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難道你不」
(2) 舒清和在醫(yī)院的急診病床醒來,雖然他根本不記得曾經(jīng)失去意識。 從天花板垂下的橘色布簾在他四周隔出一小塊區(qū)域,布簾外有許多聲音,隨著他的意識恢復逐漸變得清晰、響亮,最后全都混在一起,化為兩側(cè)額頭的隱隱疼痛。 他揪起五官,扭動身體,企圖把臉埋進枕頭,彷彿那么做就能切斷頭痛的來源。輪床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輕微響聲。 「終于,你醒了!」 突如其來的女性聲音嚇了他一大跳,引起額側(cè)一陣抽痛。真怪,他根本不記得曾經(jīng)撞到頭。 舒清和撐起腦袋,用力眨了幾次眼,好不容易看清楚說話的是一名相貌頗具威嚴的四十歲左右女子,然后他不爭氣地大大顫抖了一下。 藍思禮的經(jīng)紀人麗莎為什么站在他的病床邊?跑娛樂新聞的記者沒有人不認得的王牌經(jīng)紀人為什么緊緊盯著他看? 「檢查明明說沒事,你卻一直不醒,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趁機補眠?!箤Ψ?jīng)]有察覺他的內(nèi)心恐慌,彎腰靠近,雙眼微微瞇起,「最近又睡得不好嗎?」 舒清和縮起肩頸,微微低頭閃躲對方的視線,「我……我沒……」他的喉嚨乾澀,忍不住連咳好幾聲。大概是太久沒說話,不僅口乾舌燥,包括聲音也奇怪,聽起來都不像他自己。 麗莎立刻遞了礦泉水瓶過來。 「謝謝……」舒清和用兩隻手接過水瓶。 麗莎揚起眉毛,嘴角微微扯動,彷彿聽見舒清和道謝是一件值得驚訝的奇事。 「不客氣?!顾戳艘谎凼皱l,又往布簾外張望,「在這里等一下,別亂跑,不要讓任何人看見你?!拐f著便轉(zhuǎn)身離開。 舒清和握著水瓶,呆呆坐在病床上,聽著鞋跟敲擊地板,喀喀喀地快速消失在布簾外的一片混亂。 這個小小的隔間里真的剩下他一個人。 從麗莎的出現(xiàn)到離開、到她說的每句話,舒清和都感到無比困惑。這位萬象娛樂的王牌經(jīng)紀人從來沒給過八卦記者好臉色,更別提表達關(guān)心。難道是因為他減緩了藍思禮掉落時的衝擊,對方很感激嗎?若是如此,簡單說一句謝謝不行嗎? 他左右張望,不知道現(xiàn)在該做什么,麗莎要他等一下又是要等什么。二十五年來他得過最嚴重的疾病是輕微腸胃炎,騎車造成的幾次外傷都是自家醫(yī)藥箱就能處理的程度,忽然在醫(yī)院急診室落單,實在有些茫然失措。 其實……他也沒發(fā)生什么嚴重的大事,剛醒來時的頭暈頭痛、以及其他難以形容的陌生不適,習慣之后也不算太糟。他是早已獨立生活的成年人,他可以應(yīng)付這一點點醫(yī)療事件。 舒清和努力無視心里的失落,開始尋找個人物品。他的視線經(jīng)過放在棉被上的雙手,忽然又轉(zhuǎn)回來。 有什么東西不太對勁。 他的手……他抬起雙手,在光線下轉(zhuǎn)動,檢視每一根忽然變得纖細修長的手指,怔怔看著血管的青色從白皙的手背透出來。 這不是他的手。 他的注意力接著從細得彷彿隨時會斷折的手腕轉(zhuǎn)移到衣袖,再到他的上半身。他現(xiàn)在穿的襯衫也不是他的衣服! 荒謬不詳?shù)念A(yù)感涌現(xiàn)心頭,他唰地拉開棉被,果然見到一條銀白色西褲,原本的卡其褲哪里都找不到了。 雖然這些衣褲全都不屬于他,卻是他曾經(jīng)見過的,就在不久前,萬禧飯店宴會廳,那個掉漆工程的舞臺,藍思禮的身上── 舒清和內(nèi)心的尖叫尚未平息,麗莎很快回來了,身后跟著醫(yī)生和護理師,兩個人都對他親切微笑,「藍先生,感覺怎么樣?」 醫(yī)護人員叫他藍先生! 舒清和大受驚嚇,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凈。只是……如果他真的頂著藍思禮的白皙臉蛋,他猜想差別多半不大。 他顫著聲詢問麗莎,「有、有看到我的手機嗎?」 驚慌之中用詞不夠客氣,語氣不太好,可他顧不了那么多,也沒空在意麗莎從提包掏給他的是一支又貴又難取得的超熱門新款機。那支手機,當然也完全不屬于他。 舒清和用指紋解了鎖,找到相機,開啟前置鏡頭,下一秒鐘,藍思禮的臉便從螢?zāi)换赝?,還帶著一臉呆樣,沒有半點閃亮亮大明星該有的風采。舒清和忍不住閉起雙眼,哀叫一聲。 