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熟悉個屁!」
(28) 「有事商議,請撥空過來一趟?!?/br> 藍思禮對著端木傳來的訊息皺眉頭。 從小記者老家回來之后,他們還沒見過面,溝通都靠訊息和電話。據(jù)他所知,小記者正在全力趕稿,除了最重要的專訪,另外尚有三篇以上的文章要寫。 幸好,拜攻擊事件之賜,明星工作暫時停擺,小記者可以窩在屋里把對外宣稱用來平復(fù)心情的時間都挪去敲鍵盤。 ──或是,指使端木傳送神秘訊息。 藍思禮左思右想猜不到有什么事需要當面商議,但是他有一種小記者想要胡搞瞎搞的不妙預(yù)感。 廖伯看他一臉嚴肅,好奇湊過來,「干嘛擺那個表情,我們又被告了嗎?」 「藍思禮的助理叫我去一趟?!?/br> 「哇,大明星召見,知道他想做什么嗎?」 「去了就知道了?!?/br> 藍思禮收起手機,把工作用的平板、記事本和一堆拉拉雜雜的東西擠進背包,接著雙手并用,粗魯?shù)爻秳永殻嘲姆季髲姷胤纯怪?/br> 他們的工作剛告一段落,報導(dǎo)職業(yè)運動員和電視明星在萬禧飯店三樓舉辦的訂婚派對。宴會還在熱鬧進行,公開給媒體的部分已經(jīng)結(jié)束,記者們都撤得差不多,他們是最后的幾個。 「晚上我們約在老地方,你來嗎?」 廖伯問的是晚餐,小記者的生活充滿這一類的邀約,下班同事約吃飯,假日有另一批朋友約踏青、登山,藍思禮已經(jīng)逐漸習慣。 他搖搖頭,「大概沒辦法,天知道藍思禮那邊要搞多久?!顾坏晳T,找藉口拒絕時還開始感到有點抱歉。 「你打算直接過去嗎?需要我載你──」廖伯轉(zhuǎn)動視線,臉色忽然改變,「啊,那么,改變心意再傳訊息給我,或是直接過來,都好!」連說話也變得急促,甚至沒等藍思禮回應(yīng),揹起裝備匆匆逃走。 藍思禮不必確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轉(zhuǎn)過頭,他果然見到梅曦明笑吟吟從派對方向過來。 「可不可以收斂一點?你和你的這些假裝的巧遇會害我變成最不受歡迎的搭檔?!顾麤]好氣地抱怨。三不五時和總經(jīng)理不期而遇,誰還想和他一起工作? 「冤枉,今天真的是巧遇!」梅曦明掛著微笑,翹起拇指,比向肩后,「女方是我的表親,我出來接個電話,就看到熟悉的完美屁股,當然必須打個招呼。」 「你熟悉個屁!」 這個色胚,老是對著小記者的屁股發(fā)情,遲早要遭到端木制裁! 藍思禮花了點時間,在腦中想像震怒的端木、不知所措的小記者、以及笑容來不及收起就吃了一記直拳的笨蛋總經(jīng)理。 好可憐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怎么挨得起前特警的鐵拳?結(jié)果多半是送醫(yī)院,痛個十天半個月。他同情地望著梅曦明,完全沒意識到誰才是搞出這一團混亂的罪魁禍首。 梅曦明看見對方眼神里的憐憫,心中惴惴,「……前陣子我的姪女送別寵物,那時她的表情跟你現(xiàn)在很像。」 藍思禮詭祕一笑,「害怕的話就走遠一點,回去派對sao擾別人。」說著揹起拉鍊仍舊沒有完全關(guān)緊的包包,舉步就走。 「不想回去。訂婚派對甜蜜浪漫,我孤零零一個人毫無樂趣。」 「約個伴一起參加很難嗎?」 「最近對其他人都提不起興趣,全都怪你。」梅曦明跟了上來,與他并肩齊步,「所以我說啊,今天就訂下時間,趕快約個會,好好大干一場,加速對彼此的厭倦吧!」 藍思禮停步轉(zhuǎn)身,為對方的低俗用詞大皺眉頭,「萬一你沒有感到厭倦怎么辦?」 「不可能的!」梅曦明失笑,「一旦開始談戀愛,我很快就會逃跑,屢試不爽。」 「什么談戀愛,沒有人提到談戀愛,我只同意一次約會而已?!?/br> 「約會不就是談戀愛?」 「亂講,才不是?!?/br> 「那么,以你的高見,怎樣算是談戀愛呢?」 