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還騙婚嗎? 第28節(jié)
刀被奪走了。 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身在醫(yī)館。當鋪撞見的那位貴公子正坐在我跟前,見我醒來,若有所思著問:“為了一把刀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嗎?” 刀?他怎么會知道是因為一把刀?莫非他跟蹤我? 我盡量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和他左右侍從一下,猜到了他的身份。 我知道,我需得小心回話。 于是回道:“某身無長物,只有此金刀傍身。歹人要搶,某自當拼盡全力護它,出自本能,談不上值不值。讓貴人見笑了?!?/br> 那人輕輕一哂:“那《秋暮雁歸圖》才是至寶,你舍得拿它換刀,可見不是貪財之人?!?/br> 他果然看見我易換當物了。 我盡量從容回應:“某家中貧寒,只有幾間茅屋,雨天漏雨、屋中濕漉,這圖雖是至寶,在某手中卻難免受潮,長此以往,恐怕難以保存;某只得忍痛換了金刀。孰料錢財外露,遭了歹人惦記?!?/br> 他不置可否,良久,方隨意點了個頭:“既如此,那圖我且先給你存著。” 原來我一出門,那畫就讓他買去了。 殿試之時,我見到御座上端坐之人,故意露出驚訝神色。他不知是否瞧出了我的作態(tài),只是笑笑,并未追究。 瓊林宴上,他索性直接問我欲做何官,這豈是一個臣子應當置喙之事。我卻顧忌不上這些君臣之儀,老實不客氣道:“草民欲往大理寺?!?/br> 趙懷文此人執(zhí)拗,無論天子怎么阻攔,他對康平公主一案勢必會繼續(xù)查下去。我在大理寺為官,既能對此事來龍去脈有個了解,必要時,亦能阻攔他一把。 她既未回到宮中,想必是不愿去和親的。若這個康平公主被證實是假的,那天子想必還會天下搜尋她。無論怎樣,她不愿的,我會竭力幫她避免。 “你可想清楚了?”天子又問了一遍。歷來狀元都入文昌閣,為輔相之儲才。 然封侯拜相并非我所愿。我心志堅定,伏地大拜:“望陛下恩準?!?/br> 天子若有所思,但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本欲入大理寺之后借力打力,借天子之手打壓趙懷文欲查此案的熱情——天子與她自幼一起長大,怎會認不出她的真?zhèn)??若無天子默許,誰人敢且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充公主。 我能猜出此節(jié),趙懷文為官二十余載自然也不例外??晌乙廊坏凸攘粟w懷文的執(zhí)拗。他拼上一身老骨頭,亦要阻止這位假冒的康平公主去和親。 我只好另謀他法。 那一向,我常常往鴻臚寺與人攀談,透過各種途徑潛移默化地向沾蘭使節(jié)傳遞盡快和親的必要。沾蘭使節(jié)果然開始催促和親事宜。 康平公主案一了,和親之事便被抬上了章程。此時朝廷自然再無時間滿天下尋找真的康平公主。無奈之下,天子只得宣布真的康平公主已死,另封王庭用的次女為宜平公主,和親沾蘭。 現(xiàn)下,她可以無所顧忌地滿天下逍遙了。 只是不知她能否真的逍遙起來。臨走時拿的那幾兩銀子夠不夠,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 每年初春,我都會趁著休沐回樂順住上一陣。那間茅屋我始終未著人翻修過。許大娘勸我如今衣錦還鄉(xiāng),應當體面一些。我并未答應。 若是她什么時候回來,見這屋子變了樣子,會不會認不出來。 陌上花謝了幾回了,只是不知她玩夠了沒有,何時回來? —————— 紅袖招中再見之時,她一個勁的裝樣逃跑,其實我心中不是沒有憤怒和難過,但比起見到她完好的喜悅,這點情緒根本不足為道。 其實那時我本打算放她離開。因我已知道她的身份,想追蹤她不是什么難事。 可那日的紅袖招,并不是只有我們一撥人。她逃出去的那個側(cè)門,龍武軍正在左近巡邏。后來竹酒巷中,亦是如此。 這一切定然不是個巧合。她一無所知,我卻得極力護她周全。 若她注定逃不出京城,那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 然而沒想到董元祥案一發(fā),她就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 張慎從我眼皮子底下將人帶走,怎會不和我打招呼? 這件事果然另有蹊蹺。 我立刻上大理寺,拉著張慎去找趙懷文。 趙懷文見了我,冷冷一笑:“你倒比我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我無話可說,躬身向他行了個禮。趙懷文在大理寺二十余載,眼光之毒辣非尋常人能及。我若在她跟前遮遮掩掩,反而會弄巧成拙。 趙懷文問:“是為那馬氏而來的?” 我點頭稱是。 趙懷文不是拐彎抹角之人,單刀直入道:“你想讓我放她,可以。但你需得為我做一件事。此事辦成了,她的來歷、去處我俱不追究。辦不成,你當知曉后果?!?/br> 一根筋的趙懷文怎會陡然知道了轉(zhuǎn)圜,開始與我談起條件? 難道外放的兩年讓他終于學會了為官之道? 細思之下,我不免惶恐。然這條件我卻是不得不答應。于是道:“為大人辦事,下官萬死不辭?!?/br> 趙懷文卻問:“你都不問問要辦的是何事?若是讓你去死呢?” 我道:“欣然從之?!?/br> 從趙懷文衙房出來,我本不該去看她。然我腳下不受控制,不覺便走到了那牢房前。大理寺我待了兩年,十分熟悉。