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梅雨季來臨
冷氣的運轉(zhuǎn)聲隆隆作響,臺前的男人正對著化合物的虛擬模型比手畫腳,從他上一次停頓到現(xiàn)在,這個狀況已經(jīng)持續(xù)了十分鐘之久。 他的舌頭都不會打結(jié)的嗎? 我低下頭,捂住嘴打了個哈欠,眼前灰黑色的鍵盤似乎正緩緩向我靠近—— 手肘忽然被撞了一下,我的視線瞬間清晰。 「莫抒微,aots藥物的第三期測試進行得怎么樣了?」 部長的聲音回盪在整個會議室,我趕緊打開電腦檔案并投影在螢?zāi)簧稀?/br> 但因為忽然被點名的關(guān)係,我的腦內(nèi)現(xiàn)在一片空白。 「欸……我們組目前……」 「目前正在進行第二階段的動物測試,實驗對象已經(jīng)從小白鼠進展到了黑猩猩,在這過程中我們會持續(xù)追蹤藥物在動物體內(nèi)的排出過程,以及是否會對器官產(chǎn)生不可逆的傷害,倘若這些安全疑慮都可以獲得解答并加以解決的話,預(yù)計下半年便能開始著手準備申請人體臨床實驗?!钩惕窠舆^我的話,一字不漏地報告著我們目前的進度,我見狀立刻擔起切換投影片的動作。 「這是我們上一批實驗用的小白鼠,由這些數(shù)據(jù)可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小白鼠、在服用aots之后癥狀明顯獲得改善,如大家所知,aots的作用原理是增加血液中的鈉和體液的滯留來維持血壓……」 我將電腦闔上,并將其馀東西全部疊放在一起后抱在胸前,為了讓自己成為最后一個離開的,我還故意放慢收東西的速度,時不時看一下根本沒有跳出任何通知的手機。 「抒微,你等等中午有時間嗎?」程桉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有,但我要去吃飯。」原來他還沒走。 「我就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飯。」程桉笑了笑,等我走出門外后伸手將門關(guān)上,「你不用有壓力,我不是對你有什么企圖,除了想聊天之外,也是想跟你聊一下工作的事。」 我看了眼窗外,天空蒙上了層厚重的灰,我不由得揚起嘴角。 真巧呢,是在今天這個日子到來。 「如果你確定不會因此胃痛的話就可以?!刮衣柭柤?,瞟了他一眼,「還有現(xiàn)在周圍沒有人,你這么客套我會怕,又不是沒一起吃過飯。」 他哈哈笑了兩聲,「也是,從大學到現(xiàn)在我們幾乎天天一起吃飯,真沒想到我們有天會變成這樣?!?/br>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這奇妙的緣分是好事還是壞事。 程桉是我在讀碩士時認識的學長,身為本校的傳奇、眾多教授心中的天才得意門生,早在跟他正式相見時我便對他有所耳聞;僅僅大我們一歲,長得帥,從小第一名上來,當年以學測滿級分且全對的成績考入了第一志愿的醫(yī)學系,當年甚至被稱為是「最帥氣的天才醫(yī)師」,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然而這樣的他去卻中途放棄醫(yī)學,改轉(zhuǎn)到了藥學系,通常這種后期才轉(zhuǎn)系的情況多半都必須降轉(zhuǎn),也就是延畢一年,但程桉憑著那魔鬼般的腦袋、不但準時畢業(yè),還是以他的正常狀態(tài)——系上第一名成績畢業(yè)。 而我之所以會認識他,是因為他除了讀書拿獎學金之外,私下還接了不少打工,其中一份工作便是我的論文指導(dǎo)教授的助教。 但即使相處共事這么多年,我還是習慣叫他學長,只有在心里頭會喊他名字。 「我也沒想過我們會變成這樣?!刮铱嘈α艘幌?,「當時理工學院三大男神就我們戚教授,數(shù)學系的徐教授以及你這個醫(yī)學系出身的助教,大家私底下總說你來我們這是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 「別這樣啊,雖然醫(yī)學系的確是最厲害的,但我覺得藥學系才是整個醫(yī)學進步的根基啊,有再優(yōu)秀的醫(yī)生但沒有合適的藥物,還是無法救人的。」 「你小心被整個醫(yī)學系的人殺掉。」我睨了他一眼,停在實驗室門口,將脖子上的卡放入感應(yīng)區(qū),大門緩緩敞開,里頭的冷空氣迎面而來。「你是因為這樣才放棄醫(yī)學改轉(zhuǎn)藥物研發(fā)的嗎?」 「算也不算,主要是我沒讀過醫(yī)學系,所以想去體驗看看醫(yī)學生的生活?!?/br> 我皺眉,「這是自戀宣言嗎,還是天才都有這種怪癖?」 「畢竟人生只有一次,能體會多一點不同的生活才不枉做一回人啊?!钩惕裆炝松鞈醒?,拿出外套兜里的錢包走到我旁邊,「那你呢,你為什么研究所讀要學?大學你可是讀了四年的日文系?!?/br> 我愣了愣,實驗室的門感應(yīng)到我跟程桉的體溫后緩緩開啟,在門外的景色闖入我的視線之際,滂沱的雨聲如同交響樂的前奏般,為這場夏季譜出了序幕。 細密的雨絲在天地間織起一張灰濛濛的幔帳,我微微一笑。 「下雨了啊?!?/br> 如果這場雨可以永遠不停歇,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