藍思禮張開嘴又閉起,雙唇抿成一條薄線,意外于自己竟然答不出來?;叵肴耆松羞^幾次心動,也有許多人對他表示興趣,然而這兩種感覺從未產(chǎn)生交集,戀愛的酸甜苦辣對他來說充其量是寫歌的素材,還得歸在幻想類。 「哼,自己去查你家出版的羅曼史小說?!?/br> 「我沒猜錯,你果然也不懂?!?/br> 他們邊走邊說,從樓梯下到二樓。二樓宴會廳是總裁的喜宴預(yù)定地,工程進行中,四周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唯有長長木板圍籬一路延伸到盡頭,圈住了大部分區(qū)域。 「我們來干嘛?」 「我要看一眼工程進度,弄清楚他們到底還要搭建多久?!顾{思禮沿著圍籬緩慢前進,尋找可以窺看的空隙。 事關(guān)他和小記者的錯亂人生,當然要趁人在萬禧的時候探查一下整修進度。他再不交換回去處理音樂相關(guān)的工作,許多人都要跳腳了。 可惜木板間的接縫密不透風,連一隻螞蟻也爬不進去,更別提偷看。 「為什么想知道?」梅曦明亦步亦趨,就在他身后。 「它害我受傷,我沒有把飯店告到哭出來純粹是我心地太好,現(xiàn)在當然有權(quán)監(jiān)督后續(xù)進展?!?/br> 他們繞完圍籬一圈,來到唯一的出入口。門閂沒鎖沒扣,只是虛掩。 藍思禮叮囑道:「幫我注意外面有沒有人過來?!?/br> 他只老慮到門外,卻忘記門內(nèi),一隻手剛往前伸,門就自動推開,走出來四個男人。他略為吃驚,往后退開一步,那四名男人也覺得意外,怔了一怔,停留在門邊。 藍思禮認得最前方的壯年男子是萬禧飯店的賴總經(jīng)理。他極不擅長記憶人臉人名,對這位賴總卻是過目難忘,不是因為英俊,而是正好相反。 相貌丑陋的賴總經(jīng)理是個富有才干與威嚴的強勢男子,唯一比他的外表更差的是性情。在這里遇見他,絕不是件好事。 萬禧總經(jīng)理很快將藍思禮從頭到腳掃過一遍,視線最后落在胸前的記者證。 「哪一家的記者?擅自闖進封閉的樓層有什么指教嗎?」他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冰冷,像臺機器。 梅曦明走到兩人中間,刻意把藍思禮擋在身后?!搁T沒鎖,好奇想看一眼而已,說是擅闖,未免夸張?!?/br> 見到梅曦明,賴總的神情倏變,從冰冷轉(zhuǎn)為憎惡,好像他寧可面對一打來偷拍的狗仔。 「啊,我應(yīng)該要猜到的,鬼頭鬼腦,果然是你旗下的三流記者?!?/br> 「我們家的雜志銷量和口碑都好得很,你說話客氣點?!?/br> 賴總在胸前交疊起手臂,顯然沒什么客氣的話想說。 「你又是來做什么?決定放棄不適合的職位,改當搞偷拍的狗仔?」他觀察梅曦明站立的位置和姿態(tài),總覺得氛圍古怪,不像尋常上司維護下屬,再考量對方的名聲,腦中靈光乍現(xiàn),微微睜大了雙眼,「不是吧,外面已經(jīng)找不到愿意忍受你的可憐蟲,所以你利用職權(quán)搞上自己的員工?到底要多可悲才能淪落到這種田地?!?/br> 「沒有你的想像力可悲,」梅曦明也感到不悅而提高了音量「我可沒有利用職權(quán),也從來不缺任何人陪伴,少拿你的陰險揣測來毒害別人?!?/br> 「你不否認搞上自己的員工?」 「什么搞,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你們跑到封閉的樓層是幽會尋刺激嗎?你好歹是個總經(jīng)理,品德的敗壞程度簡直令人震驚!」 「剛剛已經(jīng)說過只是來看一眼,你的理解能力有什么問題?」 藍思禮本來在旁邊裝乖,讓上司負責應(yīng)對。豈料這兩人的吵鬧內(nèi)容越聽越不像話,梅曦明根本不是在反駁,而是幫忙對方挖坑。 