「別這樣,」麗莎翻了個不客氣的白眼,「除了頭發(fā)和衣服有點亂,你依然很美很時尚?!?/br> 護理師抿嘴輕笑,她投向舒清和的眼神……很明顯也屬于大明星藍思禮。 舒清和心中的慌亂程度又加深了。 「那不是……我是想說……想說……」他想說的,如果真的說出口,怕是要被送去檢查腦袋,或是精神狀態(tài)。 因此,他轉(zhuǎn)而關(guān)心另一件要事,「請問,另一個人……就是、和我一起摔倒的那個記者,他……他要不要緊?」 「哦,那個記者──」 麗莎的答覆被一陣凄厲的尖叫打斷了。 聲音距離不遠,大家都吃了一驚,舒清和是反應(yīng)最激烈的一個。他急忙翻身下床,扯開布簾往外衝,過程中幾度腳軟,差點摔倒。別人的身體真的是不好用。 他聽見身后急切的叫嚷,是麗莎想阻止他。但是他已經(jīng)找到了,透過半開的布簾,他找到他自己,舒清和的軀體,在另一張病床邊,神情激動。護理師和廖伯分別抓著他的兩邊肩膀,學姊郭可盼也在一旁,不住勸說他冷靜下來,先處理他的傷口。 舒清和注意到對方在右側(cè)瀏海附近的確有一小片暗紅色,從外觀瞧不出傷勢輕重,但是急診室既然現(xiàn)在才處理,必定是不嚴重的小問題。他松了口氣,看到廖伯和學姊陪在他身邊,心里又是一陣溫暖。 他畢竟不是孤身一人留在醫(yī)院,先前真不該胡思亂想,隨便就喪氣。 然后那個佔據(jù)他身體的人抬起視線,看見他的瞬間就像見到鬼。 舒清和很難形容眼前的畫面有多么詭異,他的五官他的臉,用完全陌生的激烈眼神瞪視著他。 絕對沒錯,那副軀體的內(nèi)在是藍思禮,他毫不懷疑。 但是看在他人眼里,他才是承受所有目光的大明星藍思禮。越來越多人聚集圍觀,拍照的快門聲此起彼落,興奮的竊竊私語也越來越響。 麗莎氣急敗壞趕到,一把捉住他的臂膀就往外扯,手指掐得死緊,深怕他逃脫似地。 大概也覺得場面詭異,藍思禮停止了掙扎,在床邊坐下,讓醫(yī)護人員處理額頭的外傷。但是他的視線始終緊緊跟著舒清和。 舒清和滿懷歉疚,在被麗莎完全拉離現(xiàn)場之前,只來得及對真正的藍思禮嚷道:「我、我會打電話給你!」 麗莎大驚,「胡說八道什么?」她更用力地拖著舒清和走,加上她的鞋跟,兩人幾乎一樣高,力氣卻是女大于男,舒清和竟然無法反抗。 麗莎一面對他叨念,責備他不該引來那么多不必要的注目,一面朝著手機下指令,「把車開過來,我們馬上要走了!」 ******* 雖然荒謬,卻不是作夢,他和藍思禮交換了身體,一切都是真的。 舒清和一路處在巨大的震撼當中,人被帶出醫(yī)院,通過擁擠的人群記者群,被塞進高級名車后座,發(fā)現(xiàn)駕駛正是早前在萬禧飯店側(cè)門巧遇過的壯漢藝人助理,他都沒有多馀的心力感到驚訝。 助理先生手握方向盤,快速衝出重圍,直到兩個路口外的紅燈才第一次停下來。他的視線透過后照鏡掃向后座的舒清和,目光似乎比記憶中更冷一點,看得后者心中惴惴不安。 綠燈亮起,助理先生的視線轉(zhuǎn)向正前方路口,舒清和松了口氣。 然后麗莎開始抱怨,用許多難聽的字眼批評萬禧飯店宴會廳的施工水準。她對飯店高層十分不滿,說他們只顧宣傳,不管表演者的死活。舒清和大部分還滿同意她的。 「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后果,真的是走運?!棺詈笏铝私Y(jié)論。 「你覺得只是運氣?」 麗莎瞄了問話的助理先生一眼,「哦,你說那個記者?。 ?/br> 忽然被提及,舒清和有些心驚。 「你不承認他有功勞?」助理先生又問。 「難說,」麗莎聳聳肩,「我有問過,他為盜火人週刊工作,是不入流的八卦記者。那種人的行為未必出于好心,說不定是想出鋒頭、製造新聞。」 助理先生搖著頭,「說話何必刻薄,八卦記者也不過是混口飯吃?!?/br> 「就是說啊!」舒清和脫口而出,即刻后悔。 他真不該把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他從后照鏡看見助理先生朝他疑惑蹙眉,麗莎則是轉(zhuǎn)過頭來,眉毛揚得老高,滿臉驚訝。 「哦,真的嗎?你和木沐站同一個陣線?」 木木?目目?生得那么威武壯碩的助理先生,竟然有個疊字暱稱?舒清和瞠目結(jié)舌,意想不到。 見他半晌沒有回話,麗莎擔心地問,「你真的沒有哪里不舒服嗎?」 「是……是有一點……」 「什么?有一點什么?你哪里不舒服?在醫(yī)院的時候怎么不說?」 