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個?！毙燧pの猶豫。

    她想著給顧明衍買一件西裝，看重好久了，是定制的手工品牌，要好幾萬，手上錢都用來還貸了，所以周轉(zhuǎn)不開，聽到這里心動了一下：“……多，多少錢？”

    施荔：“少不了你的。”

    “okok。”她低下頭在手表上看了眼時間，估摸自己現(xiàn)在繼續(xù)校對到晚上應(yīng)該能做完，“幾點呀？”

    “晚上，看你吧?！闭f到這里又連忙補(bǔ)充，“千萬不要告訴我弟弟，也不要透露給別人?！?/br>
    “好?！?/br>
    對于圈內(nèi)人來說半素人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包括余珊兒，還有施荔。

    前者是家庭并不是很理解她的工作，后者家人雖然對她很好，但會過于影響她的判斷，弄不好還會出手阻止?；ㄥX買時間不是一件稀奇事兒，徐輕把今天的工作趕工完成咬上面包就出門了。

    二人約見的地點仍然是上次那家咖啡廳，施荔用頭巾將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往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終于等到人來似的站起身：“你總算來了?！?/br>
    其實徐輕比約定時間還早了十來分鐘，但沒有說破。

    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帶過去又收回，友好地打過招呼，在心里形成一個心理術(shù)語來。

    心境型功能性精神障礙。

    “你喝的什么呀？”徐輕看了一眼桌面。

    “沒有來得及點?！彼毂蛔约赫勰ク偭?，這幾天都沒怎么睡好，“你有要喝的嗎？”

    “清水就好?！?/br>
    施荔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一層層將包裹住自己的頭巾摘下來，沒有化妝，但是精氣神明顯比之前要衰弱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蔫蔫兒的，看人的時候眼里也沒有光。

    “晚上睡得還行嗎？”拿人錢財手短，徐輕把自己代入一個傾聽者和不大熟的朋友的角色。

    “不好?！边@是施荔找上徐輕的原因，因為不想讓家人知道，也不想讓外界知道。

    “沒入睡前想的什么？”

    “想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會有人這么死皮賴臉?！?/br>
    徐輕知道她說的是誰，用謝云書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對應(yīng)“死皮賴臉”這個詞，確實有那么幾分好笑。

    “啊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對方最近有聯(lián)系你嗎？”

    “聯(lián)系了除我以外的所有人?！?/br>
    “你們關(guān)系進(jìn)展到哪一步？”

    “前任夫妻。”

    “……”

    徐輕伸出手來在她面前一擱，然后打了個響指。其實施荔也并沒有外界評價的那么不食煙火，她不是被構(gòu)想出的人，和普通人一樣會被周圍人所影響，會有自己的目標(biāo)，會哭會笑。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了?！笔├蟮拖骂^，手指根根插進(jìn)頭發(fā)里，嘆了一口氣。

    她被家里保護(hù)得很好，一路過來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F(xiàn)在突然遇到事情不想讓家里擔(dān)心，主要還是協(xié)議結(jié)婚這事兒，一個謊言說出來需要那么多個謊言去圓。

    所以謝云書他nd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啊啊。

    “如果他真的，”徐輕換了一個問法，“跟那位女秘書在一起了，你會有什么感覺？”

    “我以前可能，會不甘心吧，現(xiàn)在我只想祝福他們鎖死?！笔├蟊犻_眼，“——太可怕了，你想象不出來一張人形狗皮膏藥有多可怕！”

    “他做了什么？”

    “他他他找我爸媽做生意，嗯，就那種談合作，偏偏我家里人都還挺欣賞他的。這會兒裝什么好人，好像全是我的不是一樣?！?/br>
    施荔氣得喝了一口清水：“有這個本事他當(dāng)時就不要跟我協(xié)議啊，好好找個媳婦兒不好嗎？”

    “我有個朋友做了清火安神的橘釀，過幾天送過來，你要不也拿一點兒回去？”徐輕擰了擰眉。

    “啊……我最近要拍戲，今天也是請假出來的?！笔├髶u頭，“只吃麥片和無糖酸奶?！?/br>
    “缺乏碳水會讓人更加焦躁?！?/br>
    “我明白。”施荔點頭說，過了一會兒又對自己說，“……我明白。”

    二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是施荔拿錢“買”的時間，因為來不及要回橫店了二人在路口分別。

    “運動其實是調(diào)解體內(nèi)激素水平最直接的方式，”徐輕說，“你可以試試，我大學(xué)老師說的。”

    “等我工作結(jié)束吧?！笔├笞⒁獾剿裉齑髦恢伙L(fēng)格不同的小熊帽子，“你這帽子挺可愛的?！?/br>
    “啊……謝謝?！?/br>
    “顧總買的？”

    “嗯。”

    “我當(dāng)時眼睛真的瞎，怎么沒遇到顧總這樣的好男人?！倍家吡诉€不忘拉踩一句，可以看出是憋了一肚子脾氣，“而且他——”