老實說,如果要他來對梅總批評指教,內(nèi)容只會更加惡毒,可是從別人嘴里聽見,他的心頭卻涌出了一股關(guān)你屁事的惱怒。 他伸出手,將梅曦明往后拉退兩步,「如果你們要繼續(xù)拌嘴,站過來一點比較安全?!箤Ψ?jīng)]有抗拒,只流露出輕微的疑惑。 賴總冷笑道:「怕什么?我可懶得對這傢伙使用暴力?!?/br> 「我怕的是上面的水晶燈掉下來。在萬禧,頭頂隨時可能有東西掉下來,大家都知道。 「聽說上次掉下來的意外讓藍思禮產(chǎn)生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他正在考慮要婉拒演出。我懂他的心情,總不能讓人一直掉下來吧?」 藍思禮每說一次掉下來,賴總的臉色就白了一點。上回的舞臺意外,在他的職業(yè)生涯中是少見的大失敗,丟臉到連自己人的慰問和打氣都讓人渾身刺痛,更何況是一個三流小記者的諷刺。 「荒唐的傳聞!我們已經(jīng)修正失誤,加強安全措施,意外不可能再發(fā)生?!?/br> 藍思禮皺了皺鼻子,「哦,講得好像口頭保證真的有屁用?!?/br> 賴總身邊的人都顯得焦慮不安,渴望著原地消失。那位激怒賴總的記者絲毫不受緊繃的氣氛影響,還在繼續(xù)說著,「當然啦,總裁非常明理,他一定能諒解不得已的演出變動。遺憾的是,期待見到藍思禮演出的好像另有其人喔?」 萬禧總經(jīng)理的臉上已經(jīng)毫無血色。 這個三流記者怎么知道? 總裁是和寶貝meimei共同舉辦婚宴,宴席上將有兩對新人。這位大小姐的未婚夫內(nèi)向得不可思議,身為喜宴主角之一,對整場規(guī)劃毫無意見,被苦苦追問出來的唯一心愿就是想邀請藍思禮擔任表演嘉賓。 這項內(nèi)幕細節(jié)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情,一個無足輕重的三流記者哪里得來的消息?消息如果屬實,真的是天塌下來的大災(zāi)難。 他想逼問更多細節(jié),又不愿意示弱,內(nèi)心苦苦掙扎一陣,最后板起了臉,強硬道:「你的下三濫伎倆沒有用,虛假的訊息騙不了任何人,更不可能影響到我?!?/br> 藍思禮歪了歪嘴角,「隨口放話真帥氣,大小姐發(fā)火的時候,要是也能維持同樣的氣魄就好了!」說著拉住梅曦明,打算以一種快速又不失從容的步伐離開。 賴總張口叫住他,「等一等,我要知道你的姓名?!?/br> 「白癡才會自報姓名!」他們已經(jīng)接近樓梯,藍思禮回頭喊道:「聽我的忠告,與其浪費時間記恨一個三流小記者,不如趕快去求藍思禮大發(fā)慈悲,說不定還來得及!」 轉(zhuǎn)進樓梯間,門剛關(guān)上,梅曦明便放聲大笑。 「小學(xué)生吵架都比你強,你還笑得出來?」藍思禮朝他怒目而視。工程進度沒看到,又莫名其妙和人鬧不愉快,始作俑者還敢笑? 難道這傢伙是任何人兇他都喜歡嗎?藍思禮忽然感到滿肚子不爽。 梅曦明慢慢止住笑聲,嘴巴還是開心得合不攏。「第一次站在你的炮火后方,好有安全感,當然開心?!?/br> 「他已經(jīng)夠會猜了,你還傻傻幫忙證實!要不是他亂說我的壞話,才懶得管你怎么被罵?!?/br> 藍思禮扯著人快步往下走,到了飯店大廳,才算安全。 「對了,那傢伙……日后會不會報復(fù)?」后悔雖已來不及,但他真不希望一時的口舌之快將來害慘小記者。 「賴總?報復(fù)你嗎?」梅曦明搖搖頭,「打個比方說,日后你在他面前摔個頭破血流,他連救護車也不會幫忙叫,但是他不會當那個出腳絆倒你的人。他只愿意欺負那些他認為能力不足卻身居要職的有錢廢物?!顾麄儌z人彼此看不順眼,已經(jīng)很多年,一時講不清楚。 「你也不算完全是個廢物。」 梅曦明微微一笑,「趕快來訂個約會日期吧,不然你要捨不得我了。」 藍思禮翻了個白眼,但也同意對方的建議。 他們在大廳找了較偏僻的一處坐下,各自拿出行程表,比對有空的日子。