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噠？”徐輕眼睛亮了亮。

    “嗯，”婁爸爸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把奶茶遞過來，“就在旁邊隨便買的，就是覺得你節(jié)目做得真的不錯，我們答應的時候還以為必須要說那些……”

    他與妻子對視一眼，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不是啊，也沒有一定要說。”徐輕把吸管戳進去喝了一口，幸福得眼睛都快冒出泡泡。

    “是替我們女兒澄清，還給我們錢。”婁mama低下頭，左手放在右手胳膊上搓了搓，“不然醫(yī)院那邊到現(xiàn)在都還欠著一部分，真的很謝謝你們?！?/br>
    “不用不用，”石文靜從身后探出一個頭，兩只手翻了好幾下指向徐輕，“只謝她就行，那個珍妮的采訪也是我們徐記者提出來的?！?/br>
    徐輕嘴巴里奶茶還沒有咽，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謝謝你，徐記者?！眾浼腋改高^來跟她握手，徐輕左手還拿著奶茶，只能一個一個握。

    “不謝啊不謝啊?！辈恢涝撜f什么其他的話，就說不謝好了。

    兩位父母對視一眼有些釋懷地笑了笑，正好徐輕也打算走，于是幾人一起乘電梯下去。婁爸爸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補充道：“如果佳宜醒過來了，我再讓她親口給你道謝?！?/br>
    “道謝不用……只是如果可以的話我同事那邊需要配合后續(xù)的采訪?！?/br>
    “可以的，到時候我過來聯(lián)系你們?！?/br>
    婁爸爸點頭應下，幾人揮了揮手告別，徐輕轉(zhuǎn)過頭，看到那輛熟悉的車。

    “啊今天其實是蠻開心的一天！”她小跑著過去坐上副駕駛座，言語間滿是興奮，“我就跟石頭哥提了一嘴改變專訪形式，沒想到他就同意了！”

    “這么開心？”顧明衍目光瞥來。

    “那當然！效果超好的，收視率都比之前好了，雖然只有那么一點兒?！毙燧p迎上他的視線，眸子里是水葡萄似的清亮，“但是我總覺得，做新聞本來就應該這樣兒。”

    “是，”男人頷首，“應該這樣?！?/br>
    “你看了嗎？”

    “沒看完?！?/br>
    “我在電視上怎么樣？是不是處理得超級好？”

    徐輕有些討賞似的朝他眨眼，顧明衍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無奈。

    “你把我送到樓下超市入口那里，今天晚上我們吃頓好的?！睂Ψ?jīng)]有回她上句話，徐輕也并不在意，搓了搓手頗有些期待的模樣，“我和我手機里躺尸的食譜一起準備好了！”

    “……真的會燒？”

    “雖然不一定，但是夢想還是要有的?！?/br>
    “沒必要的夢想其實也不需要有?！?/br>
    “……”這男人好過分╭(╯^╰)╮。

    汽車停在君恒大廈門口，徐輕腳步輕巧地跳下去往門里走，到了門邊兒又突然轉(zhuǎn)過頭，隔著幾梯臺階看向顧明衍。

    “拜拜！”她抬起一只手。

    男人透過車窗看向她，覺得這個動作有點兒幼稚。

    “什么？”似乎看見顧明衍朝她招了招，徐輕有重新跑過去，接過男人遞來的一袋什么東西，香氣有點兒甜。

    “路邊看到的?！?/br>
    “嗯嗯。”徐輕打開袋子往里看了一眼，“路邊買的面粉？”

    兩人之間流轉(zhuǎn)的情愫向來超不過三秒，見他表情不怎么對，徐輕還是打了個哈哈道：“知道的知道的，藕粉嘛，謝謝你呀，晚上你回來絕對有飯吃?！?/br>
    “比如用你燒個西藍花都半生的廚藝？”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比如，只有必須?！毙燧p豎起一根食指左右晃了晃。

    “進去吧?！?/br>
    “嗯嗯，拜拜?！?/br>
    此時的市立醫(yī)院急診外科，婁家父母等在外頭，眉頭是松不開的焦急。石文靜就自己搬了個小凳子在邊上陪，期間虞莓來過一趟，了解了相關信息之后又給兩位父母帶了分玉米甜粥。

    “我說，你們要不要找個律師去告‘名忠白條’的創(chuàng)始者??？”石文靜膝蓋上放著一疊需要校對的手稿，一面眼神飛速一行行掃過一面問，“這么賺錢的一個企業(yè)，總不可能跟你們置氣。”

