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錯人后她引火上身(重生) 第45節(jié)
她在榮春苑的時候動輒招待這個貴府夫人那個王侯誥命,學得又多又雜,但凡跟過老夫人,再伺候誰都是大材小用。 石玉秋聽她這么說,頓了頓,行至她身側,“你聽人說起過我的出身嗎?” 柳硯鶯看向他,搖搖頭,其實她聽說過他原先家境貧寒,但這話儼然是開不了口的。 石玉秋坦然道:“我是麗州清??h人,那里依山傍水風景是京城望塵莫及得那么美,我爹是木匠,而我娘是臨縣算命先生的女兒。” 柳硯鶯震驚:“算命先生的女兒?” 石玉秋笑起來,說那還能有假嗎,“我娘很有本事,我爹起初不想供我讀書,想我跟他學手藝,我娘以死相逼要他買了祖產送我去學堂,我爹就真的賣了祖產,送我去讀書?!?/br> 柳硯鶯睜圓了眼:“好有魄力?!彼拖裨诼牪徽J識的人的故事一般,反應過來那是石玉秋的過往,看著他清清爽爽笑容親和的模樣,仍然對不上號。 “石長史別光說,也請坐,我給您倒茶?!?/br> 石玉秋順從坐下,看著她忙忙碌碌,說道:“我娘的確很有魄力,她嫁過兩次,第一次嫁給縣丞,結局不好,整日被打罵,我本該有個jiejie,被打得早產生下來沒能成活。后來我娘逃出來,二嫁給我爹,生了我?!?/br> 柳硯鶯驚訝,正倒茶,茶湯險些從茶盞滿溢出來。 在大鄴,女人二嫁是件不易叫人接受的事,更別說是先嫁縣丞再嫁木匠。她的孩子,乃至她的家庭,都會活在被人指指點點的嘈雜聲中。 而石玉秋就是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他受過的非議,沒準不比柳硯鶯受得少。 石玉秋說:“本來我中了二甲進士,我娘得知我要回鄉(xiāng)任知縣,翹首以盼等我衣錦還鄉(xiāng),所以哪怕后來有幸得慶王慶王殿下賞識,我也打算回鄉(xiāng),但我娘來信,說如果我這么回去,她就是進山當野人也不再見我?!?/br> 柳硯鶯失笑:“居然還有這么個故事?!?/br> 石玉秋道:“所以凡事論出身是件很殘忍的事,這世上終歸是生來窮困的人更多,柳姑娘不必因此看輕自己,在我看來,你很好,你該相信沒有哪個女子如你特別。” 柳硯鶯聽他把話說到這份上,眼觀鼻鼻觀心,心突突跳著,“如我特別的女子?石長史見過的?!?/br> 石玉秋問:“我見過?那我一定認識了?” “就是你娘呀。” 石玉秋大笑起來,“你說得是?!?/br> 他垂眸飲茶,又贊了她一句茶香,柳硯鶯道了句謝,靜下來在旁邊候著,都不再多說一句了。 她不時抬眼悄悄打量坐上飲茶的男人,她幾乎可以確認石玉秋的心意,慶王那樣不遺余力地撮合,她其實早就有所察覺。 與此同時柳硯鶯也很清醒。 石玉秋的對她的欣賞,全都建立在他不知真相的基礎上。 他之所以對她吐露心跡,夸她雅致,叫她不要輕視自己,是因為他根本對她算不上了解。 男人女人生來不公平,女人經(jīng)人事會被打下烙印,石玉秋這樣的男人再好,再欣賞她,也是吃不著的肥rou,她是可以跟他,可他總有發(fā)現(xiàn)她并非完璧的一天,到時猜忌嫉恨都會接踵而至,她何苦經(jīng)歷那些。 那廂路景延被慶王拉走,二人來在書房,李璧輕輕巧巧在圈椅內坐下,像是剛剛完成一件勝造七級浮屠的慈善。 路景延并不這么覺得,長出口氣在李璧對面落座,“殿下找我何事?” 李璧跟看怪物似的看他,“剛才都說得這么明白了,你還問?”他皺起眉,“知珩,我之前只是以為你為人正派,現(xiàn)在卻覺得你是腦子缺根弦,你是真不懂感情。” 路景延被苦口婆心地教育,挑挑眉梢倒也不辯白。 李璧入戲太深地一攤手:“你難道還看不出我在撮合長風和柳硯鶯?” 