那獄卒亦十分熟悉我,二話不說,便為我開了牢門。 事隔四年,我終于可以再次直面她。我想問她當時為什么走,我想問她那一晚又算什么…… 可我終究打定主意什么都不問。詰問于我于她都沒有意義,只要她此刻在我眼前,比什么都重要。 她比四年前更擅演了,為免我認出來,打散發(fā)髻、往臉上一個勁抹土灰,因為片刻前逃跑打斗,衣裳亦是弄的很不堪,在我跟前,眼神躲躲閃閃,像個貪玩晚歸怕挨罵的稚童。 我想親手為她拭去灰塵,怕她受驚,終只是將手帕遞給她,讓她自己擦。 我告訴她她其實不必如此,她想裝作不認識我,我便會識趣地當個陌生人。她想怎么玩,我便陪她怎么玩。 見昔日最愛漂亮的她臉像花貓一樣臟,卻顧不得,眼珠子仍忍不住滴溜溜轉(zhuǎn)思量對付我的策略,我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我隨趙懷文查康平公主案,知道她與趙懷文舊時的小過節(jié),故意拿趙懷文嚇她。 她果然如受驚小獸一般,立刻伏地求饒。 我步步進逼,她被逼至絕境,忽然高聲道:“只要大人答應,民婦日后任憑大人差遣。民婦……從今往后就是大人的人!” 她不知道我已認出了她,不承認我們的過往,卻仍這么說。 那若是換一個人在此呢?她是否依然會這樣。 是否山洞一夜,于她而言,真的只是隨便玩樂? 那一刻,我忽然發(fā)現(xiàn),我在吃我自己的醋。 我拂袖而去。 走出牢房,讓涼風一吹,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妒火一散,心中揮之不去的擔心又浮上來。 我輕嘆口氣,快步走回官舍,取了兩套衣裙,并自己親手制的一支銀釵,著人以秦衙內(nèi)的名義送去牢房。 那釵頭一支迎春花,因我右手不便,雕的略微有些簡拙。 花朝是二月之意,二月迎春花開,熱鬧蓬勃,掃去人心底一冬的枯寒,帶來盎然春意。 正如她這個人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評論區(qū)幾位小姐妹的呼聲,我就又寫了一章~~ 不喜歡的請輕輕拍,我下一章就推劇情~我好乖的~ 今日份的杜大人溫不溫油? 第三十九章 花朝雙手雙腳縮在杜譽懷中, 果然不一會暖和了許多,身上的痛也漸漸緩和,她將手腳自杜譽懷中抽出來, 翻個身,繼續(xù)縮回自己的被籠里。 杜譽卻一笑,一只手穿過被窩伸進來:“怎么?利用完我就走?” 花朝被他說的赧然,臉一紅, 身子輕輕欠了欠:“別鬧,困了, 那樣睡不舒服?!?/br> 杜譽卻并未就將手抽走,反覆到她小腹上, 輕聲問:“還痛嗎?” “好些了?!?/br> 他的手寬厚溫暖,雖隔著一層薄薄的中單,她亦能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她覺得前所未有的暖和、放松。 過了一會, 他似乎猶嫌不足, 又將腳伸過來, 將自己小腿伸到她足下。這一回她連輕微的掙扎都沒有,舒服的縮在他隔了一個被子的懷抱里。 兩人靜默了一會, 他忽然鬼使神差道:“剛才在廚下碰見了管廚的大娘, 她說……” “說”字出口,卻又半天無言。 花朝忍不住問:“她說什么?” 他又沉默了一會,方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女子月事時這腹痛,很多生完孩子就好了……” 花朝一怔, 這話意思十分明顯。臉上不由一紅,囁嚅道:“這種事你怎么也與人說……” 杜譽無辜道:“我、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我又沒、沒這么痛過……” 誠然,指望杜大人來月事這輩子是不可能了。杜譽這些年孑然一身,自然也不可能了解女人的這些事。 其實她倒也不是真的在意杜譽將這等女兒事道于他人,只是談及生兒育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罷了。 生孩子…… 她其實很喜歡小孩。四年前困于宮中,得知嫂嫂有孕時,她還敦促宮人準備過小孩衣裳。那衣裳小小的,袖管和褲管都那么窄,那么短,單是撫摸那衣裳,便讓人心中變得柔軟…… 她自己從未想過生孩子的事。自逃亡之時起,她便絕了這個念頭。后來在江洲,亦不是沒有過這種可能。只是,心里雖不承認,但杜譽的溫潤清華,足以令天下大多男子黯然失色,使她潛意識里對別的男子十分抗拒,連想都不會往這上面想。 可若是……她與杜譽的孩子呢? 念頭稍稍往這上面轉(zhuǎn)一轉(zhuǎn),她心中便流出一股奇異的暖流,渾身都覺得開始發(fā)熱,閉眼靜心一瞬,仍退不去臉上的潮/熱。恰好杜譽輕輕動了一下,她立刻有一種做賊心虛之感:“別說話了,快睡覺!” “我……我沒說話啊……”杜譽一臉無辜。然而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了她腦中所想,他將身子靠過來一些,以下頜抵著她的頭,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著她這么真真切切的縮在自己懷里,滿足地閉上眼。不一會,那低啞的聲音輕輕緩緩道:“待這個案子了了,我們再辦一次婚禮,你……你給我生個孩子吧……” 話落,似乎生怕她有異議,立刻接了一句:“許或這樣以后就不疼了……” 花朝心中一動——長夜漫漫,四野闃寂,她聽見自己的心“咚咚咚”地劇烈跳著。 她多想就這么答應他。 可她終究只是輕斥一聲“快睡!”,未搭理他的話,假裝閉眼睡去。 已是四更天,再過一更多天,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