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高？”

    “夠了，但是你們授薪？”

    “啊，我們授薪?！狈今春c頭，“你幫我們掛上去就行?！?/br>
    哪有這么談薪資的，獵頭把目光投向一旁坐著的男人，來之前他也了解過，新人是新人，多有實力魄力仍然算新人，沒有一個懂金融的，還不如去跟張彥承談。

    見人沒有抬眼，獵頭便解釋：“你們又要畢業(yè)生，又要授薪，這種業(yè)內(nèi)基本沒有的，有的話也不是這個價。”

    “啊，那我們培養(yǎng)培養(yǎng)就得了，畢業(yè)生也很好啊?！狈今春J真道。

    獵頭：“……”

    “要不給你們另一個合伙人打電話吧，問問他是什么意見?！闭娴臎]有辦法跟菜鳥交流，獵頭揉了揉眉心。

    “好，”方翊含點頭，也沒有反駁什么，拿起手機給張彥承打電話，“喂哥？”

    是外放的，那頭傳來幾聲女人的嬌吟和喘息，在場幾人神色沒有變，就聽手機那邊張彥承脾氣有點不大好地開口：“叫你爺爺做什么？”

    “呃，問你薪資?！狈今春f。

    “畢業(yè)生第一年月10k?！睌蒯斀罔F且十分不耐煩。

    獵頭：“……”

    行，ok，熱血但有病。

    “顧總覺得呢？”是他最后的掙扎了。

    方翊含轉(zhuǎn)頭看向顧明衍，不知道為什么從剛才開始他就有點不在狀態(tài)，也許是收到了什么信息，也許是因為別的，低垂著眸也掩蓋不住眼下的疲態(tài)。

    在他心里顧明衍一直是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拎得很清的人。

    “學長?！狈今春p輕喚了一聲。

    “嗯，”顧明衍聞聲抬首，唇上的咬痕非常顯眼地露出來，邊上二人見了卻沒有主動提，只聽他聲音清淺地開口，“是我定的薪資，麻煩您放上去聯(lián)系人?！?/br>
    “這個價格我可以給你聯(lián)系資深有點兒的律師了?！鲍C頭斟酌著語氣道，“這樣吧，我都幫你看看，如果有合適的再發(fā)短信給你，然后你們談?！?/br>
    “麻煩了?！?/br>
    “沒事，舉手之勞?！?/br>
    幾人談完之后走下樓，顧明衍看著短信上發(fā)來的一段文字，第一句是“我走之后跟你mama就沒有再見過”，第二句是“小衍什么時候給我錢”。

    所以上回在醫(yī)院那次黎燕有沒有來。

    他把屏幕掐掉坐進車里，方翊含一邊接電話一邊跟他說再見，二人別過之后顧明衍把車開出去一段路，最后靠邊在路口停下，手臂彎曲起來放在方向盤上，額頭壓下，眼前顯出一片黑紅。

    大抵是……這段時間和她相處的時候太輕松，所以幾乎忘記了這段記憶。

    橫亙出來擺在眼前，就像他從來都沒有真的忽略過額頭上的這塊傷疤，不知道徐輕有沒有信。應該信了。

    走之前黎燕其實跟他說過很多話。

    那時候家底不算多差，反倒是優(yōu)渥且殷實的，這個溫柔的女人將自己的孩子摟在懷里，跟他說爸爸mama可能要出一趟遠門，說會給他留一筆數(shù)額很多的現(xiàn)金，還會給他留下一套房子，等著他努力長大。等他長到可以保護爸爸mama的時候，他們也許就會回來。

    這段話少年時期的他可能信過，也期待過，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好像庸庸碌碌毫無意義地過了十多年，沒有什么自己特別喜歡的東西，沒有額外的偏好，沒有夢想，也沒有未來。

    學法是為了證明父母的清白，但是當他真正接觸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世間哪有那么多的清白。