路景延頷首,認可了他的努力,“我看得出。” 李璧剛要繼續(xù)說下去,倏地頓?。骸澳憧吹贸??”路景延以為這是終于暗示到位了,誰料李璧一個大拐彎,“你看得出來還不幫著我?” 路景延閉了閉眼,眉頭緊蹙。 不禁反思他前世究竟給李璧留下了怎樣的印象?他只是沒成婚,又不是出了家。 李璧以為自己想明白了,敲敲桌面:“路知珩,收起你那套規(guī)矩禮法,誰說到歲數(shù)才能放良?那么好的姑娘,做什么空耗人家青春。” “殿下。” 路景延提口氣實在聽不下去,兩臂置于桌上:“你為何突然如此熱衷給人牽線搭橋?” 李璧還有心思玩笑:“說了你也不懂,你就當我是為了行善積德。” 如果李璧是在積德行善,那路景延真要懷疑自己前世是否壞事做盡。 見路景延不喜歡這個說法,李璧只好說了俗套的實話,“好了好了,實話說我沒準是年紀到了,自己不圓滿就愛看別人圓滿,長風和柳硯鶯多般配,郎才女貌的?!?/br> “郎才女貌,這世上貌美的女人多了,也不見得個個都要給石長風牽線搭橋。” “那你是沒看出人家兩情相悅?!?/br> 如果柳硯鶯沒和他冷戰(zhàn),路景延還不至于受這句話影響,偏偏許多天沒給過他好臉色,叫他此時額角直跳,“那還真看不出來?!?/br> 李璧笑:“這是我杜撰,但你不可否認他二人品貌般配?!?/br> 路景延索性反問:“殿下看我和柳硯鶯般配嗎?” 他說得太過自然太過面不改色,以至于李璧第一反應是認為自己聽錯。 路景延耐心十足地等李璧反應了會兒,見他眼睛里的神情逐漸從難以置信變作天地色變,這才有多身心俱疲似的往椅背靠過去,吁出口氣,五指無處安放地在扶手敲打。 “殿下,你這一趟一趟來,一趟一趟撮合,真叫我頭都大了?!?/br> 第47章 約莫等了一刻鐘不到,路景延就和李璧前后腳進了花廳。 柳硯鶯沒看出李璧反常,只是覺得他多看了自己兩眼,柳硯鶯欠欠身,禮數(shù)周到地給遲到的兩人端去茶水,因著是茶席,她屈膝坐在三張小幾之間,將香灰打篆,置入香爐。 香氣有形,化作絲絲裊裊白煙,將柳硯鶯云遮霧繞地和其余三人分隔。 路景延見李璧盯著柳硯鶯看了足有三個彈指,飲茶提醒了聲,“殿下?!?/br> 李璧閉上眼搔搔耳后,竭力克制自己的表情,找了個話題,“…圣上今晨召見了吐蕃使節(jié),拒絕了聯(lián)姻,下月大鄴出兵護送他們回吐蕃。” 這么大的事,路景延和石玉秋早就知道,說出來更顯莫名其妙。 他們抓了那幫偽裝商隊的吐蕃人,只移交京兆府收押了三天,蠻夷邸的吐蕃使節(jié)便坐不住,三番五次求見。吐蕃一急,大鄴就沉得住氣,不召見不調查,只將人晾著,晾了三天,吐蕃使節(jié)既無法傳回消息,也不知道被抓去京兆府的人是否交代了什么。 路景延“嗯”了聲,稍微捧一下場,“說是護送,其實是示威,到了交人那天沒準會起些沖突?!?/br> 貢布是吐蕃王室,“挾持”王室的后果還是不難預想。 石玉秋道:“殿下和都尉神機妙算,實在想不到,吐蕃此行真的另有玄機,我到現(xiàn)在還有些恍惚?!彼蒙肓讼耄熬拖翊颢C一樣。” 李璧摸摸鼻子,心說可不是?他們前世也沒想到。雖說這感覺像舞弊,但死而復生將他們送回這個節(jié)點,他愿意相信這就是老天的用意。 “打獵?”路景延注意到這個說法,抬起眼眸,輕叩茶桌示意柳硯鶯加水。 柳硯鶯早就練就發(fā)呆的本事,可以看上去專心致志,其實神游天外充耳不聞。 路景延見她沒有反應,輕喚了她一聲:“鶯鶯?!?/br> 他嗓音偏低,透著些二十歲少年人的清亮,坐得遠了只聽得出他在叫柳硯鶯,具體到底是喊了“硯鶯”還是“鶯鶯”乍聽很難判斷。 李璧正呷著口茶,略微嗆了一口,抬眼看石玉秋,唇角噙著的笑意仍在,似乎沒有聽清。 