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沒有要多怪你的意思。”姜曄說，“你提供的這些證據(jù)至少可以立案和定罪了，而且市立也會給你和顧同志頒發(fā)獎?wù)?。?/br>
    顧明衍在外面等她，徐輕抬起眼睛往走廊上看去一眼，男人靠在墻上身材高大而頎長。

    “但是我們?nèi)耘f不提倡?！苯獣厦虼?，“唉，算了算了，我們領(lǐng)導(dǎo)讓我跟你做一會兒思想工作。”

    “嗯?！惫怨哉J(rèn)錯。

    “他們的意思還是，”興許是想到了什么，姜曄抬起眼睛，狹長的眸子在燈光下有些觸動，“算了，不提了?！?/br>
    “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報備過后，做好萬全準(zhǔn)備?！毙燧p回他。

    “看來你是真的鐵了心啊同志，”姜曄指節(jié)搭在皮質(zhì)辦公桌的中央，唇角上抬露出一個笑容，“——也是?！?/br>
    “嗯。”不知道說什么，她看著面前這位檢察官。

    “都是這樣，抓住逃犯的喜悅并不能夠沖淡我們失去戰(zhàn)友的悲慟?！边@句話說出來很簡潔。

    姜曄起身：“就這樣吧，換我是你我估計也不會躲在誰身后的?！?/br>
    徐輕同樣站起身：“對不起?！?/br>
    “沒必要，”姜曄的目光也轉(zhuǎn)向玻璃隔間外的走廊，“我好像知道為什么我這學(xué)弟這么看重你了，你很不一樣?！?/br>
    “你不是凌霄花?！彼f。

    第88章

    一場春雨過后, 氣溫悄然回暖。

    逐漸攀升的溫度里，經(jīng)濟也逐漸上行，社會各業(yè)好不容易脫離一個寒冬迎來了破冰點。網(wǎng)絡(luò)信息從來都是更新迭代非?？斓? 今天還在討論這個，明天大眾的視野就被吸引到了另一邊兒。

    紀(jì)錄片比賽宣布改革，他們將所有人的作品在官網(wǎng)上放了出來，引起不小熱議。

    大概由于前不久被爆出評分造價的丑聞, 不少網(wǎng)友是抱著找樂子的心態(tài)來看的，沒想到其中確有不少富有深意的短片作品，講事的, 講人的, 拍攝手法各異, 人和事都極富內(nèi)涵, 倒是給這件并不光彩的新聞打上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省略號。

    徐輕下了飛機就看到大廳里幾個來接機的同事。

    “不好意思，飛機晚點了?！彼现欣钕渥哌^去。

    路易斯還在京都完成他的工作, 徐輕是提前回來的，想著能回工作崗位就趕緊回，這個行業(yè)新人冒得太快, 實習(xí)生又那么優(yōu)秀，難免會有些危機感。

    “歡迎，辛苦了?！闭淠葸^來給她拿箱子。

    徐輕確實飛機坐得有點兒頭暈, 所以沒有拒絕, 任遜和珍妮一人一邊給幫她拎東西，感嘆道：“原本以為徐輕姐是去拿冠軍的?！?/br>
    排名并沒有公布，所有紀(jì)錄片按照首字母從上至下羅列出來展示給公眾。

    “還可以吧, 感覺是一個有交代的結(jié)局了?！奔o(jì)錄片一放, 她微博后臺的私信比往前更多了, 每次點開都是擠擠攘攘的99 ，看不完，只能花點兒時間回幾個熱度比較高的評論。

    他們在她轉(zhuǎn)發(fā)視頻的評論區(qū)里喊“老婆”，徐輕有點兒意外，還看到很多拿她主持視頻做鬼畜的，一個比一個有天賦，人均百萬調(diào)音師，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半個公眾人物嘛，徐輕想，她是熒幕前主持，供人議論基本上是職業(yè)附帶buff，沒什么好矯情的。

    熱度高，她拿到的主持出場費也高。

    “我把你送到文錦嗎？”是她現(xiàn)在住的那個小公寓樓，任遜問道。

    “呃，我想上班?！?/br>
    “這倒不行，你身體太虛了?！闭淠萃罂?，“不是我說的，是領(lǐng)導(dǎo)說的。他們給你放了個長假。”