    本身就不是這個社會的錯，錯的是他的父母。

    說得也對，如果他一開始學的不是法律也行，顧明衍自嘲似的想。

    mama沒有回來，顧亞新回來了，他是來要錢的，申城那么多買了假藥的人在注意他，他不敢用自己的信息生活，只好伸出手向他來要，但是這一次顧明衍并不想給。

    他抬起頭，眼邊是微微的薄粉色，想起徐輕不喜歡他抽煙。

    手機里存著她很早期的幾段節(jié)目，那時他們還不認識，他也是聽個電臺圖一樂。覺得這個女主播聲音溫溫軟軟的很治愈，當然也談不上喜歡，就是夜間小半小時有片刻的放松而已。

    除了他之外，這樣把電臺當成治愈藥的聽眾還有很多很多。

    他有個微博，確實不經(jīng)常用，也沒人知道那是他，亂碼和原頭像個假號。那會兒徐輕剛剛經(jīng)歷俊喜與李老師的那個案子，超話里一片腦c的謾罵聲，也許是當時跟她有過幾段工作上的接觸，偶爾翻到的時候會回復兩句，竟然被當成了腦c粉，是真的不知道這些網(wǎng)友腦子里裝了多少水。

    現(xiàn)在想起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道路兩旁的行人或著急或慢悠，車已經(jīng)在這里停很久了，顧明衍拉手剎的時候有片刻的猶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回家。

    反光鏡里還晃著那塊有些曖昧的牙印。

    “arna姐，有人找你?！遍T口一個實習生手指輕輕扣了扣。

    “噢，我馬上出來?！毙燧p疑惑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手中還有沒吃完的玫瑰鮮花餅，捻起一張餐巾紙隨意擦了擦，抱起手上沒有背完的臺稿就出門。

    門外沒有人，實習生說那人在樓下等她。

    “……一定要見嗎？”徐輕右眼皮跳，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一定要去見見，”實習生狠狠點頭，“是個大美女，我都沒見過長得這么好看的人。”

    是女生啊，徐輕點了點頭，乘電梯下去。

    章思竹接過前臺小jiejie遞過來的一杯水，頷首道了句謝，大廳里敞亮的燈光落在她身上，捧著水杯的皓碗如皎月似的瑩白，燈光的折射倒映出她水媚的眼，紅唇瀲滟，垂下眼睫靜靜等人。

    “你找我嗎？”她抬起頭，面前是一個眉眼溫婉如畫的女人。

    “對?！闭滤贾裾酒鹕?，包臀裙下兩條凈白的腿，走廊那邊幾個偷看的實習生眼睛幾乎伸直了，一個疊一個望過來。

    “你好。”她伸出一只手，“我叫章思竹?！?/br>
    “你好。”徐輕同她握了握。

    徐輕以為對方來談什么合作，正打算上去找mei姐，卻聽章思竹開口道：“我看過你的節(jié)目，包括《聲音》和晚間專訪，是一個很有潛力的人?！?/br>
    這句話有點像前輩對后輩，徐輕點頭，本身她入行就比較晚。

    “今天來找你有點冒昧。”章思竹抿唇，“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我們?nèi)ヅ赃叺目Х葟d談?！?/br>
    徐輕沉吟了一下：“去外面吧，因為實在有點忙?！?/br>
    “嗯，也可以。”

    章思竹是斟酌好幾次過來找她的，也很多次預設過這樣的場景，她身高有一米七幾，徐輕要比她矮上小半個頭，從這個角度看上去有點像溫順白皙的小兔子，大概男人會更加偏愛這種類型。

    “你要跟我談什么？”因為聽過章思竹的名字，徐輕答應同她出來說話，見人沒有立刻開口，側(cè)頭問道。

    “你……”章思竹猶豫了一下，“好像聽說曾經(jīng)有過一個男朋友？”

    問完就有點后悔，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話引，見面前人皺起眉，于是又補充道：“我認識寧越?！?/br>
    徐輕：“……”

