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麟高興道：“對啊三爺，可不就是硯鶯jiejie。”他自以為嘴甜拍馬屁，“您和硯鶯jiejie真是心有靈犀！我猜她還是來給您送吃食的，還以為她歇了那么多天是不來了，我看先前只是有事脫不開身?！?/br>
    瑞麟越說越起勁，路景延心中一派平和，他就知道柳硯鶯是個(gè)胡攪蠻纏的人，昨日跟她說的那些話，根本換不來多少清凈。

    從架子上拽下汗巾簡單擦了擦，他回屋倒了杯水坐下，等她來。

    一刻鐘后。

    路景延蹙眉問：“不是說她要來？”

    瑞麟懵了，手忙腳亂向外點(diǎn)點(diǎn)：“我…我出去替您瞧瞧?！?/br>
    那廂柳硯鶯早已將桃酥送到常翠閣，正往回走。

    她第一次給世子送東西，應(yīng)當(dāng)點(diǎn)到為止，拿給他的貼身小廝便可，不能耽擱太多時(shí)間。

    因此返回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第二次跑到西側(cè)門的瑞麟。

    瑞麟氣喘吁吁追上去：“硯鶯jiejie，硯鶯jiejie?！?/br>
    柳硯鶯見是他，樂呵呵道：“是你呀，真巧?！彼纯慈疹^，掐算了下時(shí)辰，“哦，也不巧，這時(shí)間你主子練武，不讓旁人在身邊礙手礙腳?！?/br>
    瑞麟一聽，心說硯鶯jiejie果然心里有三爺，笑問：“您拿來的東西呢？怎么不進(jìn)去？”

    柳硯鶯頓了頓，旋即樂開了：“你怎知我拿了東西？”

    “我適才看您老遠(yuǎn)走過來，拎著食盒?！彼甏晔郑俸傩α?，“是給三爺?shù)陌?？?/br>
    柳硯鶯拿帕子掩唇發(fā)笑：“我是拎著食盒，但不是給三爺?shù)?。?/br>
    瑞麟困惑：“那是給誰的？”

    柳硯鶯自不會告訴他，只比了個(gè)噤聲的手勢，“這事你別聲張，我得回去了?！闭f罷她便婷婷裊裊搖著扇兒走了，連個(gè)頭都不帶回的。

    瑞麟愣住，不是給三爺?shù)模?/br>
    “硯鶯jiejie！哎！您別急著走啊，三…”三爺還在屋里等呢。

    她不去，那他不是謊報(bào)軍情嗎？三爺不會軍法處置他吧……

    瑞麟尷尬地笑著回進(jìn)院里，把剛才柳硯鶯說的又復(fù)述一遍。

    路景延把玩著桌上擺件，聽完沒什么表情，但微微向上挑動的眉梢暴露了他內(nèi)心不快，隨即又按捺下去，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有什么值得生氣的。

    瑞麟察言觀色趕忙認(rèn)錯(cuò)：“三爺，三爺這事都怪我，我該提前上去問問硯鶯jiejie要去哪的，想當(dāng)然就以為是來咱們木香居了?！?/br>
    路景延喝了口茶，問得稀松平常：“那你后來問了嗎？她去哪?！?/br>
    “啊？忘，忘了?！?/br>
    “朝哪個(gè)方向去的？”

    “那個(gè)方向……應(yīng)該是常翠閣和玉清苑?！?/br>
    瑞麟說完便牢牢捂住了嘴，心道完了完了，下人們都在傳柳硯鶯割破手，世子對她關(guān)懷備至。

    那要是她就此拋下三爺這個(gè)庶出的郎君，去和世子雙宿雙飛了怎么辦？

    瑞麟苦著臉道：“三爺，沒準(zhǔn)我是看錯(cuò)了?！?/br>
    路景延擱下茶杯站起身：“你沒看錯(cuò)。往后這個(gè)時(shí)間不論你看到誰來，都不要進(jìn)來打擾?！?/br>
    “是?！比瘅肼竦土祟^，盡量把自己當(dāng)成一縷空氣那樣退出去。

    待到屋里沒有旁人，此時(shí)路景延才面色陰沉眉頭緊鎖，胸口悶得出奇，他知道柳硯鶯虛情假意是個(gè)沒心肝的女人，卻沒想到她能做到如此程度。

    昨日被他拒絕，今日便投向世子。

    只是既然有了前車之鑒，她為何還要蓄意接近路承業(yè)？

    “瑞麟?！甭肪把铀紒硐肴?，絕不是不甘心地又將瑞麟叫進(jìn)來。

    “三爺您吩咐?！?/br>
    “去弄清楚，她到底去了常翠閣還是玉清苑?！?/br>
    “哎哎好嘞。”

    *

    兩日后，正月底。

    柳硯鶯抱著琵琶在老夫人屋里唱曲，聽秋月進(jìn)來通傳，說路景延來給老夫人請安。

    撫在弦上的手一頓，柳硯鶯站起身，去服侍老夫人從塌上坐起，披上外衣。

    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溫聲道：“硯鶯，你先出去吧。”

    “是，老夫人?！绷廁L行至門邊，路景延已在門外等候。

    他身形高大俊朗極易辨認(rèn)，柳硯鶯只是站在門上的黑影前，便想起那日他刻意俯身戲耍她的羞恥，頓時(shí)氣得牙根癢癢，推門而出，眼不見為凈地垂首見禮，而后頭也不抬地轉(zhuǎn)身步入長廊。