    “我不需要休年假qaq?！?/br>
    “你需要。”珍妮想，徐輕姐要變成新一代“拼命三娘”了，工作幾年年假一次都沒休過，別人都是巴不得早點兒下班，她是巴不得時時刻刻住在公司。

    說不通……

    徐輕托著下巴嘆了一口氣，心道她這個脆弱的胃什么時候能長好，不然影響賺錢，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

    車停在文錦公寓樓下，徐輕去拎箱子說謝謝，正午的陽光恰好落在樹隙之間，她趕車急所以沒有化妝，抬頭的時候眼下明顯青青的，是最近都沒怎么睡好造成的，眼邊還有幾道明顯的紅色血絲。

    “我覺得吧，徐輕姐，”珍妮開口，“你可以去找個帥哥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

    徐輕：“……”哈？

    “我也覺得?！比芜d附議。

    幾年前他們以為徐輕和ju那位小寧總是一對，后面發(fā)現(xiàn)徐輕不管干什么都是獨來獨往，以為二人分手了，于是頗有眼力價兒地沒有問，現(xiàn)在才提出來。

    “真的?！闭淠菡J(rèn)真地看著她，“相信愛情的力量。”

    “我覺得珍妮說得對?！?/br>
    徐輕嘴角抽了抽：“你倆被小薛總發(fā)現(xiàn)檢討寫了沒？”

    “呃，這個，我們回去就寫?！闭淠輰擂蔚孛嗣亲?。

    “加油啊?！睉賽勰X的話不能相信，徐輕拖著行李走進電梯，滿心都是自己為什么要長這么脆弱一個腸胃，這就算了，幾年工作下來渾身上下都是傷。

    電梯內(nèi)鍍上金屬層的反光面倒映出她一張蒼白的臉，徐輕伸手探了探自己眼窩下的凹陷，回想起一位資深媒體人說的話，她說作為要出現(xiàn)在熒屏上的女性，上升期就那么幾年黃金時段，過了三十五歲再想起來就要再等個二十年，熬到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時候，風(fēng)風(fēng)光光退休。

    她等不了。

    “啊呀?！蓖崎_家門把行李一甩，徐輕整個人撲倒在沙發(fā)上，明明沒做什么事情就覺得很累。

    水缸里幾條小金魚依然活蹦亂跳，離開申城之前她特地買了一個自動投食器，再加上本身就有的供氧設(shè)備和凈水裝置，所以看著比她在的時候還快活幾分。

    沉沉悶悶抬起一個腦袋，窗外的陽光透過水缸落到地面上，好像經(jīng)過特殊處理的光暈剪影，徐輕長長嘆了一口氣，翻滾過來面朝天花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應(yīng)該還是命重要吧，她想。

    虞莓已經(jīng)調(diào)去中央了，她現(xiàn)在基本上算是跟小薛總直接聯(lián)系，對方友好過來問候了幾句她身體的狀況，徐輕也沒有遮遮掩掩，只說自己會盡快養(yǎng)好。

    臺柱子這個位置不一定一直給她留。

    但是也不會給一個胃疼的病秧子留。

    “先做一點兒飯吧。”她對自己說。

    廚房里沒剩什么東西，柜子里有一袋子拆封了的胡辣湯。徐輕在鍋里加了點兒水給自己煮了一碗，黏黏糊糊的非常開胃，吃過之后差不多就感覺沒那么不舒服了，屋子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攏共四五十平的地方，一眼可以看到里面的陳設(shè)，但是她自己賺來的，所以住在里面特別安心。

    【arna，你看新聞沒有？京都監(jiān)察局小藍(lán)v發(fā)公告表彰你欸！】石文靜發(fā)來信息。

    【看了……】她回。

    【石文靜：怎么了，無精打采的。有這個表彰，別說半個月了，就算你休個幾年回來臺里都不敢拿你怎么樣。】

    【石文靜：誰敢動一個女英雄呢/偷笑/偷笑。】

    徐輕發(fā)過去幾個點點點。

    她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離開之前她加了姜曄聯(lián)系方式，對方說洪岳和孫戚文有消息再聯(lián)系她。雖然各方面交通卡得都非常死，天網(wǎng)系統(tǒng)也布局非常全面，但是她還是有點兒惴惴不安。