    工作，家庭，甚至新的戀情，他什么都要干涉。

    新交的小男朋友本來就沒多少感情，不知道謝云書承諾了什么好處，沒多久就主動跟她提了分手。

    這種掌控欲簡直讓人窒息。

    “算了，沒事兒，你先回去吧?！?/br>
    施荔坐上街邊那輛低調(diào)的黑色小車，司機(jī)是最近才雇傭的，而且經(jīng)常換，性格沉悶一句話也不說。施荔低頭看著手機(jī)上那些熱搜和聊天框，所有人都在猜她會跟小男朋友在一起多久，還有她的前夫到底是誰，網(wǎng)友們更多把她當(dāng)成一個標(biāo)簽或者商品，原先有家人支撐著，現(xiàn)在都被謝云書攪亂了。

    她不敢聯(lián)系熟悉的人，甚至不敢回家。

    “姐，”是施誠打來的電話，“導(dǎo)演說你請假了，怎么回事？”

    “出來逛逛?！?/br>
    “去哪兒逛逛？”

    “見朋友。”

    “什么朋友？”

    “……”

    施荔不說話了，那邊人也敏銳地覺察到她不對勁：“怎么了？”

    “我就想一個人靜靜?！笔├笤噲D用指腹撫平眉心的褶皺，“沒有別的意思?！?/br>
    “有事你可以回家?！?/br>
    “我不回家?！被丶覜]事兒就能看到那讓人窒息的人形狗皮膏藥，施荔把臉埋進(jìn)手掌心深深吸了一口氣，恨不得換個平行時空她和謝云書根本沒有遇見過。

    當(dāng)初自己怎么會覺得他性格冷淡不問世事呢，這么重欲的一個人。

    那邊《浮華》的拍攝仍在繼續(xù)進(jìn)行，施荔嘗試幾次都入不了戲，這次把情緒跟人傾訴過倒好一點，至少不那么僵硬了，看著鏡頭中那種明顯疲倦的臉，她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謝云書有病，施荔想。

    他給她布了一張無形的，卻怎么逃也逃不出去的網(wǎng)。

    “這樣……真的可以嗎？”第二次見面已經(jīng)是一周后了，施荔難得從橫店到申城來，二人約見在上回的咖啡廳，“不管可不可以，我試試吧?！?/br>
    “提個建議，做不做還是看你。”上次一別之后徐輕給她想了很多破解的方法，條條羅列出來讓施荔挑。

    施荔也沒想到對方會這么走心，低頭看向這張文字密密麻麻的a4紙。

    “你要多少錢？”作為交易，施荔抬起頭。

    “……這個?！北徊峦袱涡燧p。

    她說了那件西裝標(biāo)價上的數(shù)字，施荔爽快地答應(yīng)了，還給她添上了零頭。

    “謝謝，”徐輕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希望愉快?！笔├髮⑹种械牧Φ酪稽c點加緊，沒有立刻放開，“徐記者，他有沒有過來找你……之類的？”

    謝云書最近的cao作太過喪心病狂，施荔也有些擔(dān)心起來。

    “沒，沒有呀?！毙燧p搖頭，“我都沒見過他。”

    “噢?！笔├蠓判南聛?，“那沒事了，錢我會按時打給你的。”

    兩個姑娘短暫地?fù)肀Я艘幌隆?/br>
    徐輕回到家里，收到宋名恩郵寄來的一大袋包裹。還是熟悉的橘釀味道，直接吃很甜，泡水之后有微微的酸。

    “阿衍？”她聽到玄關(guān)處有聲音。

    這是文錦她自己買的那個小公寓，放下手中杯子過去開門，發(fā)現(xiàn)來的是樓下的保安。

    “你好。”正打算開門，徐輕猶豫了一下，“……你工號多少？”

    那人沒有說話，把帽子壓得更低了一點。

    氣氛不對勁，徐輕皺了皺眉，用對講機(jī)道：“我門口有監(jiān)控的?！?/br>
    “徐小姐，你樓下的車……”

    “你工號多少？”

    那人沒說什么，也許是聽到徐輕按的警報聲，往后退了一步。徐輕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回客廳，卻聽屋外那人一下一下很用力地開始砸門。

    警報聲音加大，徐輕臉色白了白，這個舊居民樓保安不是隨叫隨到的，門外傳來“哐哐”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沒有辦法，她第一反應(yīng)拿出手機(jī)打報警電話。

    “喂你好這里是公安局?！?/br>
    徐輕把大致的情況說了一下，對方立刻讓她不要著急。

    “你有沒有周圍認(rèn)識的人？可以保障你的安全?！?/br>
    “我……有?！?/br>
    “隨時跟我們保持聯(lián)系，有其他設(shè)備也聯(lián)系一下朋友和家人。”

    “哐當(dāng)”——

    她不知道門可以撐多久。

    “你不要拍了我報警了！”她用手捂住耳朵。

    “徐輕，arna我聽了你七年的廣播?！遍T外那人聲音通過對講設(shè)備傳過來，“我經(jīng)常給你連線的，你把門打開好不好？求求你我想見見你……我好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

    徐輕沒有說話，面無表情地把沙發(fā)推到門邊上，還有一些質(zhì)量比較大的桌椅板凳，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做完這些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和后背都是汗。

    “我愛你——”門外聲音仍舊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