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家逢巨變

    一九四一年八月，美日談判失敗，美國宣布對日本禁運石油，因此導(dǎo)致日本政府決定將戰(zhàn)略方向南進政策，目的是奪取東南亞的石油、礦產(chǎn)、橡膠，等天然資源。但是這些資源都不是馬上可以取得使用，石油和礦物的開採到可以使用相當(dāng)耗時，加上此時的日本已在中國戰(zhàn)區(qū)消耗太多的兵力和資源，南進戰(zhàn)略是緩不濟急。同年底，日本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是攻擊珍珠港之舉，徹底惹火了美國。

    我們回到臺灣是珍珠港事變的數(shù)個月后。一下船連先回家梳洗都沒有，便直奔婆家探望，深怕見不著公公的最后一面。來迎接我們的是徐家的老人，徐勇，我們喚他勇伯。

    子乾焦急的詢問：「勇伯，我阿爸的情況怎么樣？」

    他面有難色地?fù)u搖頭說：「不太好?！?/br>
    「醫(yī)生怎么說，到底是什么??？」

    「唉，老爺發(fā)病后便下不了床，半邊的手、腳都動彈不得。中醫(yī)、西醫(yī)都來過家里好幾趟了。中醫(yī)說，是氣急攻心導(dǎo)致的。西醫(yī)說是血壓過高，腦血管什么的，我有聽沒有懂。西醫(yī)還說如果腦開刀，可能有救，但也是不到一半的機會。不過這已經(jīng)是半年多前的事了。老爺當(dāng)然不肯挨刀，要是有人要在我頭上挖一個洞，我也不肯?！?/br>
    「半年多前的事，怎么拖到這么晚才通知我？」子乾話才說出，其實自己心中已有了答案。公公必是擔(dān)心他若回臺灣，怕會被徵兵。

    勇伯又是嘆了一聲：「老爺不想讓你擔(dān)心，不許大家通知你。后來這病就這樣不好也沒再壞的拖著。直到前陣子老爺?shù)臓顩r越來越差，太太和大少爺才偷偷做主，通知你回來。」

    我：「氣急攻心，是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大伯信上都沒有提？」

    「就是因為大少爺他……」勇伯一下止住了嘴，他可能發(fā)現(xiàn)這些事，不該是他一個做下人該說的。

    「二少爺，你們有什么問題，還是直接問太太和大少爺吧，我實在不好說。」

    抵達家門時，一臉愁容的大哥正站在門口等候。我們一起進了廳堂見到阿母，子乾立刻跪下，我也趕緊跟著跪下。愛芬有些怕生，緊緊依偎在我的身邊。

    「阿母，是我不孝，沒能在身邊伺候。」

    阿母趕緊將我們母女扶起，也讓子乾快點起身。看得出她強忍著淚水，跟我們說：「先別說了，趕緊進房去看你阿爸要緊！」

    瞧著躺在床上的公公面如死灰，毫無生氣，還有剛剛婆婆悲傷的模樣，若不是公公突然發(fā)出呻吟聲，我還以已經(jīng)晚了一步。家人必是已經(jīng)告知我們的到來，公公有氣無力的聲音喊著：「是，是子乾回來了嗎？」

    他虛弱的連起身的力氣都已經(jīng)沒了，一手緩緩賣力地舉起，想要握住什么的樣子。

    子乾趕緊上前握住公公的手：「阿爸是我，我?guī)е逃窈蛺鄯一貋砜茨?。?/br>
    「唉，我說了不要叫你們回來。」

    子乾：「阿爸，您還沒見過愛芬呢！」

    「愛芬啊，過來給阿公看看」

    「愛芬來，來這邊讓阿公看看你?！?/br>
    自從準(zhǔn)備要回臺灣之后，我每天教愛芬，我們要回家探望阿公和阿嬤。雖然不知道二歲多的她到底懂多少，到目前為止她沒哭沒鬧，讓我感到欣慰。連方才見到一堆陌生的親戚和下人，也只是表現(xiàn)出有一點怕生。但是現(xiàn)在她卻緊緊抓著我的大腿，一步也不肯上前。也許是公公身上的中藥味，又或許是這房間壟罩的死亡氣息，令她感到緊張，竟不肯聽他阿爸的話，上前讓阿公看一看。我只好將她抱起。

    公公：「扶我坐起來。」

    子乾趕緊將公公扶起，一旁的勇伯也過來幫忙。

    他慈祥的望著愛芬說：「真的真好、真好。你看看阿公準(zhǔn)備什么給你?！顾層虏ノ宥饭?，打開最上層左手邊的抽屜拿出一個紅包袋。

    「來，這個給愛芬的。她出生時我就請人打好了，原本以為我沒機會親自送給她了?！?/br>
    公公從紅包袋中拿出一條沉甸甸的金鎖鍊。我不忍地瞧著他顫抖的手，拿東西時顯得有些吃力。我趕緊接下禮物。知道這是習(xí)俗，我也沒推辭地向公公說了聲：「阿爸，我替愛芬謝謝您。您要多休息，身體才會趕快好起來?！?/br>
    才聊沒多久，公公已經(jīng)略顯疲態(tài)，但是臉上仍是一臉開心滿足的模樣。我看了丈夫一眼，示意他公公需要休息了。

    子乾：「阿爸，您該喝藥休息了，我們明天再來看您?！?/br>
    「喔，哪你們明天早一點來。既然都已經(jīng)回到臺灣了，家人之間要多聚聚?！?/br>
    「是的，阿爸?！?/br>
    后來大嫂陪著我和愛芬在院子里玩耍。婆婆、大伯和子乾在書房討論關(guān)于公公的病情。書房那頭，先是傳來子乾的咆嘯聲、和大伯的爭吵聲，還有夾雜著婆婆的哭聲。我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好像是大伯不知是什么原因，賣掉了不少房產(chǎn)。我不解地瞧了大嫂一眼，只見她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尷尬難看。

    「碧吟，真是不好意思。我頭突然有一點痛，不如讓下人陪著你，我先上樓休息一下?！?/br>
    「上樓？大嫂，你們何時搬回來和阿爸、阿母同住，那你們自己的房子是租出去了嗎？」

    大嫂看似尷尬地咬了咬下唇：「啊，搬回來比較方便就近照顧阿爸，其他的事我們改天再聊。我頭痛的不得了，先去休息了！」

    公公的病情令子乾非常的擔(dān)憂，回家后我也沒細(xì)問關(guān)于大伯的事。后來我才知道他竟然把家中的幾間房產(chǎn)和一塊土地，包括他們自己住的那間房子全部賣了。這才是他們搬回家跟公婆住的主因。我實在搞不懂，怎么可能在短短二、三年，就把諾大的家產(chǎn)敗光。公公就是因為受不住如此打擊，才突然倒下的。還好子乾那間房子的房契，婆婆死不肯交出才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