柳硯鶯飄出去的思緒回籠,見路景延手邊茶盞空著,未來得及思考,趕忙舀起茶湯為他添茶。添到一半反應過來他叫了自己什么,耳朵尖熱得要滴血。 近來他頻頻這么叫她,她以為他這是叫習慣了口誤,越想裝作若無其事就越緊張,手一抖,將茶水倒在了桌上。 柳硯鶯拿過手巾正要擦拭路景延桌上水漬,他從她手上將輕薄的紗巾接過,蓋在了水痕上。她猜想因為自己手忙腳亂,路景延這是要她消停。 石玉秋做的面無表情,但無疑是聽清了,且將她的失態(tài)看在眼里,停頓片刻回應路景延:“是啊,給我的感覺像獵人打獵,不過不是尋常的打法,而是提前知道這片樹林里會有什么獵物,布置好了合適大小的陷阱,守株待兔?!?/br> 路景延笑了笑。 李璧夾在當中只感覺空氣稀薄,深吸氣留意到香煙裊裊的香爐,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哎?這香爐不錯?!彼聪蛄廁L,“這是柳姑娘你的?” 柳硯鶯點點頭,“是,還是嶄新的呢,這是第一回 用,殿下也覺得很別致吧。” “很少見這樣的形制,特別是上頭的小鳥,活靈活現(xiàn)很有趣味。”李璧找到個合適的話題,登時松了口氣,緊咬著問:“這是買的現(xiàn)成的還是找銅匠打的?” “是現(xiàn)成的,就在我以前伺候老夫人時常去的香具店。” 說罷,柳硯鶯故作不經(jīng)意地看向石玉秋,一來觀察他聽自己沒說實話的反應,二來希望他不要拆穿。 石玉秋并未看她,只事不關己的含笑飲茶,應該不是會將她出賣的?婲表現(xiàn)。 柳硯鶯見狀一時有些難以自處,特別是一刻鐘前石玉秋才對她吐露了些許心跡,毫不吝嗇的夸獎她和她說他的故事。 結果路景延口誤一聲鶯鶯,抬手就給石玉秋喂了只蒼蠅。好在他到底是個通情達理的讀書人,沒有將任何不虞的情緒寫在臉上,叫柳硯鶯也稍稍好受了些。 李璧還沒完,想不出新的話茬就又順著問:“這香爐的形制可真少見,是多少錢買的?我時常好奇,這樣常用但款式不常見的東西,店家是會將價錢定得更高,還是將價錢定得更低?!?/br> 柳硯鶯在心里磨爪子,他一個親王,沒事好奇這個做什么?難不成就是為了要將她考倒? 石玉秋竟感受到了她尋求幫助的氣場,解圍說道:“柳姑娘先別說,讓我猜猜?!?/br> 柳硯鶯忙不迭頷首:“好。” 石玉秋想了想道:“我猜九百文?!?/br> 柳硯鶯如釋重負一笑:“石長史猜得真準,只差了十文,這只香爐是我花九百一十文銅錢買的。” 石玉秋真是個頂好的好人,她在心里想。 難捱的一場茶席終于是散了,送走慶王和石玉秋,柳硯鶯支使著底下人將茶席收拾了,自己抱著香爐回屋。 誰知路景延將人送走根本沒回進內院,而是在前院她的屋里候著。 柳硯鶯下意識緊了緊懷里的香爐,“三爺?!?/br> 她屋里陳設簡陋,但也有一張擺著炕桌的軟塌,布置得香香軟軟,桌上還擺著她花插一半沒來得及收拾的枝條,路景延曲一條腿在桌邊坐著,執(zhí)著枝條朝她伸出手。 柳硯鶯將門帶上走過去,擱下香爐在邊上,牽著枝條走過去,兩腿掛在軟塌外邊坐著,只胳膊稍稍挨著他。 “慶王找您說什么了?” 她幾乎背對著路景延,后者正好撫撫她線條修長的頸,“沒什么,反而是我請托了他一件事?!?/br> 柳硯鶯扭臉向他:“什么事?” 路景延想了想部記者說,胳膊往下滑到她肩,將人往后一帶,不再那么疏遠,而是靠在懷里,“你會知道的。” 柳硯鶯稍顯僵硬地偎在他身上,說起剛剛茶席上的事,“三爺今天說錯話了,慶王和石長史雖然沒表露,但一定察覺了?!?/br> 路景延失落地笑了笑:“我說錯話?我說錯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