    “我們沒有什么錢?！眾鋗ama看向石文靜，又低下頭。

    “也是，不然你們也不會答應我們出鏡做專訪?！笔撵o砸吧幾下嘴，“唉總之也不要那么悲觀，幾萬塊錢買個家庭的平安，說起來也算迷途知返。”

    “……石記者，”婁爸爸往周圍看了看，抬起頭來，蒼白的燈光落在他爬滿細紋的額頭上，“其實佳宜欠的不止幾萬塊?！?/br>
    “啊？？”石文靜瞪大眼睛，但是很快反應過來，“搞咩??！是你們自己說的連利息欠了五萬塊，現(xiàn)在我們節(jié)目都播出去了，你讓我兩個小妹剛接個專訪就被扣錢？”

    “不是，不是，”婁mama站起身攀住丈夫的手臂，“對不起，我們看了網(wǎng)上那些話，真的特別傷人，現(xiàn)在我們手機都不敢開，生怕什么人再打過來問?！?/br>
    “還不是？”石文靜開始翻那疊厚厚的文件，從里頭拿出一份合同，食指沾了點口水翻到其中一頁，放在他們面前用力點了點，“我問你這是不是？跟媒體撒謊你們賠錢??！賠死你們！”

    “對，對不起?！币苍S是石文靜的聲音太響了，婁爸爸往樓道盡頭看了看，彎著腰連連道歉，“我們當時真的沒有想那么多——但是錢都給醫(yī)院了，現(xiàn)在問我們要，我們也拿不出來?！?/br>
    “那她欠了多少錢？”石文靜盡量壓住脾氣問。

    “……原先是三萬塊?！?/br>
    “帶上利息七八萬？”

    “……后來是七八萬?！眾浒职盅凵裼行┒汩W，“加上利息，大概有二十來萬?！?/br>
    “所以她一開始借你們還知道！”石文靜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緊緊握著合同放在半空中，臉上的五官因為情緒而扭曲起來，“行，好?！?/br>
    “合同上條款我們沒有錢還?！眾浒职珠]上眼睛，吐出這句話。

    “喂小——呃，mei姐啊?！笔撵o壓根兒沒有跟他做多糾纏，“現(xiàn)在馬上下架封鎖arna的那條專訪視頻……什么原因你問我？是，就你想的那樣，沒錢賠，字面意思……好，ok，后續(xù)我來處理。”

    簡短地聊了不到一分鐘，石文靜把手機放回包里，面上已經(jīng)看不見什么情愫：“不跟你們扯，等警方來處理吧?！?/br>
    興許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粗眉毛的戴著黑框眼鏡的記者這么不好說話，兩位父母對視了一眼，正打算開口，被石文靜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止?。骸皠e把我當成那些初出茅廬的菜鳥，失信就是失信，沒什么好談?！?/br>
    “石記者，”婁爸爸眉眼帶了些焦急，“我們不是在故意欺瞞你們?！?/br>
    “可別啊，可別，這些話說給二十五歲的我或許還能聽幾句。”石文靜小拇指伸出來掏了掏耳朵，“至于你們女兒是怎么樣沾染上校園貸，你們又是怎么辛苦的，我一點兒也不想聽。世界上那么多苦難，為什么非得注意到你們一個？不是做夢呢嗎。”

    這對夫妻見石文靜的態(tài)度非常堅決，婁mama立刻上前來攔：“我，我們先好好談談，可以嗎？”

    “讓阿sir來跟你們談啊。”石文靜皺著眉就打算走。

    “我們不要錢了，我們都不要，”婁mama弓著腰，抬起眼的時候神情中滿是央求，“你想讓我們怎么說話都可以，之后的錢我們都不要了?！?/br>
    氣氛靜了幾秒。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不過我們想聽的只是真話?！笔撵o兩個嘴角逐漸向上提，朝她做了個來自中年男性油膩的wink，“出來吧，珍妮?！?/br>
    “來了來了?！睆膲翘匠鲆粋€頭，“那徐輕姐怎么辦？我們好像把她給坑慘了?！?/br>
    “呃，這個，我們先搞清楚情況，后頭再說。”石文靜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往上看了一眼，又往上看了一眼，沒有把這個話題繼續(xù)往下提。