舒清和顫了一下,小聲回答,「好像肚子有點……怪怪的?!顾男闹袩o比懊悔。他應(yīng)該早點說,或者乾脆不說,他不習慣成為別人的壓力來源。 麗莎的反應(yīng)卻是明顯松了口氣。從舒清和的角度看不清楚,不過他嚴重懷疑對方甚至翻了個白眼。 「一整天光吃布丁和黑咖啡當然胃痛!聽我的建議,偶爾攝取點正常食物行不行?」麗莎說著從提包里找出一只方形盒狀物,抬手拋給他。 舒清和接過細看,是一盒已拆封的胃藥。他沒有多想,立刻丟還給對方,動作快得彷彿那盒胃藥咬了他一口。 「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不是太嚴重?!顾麑κ惺鄢伤幱幸环N打從骨子里的不信任,這輩子從未吃過半顆,就算現(xiàn)在不是自己的身體,他仍不敢輕易嘗試。 麗莎微微瞇眼,似乎不信他說的話,但也沒繼續(xù)逼迫他。 擔心麗莎對他又有提問,或是自己說錯話,舒清和趕緊閉上眼睛裝睡,一面聽前座兩人討論藍思禮的飲食習慣。 說是討論,其實主要是麗莎表達她的各種不滿意,助理木木先生偶爾解釋幾句,他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和麗莎的互動沒有明確的上下之分,不像舒清和認知中的助理與經(jīng)紀人,倒像同位階的工作伙伴。 舒清和被叫醒時,車子已經(jīng)熄火,助理先生在打開的車門邊等著。他沒想到自己真的睡著了。 掙扎著下到地面,舒清和感覺到微妙的頭重腳輕。他的胃痛已緩和得多,減輕為一種可以忽略的不適感。 說不定,睡一覺就好了,明天就會好了,他努力自我安慰。 藍思禮住在市郊的高級透天社區(qū),許多藝人名流是他的鄰居,舒清和來盯梢過其他目標數(shù)次,對這一帶并不陌生,也知道藍思禮的屋子是哪一棟。但要說到踏進屋內(nèi),他應(yīng)該是頭一位有此殊榮的記者。 他們從車庫直接進入屋子,一樓是挑高設(shè)計,主色是白與灰,裝飾極少,走的是洗鍊簡約的都會風格,整片的落地玻璃和白墻上的大幅黑白攝影作品最為搶眼。 舒清和盡力不讓目光亂飄,不表現(xiàn)出任何可疑的好奇心,但實在頗有難度。 麗莎催促他去休息,他也認同,卻不知道藍思禮的寢室該往哪邊走。他轉(zhuǎn)頭見到身邊的助理先生,靈機一動,假裝腳步不穩(wěn),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臂。 木木先生全身明顯變得僵硬,彷彿和美杜莎打了照面。有那么一瞬間,舒清和以為對方要推開他,后來大概是想起薪水,勉強忍耐下來。 舒清和硬著頭皮道:「麻、麻煩你借我……呃、扶一下……」他真的、真的感到十二萬分的抱歉與尷尬。 他不知道助理先生是什么表情,他根本不敢看。幸好,對方往前走了,慢慢領(lǐng)著他上二樓。 麗莎在樓梯底朝上喊道:「不要忘記木沐是你唯一『勉強可以接受』的助理,克制一點,別把人逼走喔!」 舒清和死死盯著地板走路,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助理先生的高大,他是很清楚的,但是藍思禮的矮小,他到現(xiàn)在才真正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起碼有二十公分。好處是他因此離木木先生的臉很遠很遠,臉頰的熱氣比較不容易被察覺。 藍思禮的寢室不遠,就在二樓的第一扇門。一到目的地,舒清和立刻松開手,假裝扶著墻壁站穩(wěn)腳步。助理先生沒留心他的鱉腳演技,幫忙開門開燈,之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舒清和隱約聽見他在樓下和麗莎說話,討論明天怎么樣怎么樣的。 現(xiàn)在可不是關(guān)心明天的時候,舒清和關(guān)上門,躲進浴室,掏出手機打給藍思禮。 輸入號碼,按下?lián)艹鲦I,他感到既恐懼,又有點期待。和大明星藍思禮直接通電話,他大概也是媒體業(yè)的第一人。 不曉得藍思禮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萬一人還在急診室呢?廖伯或其他人可能會幫忙接電話,那他該怎么開口? 為求慎重,線路接通后,舒清和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請問是……是舒清和先生嗎?」