    徐輕：“那個，沒有什么事我就回去了?！?/br>
    狗寧越你個***——

    “徐輕，”章思竹叫住她，“我也認識顧明衍?！?/br>
    她知道？徐輕轉(zhuǎn)過身。

    “曾經(jīng)我們有過，很多次的合作?！闭滤贾耖]上眼睛，心里有點虛，“我還知道你們是合約婚姻?！?/br>
    徐輕：“……”

    狗顧明衍你個***！?。。?！

    “那個，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闭滤贾窬従徧鹧劬Γ咸舻难畚苍诳慈说臅r候總有一種隱隱勾人的曖昧，由于職業(yè)的緣故吐字清晰而輕柔，“他……家庭有一點問題?！?/br>
    徐輕抿唇，往后退了一步，抬眸迎上她的眼睛。

    章思竹避開：“我知道你聽了肯定會不舒服，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他當時找你結(jié)婚，是因為想放出這個消息讓他的爸爸mama回來——”

    ——“你希望我能明白？”

    徐輕眸光逐漸變冷，雙手環(huán)肩看著她，明明稍微低了一級，但是氣勢卻讓章思竹也有一些心驚。

    不過也是因為她有些心虛。

    “我是希望你們可以公開。”章思竹抿唇，“說不定他mama看見，還會回來看看他?！?/br>
    徐輕垂下眼睛。

    “徐輕……”

    章思竹聲音低低地開口，卻見徐輕抬起頭：“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說這些？”

    “對不起，”章思竹連忙開口，“我……”

    徐輕覺得心里有點悶，可能是因為顧明衍沒有告訴她，也可能是覺得自己沒有想到這一層。原來剛開始那些心里的小疙瘩再次泛了起來，章思竹充滿歉意地看向她，徐輕無話，轉(zhuǎn)身要走。

    “arna，”章思竹加快腳步跟上來，高跟鞋在地面拉出“噔噔”的步子，“你是，真的喜歡他嗎？”

    徐輕停住腳。

    她不出鏡的時候基本沒有化妝，穿著也偏休閑，被風一吹寬大的衛(wèi)衣勾勒出纖瘦窈窕的身形。

    “我喜不喜歡他，跟你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毙燧p轉(zhuǎn)過身，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今天來找她真的是一種非常不理智的做法，徐輕不明白章思竹為什么要選擇這樣一種下等的拙劣手法，除非是那人沒有給她留任何的聯(lián)系方式，又或許真的有什么，不愿意說出口。

    “但是，”章思竹低下眼睛，聽到徐輕這么說，“我現(xiàn)在也可以明確跟你說，是喜歡?！?/br>
    優(yōu)秀的女孩兒那么多——章思竹覺察到自己的手指逐漸松開。

    “可能當時沒有發(fā)現(xiàn)。”而且當初是她先找的顧明衍，不是顧明衍過來找的她，看來眼前的女孩兒并不知道，徐輕睫毛輕輕顫了顫，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章思竹抬起眼睛，對上她的目光，稍稍愣了愣。

    不是競爭，更沒有嫉妒，而是憐憫。

    為什么會是憐憫。

    “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徐輕開口，“但是你應該比我明白得多一點?！?/br>
    徐輕打算走，身后傳來章思竹的聲音——“他是讓我不要來找你麻煩?！?/br>
    “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網(wǎng)上那些對他的評價，無良，恣睢，沒有底線。”你為什么要偏偏喜歡他。

    他果敢，重情，而且溫柔。

    徐輕聽到自己靜靜的呼吸，沒有回頭，而是繼續(xù)往門里走。

    這個冬天很冷，然而從北方逐漸往南的寒流才剛剛觸達，空調(diào)開起來，玻璃上凝結(jié)了一層灰蒙蒙的霧氣，被做成指間的一個笑臉，徐輕和往常一樣出現(xiàn)在鏡頭前，開場，提問，談笑風生。

    辦公室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都回家了，虞莓捧著一杯咖啡面無表情說她不需要幫忙，徐輕乘上地鐵回家，回想起下午章思竹找她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