    離開這么長時間臺里也找了一個可以接她班的新人女主持。

    這是最讓人有緊迫感的地方，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她和顧明衍的微信聊天框信息多了起來。有時候徐輕會舉著手機發(fā)過去一個視頻，他不會立刻回，但是忙完了也會跟她聊上幾句。

    顧明衍雇了一個年輕的女中醫(yī)，叫宋名恩，不知道給了多少錢，對方說什么也要跟她一起回申城。

    “徐小姐，”她說，“你相信我，吃我做的飯不出兩個月，絕對讓你整個人煥然一新?！?/br>
    “你們以前還學(xué)推銷的嗎？”

    “這倒不是，”宋名恩說，“只是我的職業(yè)素養(yǎng)帶來的底氣?！?/br>
    徐輕一臉不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模樣清秀的女人，對方一推厚鏡框，好像有兩條光線順著她鏡片逐漸向上滑，最后在右上角形成一個“?！钡墓恻c。

    “你很虛?！彼蚊骱V定地說。

    “別瞎說……”徐輕眼神躲閃。

    “你是真的虛?！?/br>
    有這么跟客戶說話的嗎！徐輕怒了，當(dāng)時是在顧明衍京都的小別墅里，她順手把一個抱枕扔過去，沒想到這女人還是有點兒工夫在身上的，眼睛都不抬直接撈過：“徐小姐，我想你需要我?！?/br>
    徐輕沒有同意，最終還是一個人拖行李回了申城。

    回到工作崗位審批沒有通過，網(wǎng)上再怎么夸她也好，都無濟于事。

    顧明衍基本上是不會干涉她的行程的，就這么悶頭在自家小公寓里睡了一個星期，家里的小魚都要煩她了，吐泡泡的次數(shù)都比以前要多。為了避免自己躺久了身上長霉，徐輕拖上一行李箱的藥物和補品去了化福縣她錯過的那個花朝節(jié)，現(xiàn)在恰好可以趕上一個尾巴。

    因為是中午去的，落腳的時候已經(jīng)快晚上六點了，縣里開了好幾家頗具風(fēng)格的民宿，徐輕找了一家還算干凈的登記入住，想著自己一個人散散心也好。

    “那個，不好意思，你是徐輕嗎？”摘下墨鏡，民宿老板問她。

    “啊……是。”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他們說你從前來化?？h下鄉(xiāng)走訪之類的是瞎掰的呢?！?/br>
    “這倒不是，這個是真的?！?/br>
    之前來的時候旅游業(yè)還沒有發(fā)展起來，近幾年交通便利了些，當(dāng)?shù)芈糜紊飧阶鲈郊t火，已經(jīng)看不出原先貧窮落后的模樣了，道路寬敞了許多，家家戶戶都擺上了土里或者盆里種的鮮花。

    “可以合張影嗎？”

    “不行。”

    “這么干脆?！泵袼蘩习逦骞亠h忽起來，“現(xiàn)在年輕人是不是都這樣兒，前不久來了一伙人，我看那個小老板長得斯文俊氣的想合影也沒給?！?/br>
    徐輕說她不是明星，民宿老板癟嘴：“那小伙也不是明星，但也長得好看，拍個照掛墻上攬客也好啊……blablabla。”

    老板這個“攬客”用的倒挺有意思，后面兒徐輕沒怎么仔細(xì)去聽，來到屬于她的那個房間，推開窗戶之后迎面吹來裹挾著花香的春風(fēng)，還有恰好溫暖又不刺眼的陽光。

    “……喂？”她接起一個電話。

    “我沒有在午間專訪看到你?！?/br>
    “這不是廢話咯，我們領(lǐng)導(dǎo)讓我休完了年假再回去工作?！毙抡业倪@個主持人說話方式跟她有幾分像，好像她一條路走順暢過后接下來這些女主持都順了她一樣的風(fēng)格，談吐溫和間帶了些有趣，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評論說雖然新來的這個meimei也不錯，但到底生疏了一些，還是arna主持得更加自然。

    誰一開始工作就能大大方方啊，徐輕嘆氣，代替誰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顧明衍呼吸聲輕輕淺淺。

    “我在之前下鄉(xiāng)走訪的那個小縣城?！毙燧p解釋，“但是不是來工作的，我來旅游，住的民宿?！?/br>
    “我知道。”

    “……知道您情報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得了吧?！毙燧p癟了癟嘴，“你聲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