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邱志軍在教育部門上班,算是公務員,得知這消息不奇怪。 紀宵于是點點頭:要報住宿的,太晚了回來不方便。而且和同學一起自在些,他的后半句被自己咽了下去。 邱志軍臉色微微松和,破天荒地給紀宵夾了塊排骨:行,住宿的話學習氛圍也好。看到你成績單,好像分班考得還不錯吧? 紀宵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開始關心半路兒子,只得問一句答一句:就那樣,之后應該念文科重點班我之前跟mama說了報的文科。 邱志軍只皺了下眉,說道:這種事么,自己感興趣最重要,選文科還是理科只要你喜歡就行了。紀宵啊,其實是這樣,前幾天你jiejie說不想在國內念大學,高中畢業(yè)之后打算出國,我和你mama商量了一下,以后可能就照顧你少一些了。 紀宵一愣,手差點直接伸進了火鍋里。 其實這話說得著實委婉,邱榆出國和他受不受看重完全是兩碼事。邱志軍和紀楠工作都是鐵飯碗,吃工資的生活,供小孩出國也不困難。而比起紀宵,邱榆的成績可以說慘不忍睹,重點大學是沒戲,出國鍍個金回來再安排工作也容易。 本來與他無關,可邱志軍現(xiàn)下說這話的意思,紀宵稍微一思考就能明白。 無非是以后對你咱們就愛管不管了,你好自為之吧的擴句,褪去那些客套的寒暄,紀宵想,他們到底還是有點排斥自己。 火鍋突然變得索然無味,而他依舊懂事,沒表現(xiàn)出任何會讓人為難的行為,點點頭說好。這餐年夜飯的小插曲沒有影響整體的氛圍,紀楠緊張觀察,可紀宵之后無比正常,甚至吃完后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禮貌地道了聲你們慢慢吃。 直到反鎖了房間的門,紀宵才沒來由地有些郁悶。 因為被發(fā)現(xiàn)的日記,他從此在這個家里就是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從這種多余的憤懣中解脫,放在床頭柜的手機嗡的一聲,接著震動不停。 此時21世紀剛剛邁過第一個十年的門檻,智能手機還沒來得及大眾化,各式各樣的品牌也不算普及。信息交流織成的大網(wǎng)不至于無孔不入,而普通的青少年也不能預知僅僅兩三年,這變化就會翻天覆地。 紀宵用的手機是最簡單的一個直板機,功能有收發(fā)短信、接打電話、聽音樂和聊勝于無的瀏覽網(wǎng)頁以及玩一個叫做Doodle Jump的小游戲cao控黃鼻子綠褲衩的小人往上跳,紀宵還挺喜歡的。 他坐到床沿接了電話,沒好氣地說:辛恩,怎么了? 那邊少女的聲音很是喜氣洋洋:沒什么,跟你說新年好!待會兒12點怕打不進電話! 紀宵笑了:發(fā)短信也行啊。 翟辛恩立刻奮起反擊:短信無法傳達我的問候嘛。出柜兒童這個年好過嗎?假期打算去哪里玩呀? 紀宵發(fā)愁地說:也就那樣,假期我找了個老師補習英語,應該不出去了。 翟辛恩噢噢了兩聲,又和他找了其他話題。一通電話東拉西扯地打了快半個小時,翟辛恩那邊好像父母催,她才戀戀不舍地掛掉,跟紀宵說:那就開學見啦。 和她聊天心情變得好多了,紀宵帶著點笑意說:好的,開學見。 掛掉電話后,世界好像又剩他一個人了。紀宵翻著通訊錄,好整以暇地給幾個平時玩的不錯的好友發(fā)去新年短信,又開了電腦挑了部普通美國大片看,中途出去若無其事地洗漱完畢,等到十二點,往被窩里一卷就睡了。 大約是舊年的最后一天見到楚瀾的緣故,新年的第一個夜晚,紀宵做了個美夢。 五中的寒假放的時間不長不短,剛好卡著正月十五報道,而住宿的學生更要提前一天。而紀宵上學的校區(qū)是老校區(qū),因為歷史悠久位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擴建不能,床位有限,每個學期新登記的住宿名額就少得可憐。 紀宵這次提早打了報告,在上學期末就找到新班級的班主任,從源頭上搞定了學生宿舍自己的床位。 他謝絕了邱志軍要幫自己搬行李的要求,自己打包了從商場新買的床墊,一路捆在碩大的行李箱上,愣是坐了近兩個小時公交車,優(yōu)哉游哉地晃蕩到學校。他難得地覺得沒那么氣悶,仿佛淤積一整個寒假的沉默剎那間煙消云散了。 紀宵終于承認,他果然還是不喜歡在家的縱然紀楠嘗試著表達某種理解,可她對自己要是真的疼愛,怎么會順著丈夫和繼女一樣不聞不問呢? 他拖著箱子,先找后勤處領了宿舍號,拿著單子繳了費,獨立自主地到達即將在未來兩年半中度過大部分時光的宿舍樓。 五中作為歷史悠久的名校,宿舍樓從外觀上也飽經(jīng)滄桑,側面一排爬山虎的藤蔓在冬天的尾巴上裝死。男女生宿舍相對而立,紀宵抬頭看了眼那雖然很有歲月痕跡、但依舊修繕完好的門框。 宿管阿姨正在一張小桌后打毛線,帶著點審視的目光看了紀宵的后勤證明,拿了張單子給他確認,又發(fā)了固定的床褥給他。 行李箱滾輪在水磨石地板上發(fā)出輕微響動,紀宵站在二樓某間宿舍前,深吸一口氣,對了對房號,裝作自己并非第一次住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