真是他這輩子講過最詭異的一句話! 他聽見疑似咬牙切齒,猛獸即將咆哮的聲音,馬上自我糾正,「藍、藍先生?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確定是你親自接的電話?!?/br> 「……是我,旁邊沒有其他人?!咕€路另一頭的聲音很緊繃。 「你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請問,你還好嗎?我是說……我的身體有沒有怎么樣?我在醫(yī)院看到你頭上有傷?!?/br> 他正在和他自己的聲音對話,這個不可思議的困境瞬間變得更真實、也更離奇。舒清和放下馬桶蓋,小心坐下,覺得頭又開始暈了。 「輕微皮rou傷而已,應(yīng)該是被我身上的金屬飾品刮傷。」 「喔,那就好?!?/br> 「一點都不好!」藍思禮吼道:「到底為什么發(fā)生這種事?為什么?為什么?!」 舒清和擔憂地看了看浴室門,外面很安靜。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隔了一會兒,他又說,「對不起?!?/br> 「干嘛對不起?」藍思禮咬著牙道,聽語氣似乎煩躁多于氣憤,「不是你干的好事就不要胡亂道歉,那是我的聲音,注意我的形象!」 舒清和及時忍住差點出口的道歉。 「我不是為了這個……『意外』發(fā)生的原因道歉,而是,」他有些艱難地說道:「而是……我覺得佔了你的便宜,你過著優(yōu)渥成功的人生,和我的很不一樣……」 手機里傳來一陣笑,聽起來卻不歡快。舒清和一怔,「難道你……不喜歡你的人生嗎?」 他沒機會聽見藍思禮的回答,忽然有人在敲浴室門。 「藍思禮,你不舒服嗎?」是助理先生。 舒清和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我沒事!」助理先生的低沉嗓音老是令他驚慌,加上他正好坐在馬桶蓋上,回答時不假思索,「我、我在上大號!」 浴室門外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有逐漸遠離的腳步聲。線路的另一頭倒是爆炸了,藍思禮大聲抗議,指控舒清和嚴重損害他的形象。 「每個人都要上大號,怎么能算是損害形象?」舒清和辯解道。 藍思禮的回應(yīng)非常精彩,舒清和都不知道自己罵人的聲音可以聽起來這么有魄力。 「本來我想要以牙還牙,但是我照過鏡子,看過你對你自己造成的破壞,實在沒剩什么地方可以下手。」 「我沒有那么不堪吧!」舒清和忍不住哀嚎。 「喔你有,你的品味糟透了!不過我現(xiàn)在沒有心情討論。聽著,」藍思禮發(fā)出備受折磨的嘆氣聲,「我等了很久,累得要死,先告訴我應(yīng)該去哪里?!?/br> 「我的朋友沒有送你回家嗎?」 「我打發(fā)他們離開了,現(xiàn)在不想應(yīng)付陌生人?!?/br> 舒清和可以理解對方的心情,麗莎和助理先生的存在也帶給他極大的壓力。他告知藍思禮租屋處的地址,確定對方從包包里找到鑰匙,還浪費唇舌解釋如何利用大眾運輸回家,結(jié)果對方壓根沒考慮計程車以外的選擇。 最后他們約好隔天再詳談,因為不只藍思禮,舒清和自己也覺得疲倦。 「對了,關(guān)于我的工作,明天你──啊,居然直接掛斷電話!」舒清和瞪著通話已結(jié)束的手機螢?zāi)唬瑦瀽灢粯贰?/br> 大明星大概不在乎一介平凡小記者的生計,工作對他卻很重要。 明天開始他的工作該怎么辦?請假嗎?根據(jù)經(jīng)驗,主管和同事們都不會刁難他??墒翘R時了,又不知道需要請多久,他的心里真的過不去,極不愿意給整個編輯部添麻煩。 舒清和陷進嚴重的困境,待在浴室苦惱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另一件要事。 糟糕,他忘記告訴藍思禮,他的公寓里有個同居男友在等著! (待續(xù)) 寫著寫著,合心意的篇名終于出現(xiàn)了,所以正式更名,現(xiàn)在感覺踏實多了。^^ 老梗就是靈魂交換啦!不知道從上一回看算不算明顯? 然后助理先生的全名可能要再過兩回才會出現(xiàn),因為他是本篇名字被作者亂搞的 受害者代表~~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