藍思禮先提了個理想的日期,梅曦明的行事歷在同一天卻有個彎彎的月亮記號。 「電視臺那個柯副總辦的賞月宴,」他簡單解釋道:「他的小兒子和我交情不錯,每年都會找我去玩?!?/br> 經(jīng)對方一提,藍思禮才想起來。 這場以中秋為主題的宴會他也參加過數(shù)次。地點通常選在柯副總的自家豪宅,晚會上的一切供應(yīng)極其豪奢,影視名流都以獲得邀請為傲,是圈內(nèi)一大盛事。 離開自己的生活太久,他都快忘了這個活動。 「換一個日子?」梅曦明問道。 藍思禮點點頭,把宴會之類與現(xiàn)在的他無關(guān)的瑣事拋到腦后,再翻往下一週行程。 ******* 「你知道萬禧飯店是怎么回事嗎?」舒清和一見藍思禮的面就問,「麗莎打電話來,說她接到聯(lián)絡(luò),對方想要確定你真的愿意在喜宴演出?!?/br> 姓賴的果然一轉(zhuǎn)身就來求證,做事真有效率!「你怎么回答?」藍思禮反問。 「我接的電話?!够貞?yīng)的是端木。 他關(guān)好大門后,也進來餐廳,幫他的兩位雇主添飯倒茶。藍思禮習以為常,懶在椅中茶來伸手。舒清和仍然感到不好意思,但是為了不在別人面前意外露餡,他和木沐說好保留大部分日常習慣。 「我用了『藍思禮正埋首創(chuàng)作,不喜歡任何人打擾』當理由,晚點再回覆麗莎?!苟四绢D了頓,補充道:「關(guān)于這一點,你真的需要拿出些想法,萬采音樂已經(jīng)關(guān)切過幾次?!?/br> 「我還在充電,他們催什么催!」狗仔生活亂糟糟的,腦子里來來去去的都是不能用的念頭,沒有靈感。 「你不能一直拖延下去。」 「夠大牌,就可以?!?/br> 熟悉的任性半點都沒變味,端木長嘆一口氣,不敢相信前陣子的自己竟然認不出對方。 「怎么答覆麗莎和萬禧才好呢?你真的改變心意,不表演了嗎?」舒清和幫忙把話題轉(zhuǎn)了回去。 「沒有改變心意,只是想嚇嚇他們。你就跟麗莎說,演出沒問題,但是你對工程品質(zhì)很擔憂,希望不要又掉下來。這樣麗莎就懂我想要的效果,她會處理得很圓滑的。」 藍思禮拿起碗筷,面對整桌熱騰騰的飯菜,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這兩位家事服務(wù)員最受他青睞的技能就是廚藝,他離開許久,腸胃都在抗議了。 他夾了一筷的菜,入口前又說,「記得,『掉下來』是關(guān)鍵詞,一定要提到!」 端木朝他瞇起眼,「……你在搞什么鬼?為什么這么晚才對萬禧不爽?」 「因為我現(xiàn)在有空不爽?!?/br> 端木半點都不信,一旁的舒清和卻內(nèi)疚地垂下了視線,「沒有家事阿姨幫忙,要兼顧工作和家務(wù)一定很忙很辛苦吧?」自己卻被伺候得像個大老爺,占走了屬于別人的便宜。 藍思禮同意記者工作需要在外奔波是煩了點,家務(wù)方面倒沒有小記者說的那般勞累。他一個人住,三餐外食,衣服全部送洗,至于打掃……什么是打掃? 舒清和內(nèi)疚過了頭,忽然提議,「你要不要搬回來???」 藍思禮一瞬間瞪大眼,一口飯差點噎住。 「然……咳咳……然、然后報導(dǎo)我自己跟八卦記者同居的緋聞?才不要!更不要跟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同居,眼睛會瞎掉?!?/br> 舒清和紅著臉,小聲說,「你說得太夸張,我們根本沒有要做什么……」 端木的動作略為停頓,小心翼翼不讓人發(fā)現(xiàn)他正在咀嚼的不只是飯菜,還有小記者說的話。藍思禮假裝什么都沒有察覺。這就是為什么他絕不選擇和情侶同居生活。 「說吧,找我過來,要商量什么事?」 (待續(xù)) 小畫家要是聽說這一大堆混亂都來自他的一個愿望,他可能會嚇得不敢出席自己的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