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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看著于庭的消息,正要回復(fù),忽然察覺到外面的氣氛有些不對。 他動作一頓,直起身,走到門后,凝神去聽。 葉然拉開門,葉父站在門外,帶著閱讀眼睛,穿著條紋睡衣,手里還端著一杯熱騰騰的紅茶,一副要與他秉燭夜談的模樣。 他走進屋子,還沒說話,眉頭忽然一皺。 什么味兒? 晚飯的咖喱味太濃,葉然呼吸驟然窒了窒,迅速想著借口。 葉然卻像是明白了什么,和藹的拍拍他的肩膀:下次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你現(xiàn)在在長身體,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想到中午葉然特意淘的四大碗米,葉父直到此刻終于了然。 葉然畢竟正值青春期,飯量忽大忽小很正常。 這說明他健康。 他掃了眼葉然的臥室,熟悉的擺件勾起他的回憶。 葉然的臥室是葉母親自設(shè)計,當年裝修的時候她沒有特意打造成兒童房,而是一切以少年的規(guī)格對待,暖黃色的墻壁、鋪滿花邊地毯的地面、棉花團一般的懶人沙發(fā)和坐墊,以及特意改造成陽光書房的陽臺。 即便不是兒童房,但處處溫馨周到。 葉父心情緩和許多,他沒有坐到葉然的床上,而是找了把椅子,端著紅茶坐下。 葉然坐到他對面,聽葉父單刀直入道:然然,我今天見到你小姨了。 一剎那,葉然有些眩暈。 腦海里所有擔(dān)心、緊張、慌亂,都隨著這句話煙消云散。 他脊背不自覺地挺直,無數(shù)念頭紛雜涌過,掌心不自覺緊握。 葉小姨從來就不是好相處的性格,葉家的長輩里,她成就最高,因此最心高氣傲。 葉母還在時,她對葉母又尊又嫉,葉母去世后,她傷心欲絕過幾年,那幾年對葉然最好,恨不得把他當親生兒子對待。 不過再深的傷痕也會被時光抹平,不過短短三年,她便一點點疏遠了葉然。一個是jiejie留下的,只有一半葉家血緣的孩子;一個是嫉葉如仇的母親,她當然會選擇母親。 葉然從不怪葉小姨做出的選擇,但他同樣不明白,葉小姨那股等著他服軟、認錯的念頭是從哪里來的。 他緩緩抬頭,燈光下,清凌凌的眼睛如一池湖水,倒映出幾點光芒,爸,我沒做錯。 葉父抬眼,看他一眼,接著俯下身,放下紅茶。 我知道,短短幾個字,他便明白了葉然的意思,這是葉家父子獨有的交流方式,下次她再來,你直接給我打電話。 嗯。葉然點頭。 葉父又道:今年帶你回陳家,是我的錯。 陳,是葉母之姓。 自從葉母去世,葉陳兩家便多年不曾和解過。 葉父無法容忍葉姥姥對葉然做下的錯事,也無法容忍陳家人的助紂為虐;葉姥姥和葉小姨她們,也無法原諒葉父當年的窩囊不干正事。 兩家人各持己見,直到葉然初中才開始緩和關(guān)系。 葉然并不意外,葉父的是非觀很直白,他做錯了事會對葉然道歉,同樣,葉然做錯了事,也必須向他道歉,并寫檢討書。 我今年帶你回你姥姥那是因為你姥姥檢查出了腫瘤,良性腫瘤,葉父斟酌著道:不帶你回去看她,我怕日后會對你造成影響,但我沒想到,你小姨會直接來找你。 葉然終于明白葉父今年過年的所作所為,一直淤積在胸口的悶氣終于散了,他道:我知道了,該回去的時候我會回去。 但除此之外,他不會多做別的。 葉父輕輕嘆了口氣,抿了口紅茶:你能這么想很好。 他看了眼墻上的時鐘,起身:時間不早了,你先睡吧,后天我讓家政公司來打掃屋子。 好。 葉然送他出門。 走廊內(nèi),葉父的背影仿佛比以往更加蒼老。 葉然握著門把手,沉默地看他許久,才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到床邊,疲憊的坐下,空茫的眼睛盯著虛空一點,胡亂的想著事。 床頭燈凝聚成的昏黃光點,似隨風(fēng)飄蕩的小火苗。 下一秒,一片陰影襲來。 葉然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一個人,男人俯身湊到他臉前,狹長漆黑的鳳眸如一方墨硯,目光深深,映出他有些低落的眉眼。 葉然抿抿唇。 沈時抬手摸著他的后頸,垂著眼,把他抱進懷里,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沒穿上衣,直到臉頰觸碰到一片溫?zé)崮龑嵉募ou,葉然才陡然反應(yīng)過來,身體頓時變得僵硬,呼吸也顫顫抖抖的,艱難的說:你你先穿上衣服。 沈時哦了聲,若無其事道:沒事,我不在意。 葉然:可我很在意啊! 他所有難過的心思都隨著這句話煙消云散,幾乎是火燒眉頭的從沈時懷里掙脫,干咳一聲后,紅著耳廓匆匆走向浴室:我把碗送下去。 沈時散漫的靠著床頭,盯著他:好。 葉然不敢回頭,走得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