    第35章

    “哈呼……”晚上八點多, 君恒大廈第十五樓內(nèi)，徐輕抬起手點燃蛋糕上的那一點點蠟燭火苗，雙手合十, 透著火光眼睛清靈靈的，“快許愿?！?/br>
    “做什么？”顧明衍坐在桌子的另一邊兒，腿往邊上隨意伸著，透過跳躍的火光看過來。

    “快許愿, 生日快樂，顧明衍?！?/br>
    徐輕兩只眼睛兜了水澤似的在火光中清得發(fā)亮，深黑色的瞳仁里倒映出面前人的影子, 男人眸色似乎顫了一下, 空氣中漫散的是濃郁的蛋糕香, 廚房里的臺面一塌糊涂, 不知道這個蛋糕她做了多久。

    “你許愿，不能說出來的?！毙燧p看向他, “要閉上眼睛，不會很幼稚，每個人都需要許愿, 老了也要，多老都要。”

    面前的人沒有立刻說話，徐輕看著他輕輕閉上眼睛, 心里默默數(shù)了五個數(shù)字：“……好啦, 睜開吧?！?/br>
    “我要吹滅蠟燭嗎？”他的聲音在燭光中，顯得那樣低，

    “是啊, 你怎么好像很陌生的樣子?！毙燧p有些意外地笑了笑, “然后你切蛋糕, 分給我一塊兒。”

    “嗯?！鳖櫭餮茳c了點頭，站起來吹蠟燭。

    徐輕趁著他低頭的時候拿起旁邊那個金黃色的紙質(zhì)王冠想給人戴上，才抬起來就被人握住手腕。他小臂上的肌rou像是下意識反應似的進入戒備狀態(tài)，上頭橫著一些青筋，把徐輕嚇了一跳。

    “給，給你戴王冠。”徐輕吞了口唾沫，“那個，不會死人。”

    她是站直了的，男人另一只手撐在桌子邊沿，彎著腰，抬起頭看向她，緩緩松開手。

    還挺痛的qaq徐輕把手腕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放棄了給他戴王冠的想法。

    顧明衍重新坐回位子上，黑暗中只留下了小電爐融融和和的橘色調(diào)光線。

    “怎么弄？現(xiàn)在把蠟燭拿下來嗎？”

    “是的，”徐輕正色，“現(xiàn)在要拿下蠟燭。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拿啊小朋友？”

    男人依然沒有回她，只是伸出手將吹滅的蠟燭拿下來，提起塑料刀去切。

    “一刀長長久久?！毙燧p趴在桌子旁邊給他配音。

    “……”沒有立刻阻止。

    “二刀齊齊白頭?！崩^續(xù)配。

    只是抬頭略微看過去一眼。

    “三刀越喝越有！”徐輕想不起來三刀是什么了，于是瞎掰道。

    “……拿過去?！鳖櫭餮馨亚泻玫囊粔K蛋糕裝盤遞過去，打斷她的話。

    “蛋糕上頭，鴻運當頭?！毙燧p拿食指帶了上頭一小點兒抹在自己額頭上，轉(zhuǎn)頭看向他，“你要不要也抹點兒？”

    “不?！?/br>
    “抹一點兒嘛顧明衍。”她繞過桌子把手伸過來，男人眉頭緊擰去推。也許是看在這塊蛋糕的份上，他也沒有用多少力氣，就這么讓她得逞似的弄了點兒在側臉邊。

    “哈呼，鴻運當頭?！毙燧p踮起腳尖，呼著氣在他點的蛋糕上吹了吹。

    二人之間距離很近，大概是因為忘記了怎么呼吸的，他只能感覺到溫熱的一點溫度，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二人之間差了一個頭多，徐輕有些站不穩(wěn)，他伸出一只手扶住，二人的視線就這么在直線中點處交匯。

    她后背微微一僵：“我突然想到石頭哥發(fā)來一封郵件還沒有看……”

    正打算走，男人眼神一凝將人又帶了回來，徐輕沒有站穩(wěn)，用手攀在他的肩下面，一聲一聲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跳，而是貼近傳來的——好像有什么在腦海中炸開，一縷一縷的全亂了。

    “我……唔?！彼痤^，對方卻俯身吻住她，動作很輕，可是她所有感官都同時放大了似的，在此刻細雨入水層層漾開波痕，一絡一絡地小貓在撓。

    攀在他肩上的手輕輕一推，顧明衍便很快放開了她，好像剛才那個吻只是蜻蜓點水而已——也確確實實非常輕柔，但是徐輕往后退了幾步，覺得自己在這瞬成了帕斯卡爾說的那根葦草，只能伸手扶著桌面讓自己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