龍鱗就這么掉了出去。對顧澗川而言，龍鱗在洛遙面前不值一提，更別說珍貴了。洛遙試圖去撿，手卻被顧澗川固定著，只能眼睜睜看著白麟送給他的謝禮躺在地上。

    洛遙的食指指腹有一道水平的小劃傷，稱不上淺，鮮紅的血珠覆蓋在乾涸的血漬上，大概是洛遙在把玩龍鱗時不小心二度刺激到了傷口。

    「哎呀，這是什么時候弄的？」洛遙順著顧澗川的視線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傷，表情比顧澗川還要驚訝。顧澗川無奈地呼了一口氣，雖然是個小傷，但絕對是正常人會感覺到疼的程度。他原以為這隻貓妖只是缺乏危機意識，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根本是負號。

    「主人??那個??」洛遙望著落在地板上的鱗片，神情略顯不安。顧澗川以為洛遙為了逃避包扎想?；ㄕ校淮蛩憷聿?。

    「我去拿醫(yī)藥箱，你好好待著?！?/br>
    顧澗川說著站起身，洛遙似乎還自言自語了些什么，他沒聽清。

    在顧澗川走進房間后，洛遙爬著撿起鱗片，表面原先沾上的血液在洛遙眼前被鱗片吸收。為了看清他又拿近了一些，眼睛都快成了斗雞眼。

    剛才他分明看見鱗片發(fā)出耀眼的藍光，那種光芒即使在陽光下他也沒見過，但此刻躺在他手里的鱗片和原本沒什么兩樣，在夜燈下更是連鱗片本身的靛藍色都看不清。就在洛遙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時，鱗片再次發(fā)出搶眼的藍色光輝，像星芒一樣朝四面八方射出，宛如某種信號，其中一道手臂粗的藍光甚至衝出了陽臺的落地窗。

    洛遙轉(zhuǎn)向窗外，眼底倒映出的湛藍就像陽光底下的海平面。忽然，天上憑空冒出的龐然巨物擋住了光線，準(zhǔn)確地說，是吸收了鱗片散發(fā)的光，如同一顆大磁鐵。隨著它越靠越近，洛遙稍微看清了它的樣貌。那黑色物體就像一團圓形沙包，體型大約有一條馬路那么寬，不斷蠕動的身軀令人反胃，就像里頭裝了數(shù)百隻蚯蚓。

    忽然，那黑色沙包朝屋子俯衝，面向落地窗的洛遙僵直了身體，眼睜睜看著它吞噬窗外的月光。唯獨耳朵在察覺到動靜后動了動，走道里傳來腳步聲，是顧澗川提著醫(yī)藥箱往客廳走來。

    眼看隕石般的黑色物體就要撞進來，洛遙迅速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繞過中島跑向顧澗川。顧澗川緩下了腳步，對于洛遙突如其來奔向自己毫無頭緒。

    「主人小心！」洛遙大聲喊道，然而聲音很快被巨物撞碎玻璃的聲響給淹沒，室內(nèi)瞬間成了一片漆黑。

    哐噹──！

    顧澗川直接撞上地板的背和后腦勺疼得發(fā)麻。雖然是洛遙，但這玩笑開得有點過火了，顧澗川心道，同時吃通地支撐起上半身，濃烈的妖氣襲來，他幾乎無法判斷是從哪里散發(fā)出來的，不過他很清楚那不是普通的妖力氣息，上回在小巷子里找回離家出走的洛遙時，他也感受到了同等強大，可能是仙等級的力量。

    只不過當(dāng)時除了洛遙之外，他沒看見其他人。但即使他沒看見，洛遙也親口說了自己見過白麟，對方還給了洛遙珍貴的鱗片。既然如此，顧澗川所感受到的妖力，很可能就是龍散發(fā)出來的。

    龍鱗上的妖氣強大得足以穿透屏障，讓顧澗川的保護措施形同虛設(shè)。曾與龍交手過的邪祟也因為這股妖力來到這里，估計再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他就是販賣他們的罪魁禍?zhǔn)住?/br>
    ──為什么是這時候呢？不對，洛遙到底為什么把這么危險的東西留在身邊？

    顧澗川懊惱了片刻，便不再埋怨洛遙。做錯的人本來就是他，竟然自私地販賣無辜的妖精出氣，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他沒有逃避的藉口，也不會再逃避。

    滿是玻璃碎片的地板映入眼簾，接著是倒在他腳邊，一動也不動的洛遙。顧澗川臉色一變，跪起了身。

    「洛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