    路景延順?biāo)x開的方向瞧了眼，這才掀衣袍邁步跨過門檻。

    “祖母?！?/br>
    老夫人正由秋月侍候著佩戴防風(fēng)抹額，朝路景延招招手：“快來，坐到祖母身邊來?！?/br>
    約莫是預(yù)料到孫兒此行是為辭行，老夫人說起話來都格外柔緩。

    路景延頷首在老夫人身邊坐下，見老人提前為分別感到遺憾，闡明來意：“祖母，我不是來辭行的?！?/br>
    老夫人目不轉(zhuǎn)睛望著他。

    路景延微笑：“我是來告訴您我這就不回滄州了，我已在京中托呂濛找到去處，將來就留在京城了?！?/br>
    前世平旸王和世子戰(zhàn)死，王妃一蹶不振，路景延也頻頻離京出生入死，老夫人年老體弱，卻成了府里上下唯一可靠之人。

    能夠留在京城她老人家身邊，也算彌補(bǔ)前世遺憾。

    “不回滄州了？”老夫人驚愕，抓著路景延的手緊了緊，“此話當(dāng)真？可跟你父親母親說了？”

    “已說過了。”

    “好，好，留在京城好。”老夫人自說自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地想起，“三郎，你托呂濛找了什么差事？”

    路景延答：“圣上在城東成立了新衛(wèi)所，歸慶王統(tǒng)轄，負(fù)責(zé)保衛(wèi)皇城行征伐事。我在軍中資歷尚淺，好在有舅舅和呂濛作保，得將軍賞識任城東校尉?！?/br>
    老夫人瞇了瞇眼，老眼朦朧由衷欣慰。

    她知道自己這個(gè)庶出的孫兒遠(yuǎn)比嫡出的孫兒能干，好在嫡孫可以襲爵，不至于在她百年之后還一無所成。

    說完正事，老夫人看著路景延高興，越看越喜歡，就讓秋月也出去，單獨(dú)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話。

    她見路景延余光瞟過柳硯鶯留在屋內(nèi)沒有帶走的琵琶，笑道：“那日你們在四方亭，我聽見硯鶯唱了首什么?！?/br>
    “《玉樓春》?！?/br>
    “是《玉樓春》？”老夫人笑了笑，“那可是郎情妾意你儂我儂的情愛之曲，看來這丫頭和我只是嘴硬?！?/br>
    路景延正替老夫人剝一只桔子，“祖母是說？”

    老夫人拍拍他手背，又笑道：“還不是你那大哥的事？起初硯鶯還說呢，要跟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若是進(jìn)了你大哥屋里她就變成水鬼溺死湖里，你說她立這么毒的誓，我能不信嗎？”

    路景延跟著淡淡一笑。

    若跟了世子她就變成水鬼溺死湖里？

    虧她說得出來。

    老夫人樂呵夠了，繼續(xù)道：“現(xiàn)在看來她對你大哥并非無意，既然如此我就也不多做阻攔當(dāng)那壞人了，你大哥也不是不懂規(guī)矩的人，待他成家立業(yè)，之后的事之后再說。”

    路景延聽過只事不關(guān)己地淡笑著，又和老夫人說了些府里吃穿用度上的小事，這才起身告辭。

    作者有話說：

    路哥無語的一天

    第18章

    夜間。

    秋月下了值端上熱水在屋里洗腳，邊洗邊跟對床的柳硯鶯說起：“哎，你知不知道，三爺不回滄州了?！?/br>
    柳硯鶯正仰躺著要入睡，倏地睜開眼，瞪得比牛眼都大，“什么叫不回滄州了？”

    秋月兩腳.交疊著搓搓：“就是不回了唄，在京中的職務(wù)都找好了，好像是在城東新成立的衛(wèi)所當(dāng)校尉?！?/br>
    柳硯鶯聽罷緊盯床架費(fèi)勁將口水吞咽。

    所以他白天來榮春苑不是辭行？

    還連職務(wù)都找好了，那這決定該是做下許多天了。

    柳硯鶯自被窩里翻身而起，坐在床沿好一陣失語。

    早知路景延不回滄州，她才不會大搖大擺路過木香居去常翠閣送東西……

    可話又說回來，這也太古怪了，路景延怎能不回滄州？

    他若留任京城，幾年后和吐蕃開戰(zhàn)還會如期上戰(zhàn)場立軍功嗎？

    倒不是她放不下路景延的名利，而是她不確定路景延的命運(yùn)發(fā)生變化究竟是何種原因造成。

    重生后的短短一年的時(shí)間里，她做過很多和前世不一樣的決定，引發(fā)了不一樣的結(jié)果，但都大差不差殊途同歸。

    路景延不回滄州，是最大的偏移。

    難道說……路景延是因?yàn)樗龥Q定留在京城的？

    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要專程找到她，讓她別再耍手段接近，把心思用在正途？

    柳硯鶯一挑眉毛躺回床上。

    男人，嘴上說不，身體倒很誠實(shí)。

    *

    路景延不回滄州，柳硯鶯便也沒再去過常翠閣，她還沒有那么膽大妄為。

    去一回是言謝，去第二回 就掰扯不清了。

    可偏偏路承業(yè)是個(gè)得了顏色就能開染坊的，她只送了一只荷包，路承業(yè)便借那荷包為開端，趁著每日傍晚各個(gè)屋內(nèi)女使到廚房領(lǐng)取飯食的功夫，讓貼身丫鬟給她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