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姑娘會給他帶來水和食物，延續(xù)著茍延殘喘的生命。

    偶爾她還會給他唱歌，這是晏淮琛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歌聲。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可他們似乎語言不通。

    晏淮琛嘗試用一些簡單的手勢和她交流，她似乎也能理解。

    在我死之前，總要知道她的名字吧。晏淮琛想著。

    *

    在他第一次坐起身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在一天天好起來。

    慢慢挪到山洞里照得到光的地方，晏淮琛看到了久違的陽光。

    他突然有些期待明天他們到來的時間，是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這是他通過觀察陽光的角度發(fā)現(xiàn)的。

    他們或許是這片海域的原住民，生活在這座沒人發(fā)現(xiàn)的小島上。

    晏淮琛頭一回有了探尋外界的想法。

    他們隔一天來一次，可這次沒有來。

    晏淮琛等了整整一夜。

    他們再也沒有來。

    晏淮琛的身體飛速地好起來，到第十天的時候，他的力量甚至更勝從前。

    他又等了一個月。

    這是一座在海洋中孤零零的小島，他翻遍了，都沒找到人的痕跡。

    不過這的確在晏家領(lǐng)海之中，晏淮琛做了竹筏，花了五天時間才找到了他隱居在此的叔叔。

    之后的事情雖然艱難，但還算順利。

    他奪回了晏家，卻沒找到背叛者的身影。

    控制第一研究所，即是為了找到父親死亡的真相，也是為了探尋那片海域。

    研究慢慢推進，可不僅僅找不到有居民生活的痕跡，甚至找不到那座島。

    他的猜測被一一推翻。

    *

    晏淮琛終于知道為什么海瑟薇再也沒有來了。

    她用血救他，打破了規(guī)則，也受到了反噬。為了隱瞞這件事，人魚族不得不嚴格限制她的行動。

    一場大病過后，海瑟薇忘記了這件事。

    忘記她救了一個人，更不知道他們從此命運相連。

    鮫珠停止了血液的吸收，晏淮琛的傷口慢慢愈合。

    他輕輕俯下身來，環(huán)住她的身體。

    柔軟得似乎經(jīng)不起任何力道，卻又有著世間最堅強的生命力。

    晏淮琛不敢用力，只敢虛抱著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眼眶有些發(fā)熱。

    第41章

    海瑟薇醒來的時候, 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不過，這似乎是一場美夢，她很久沒有這種舒適安寧的感覺。

    海瑟薇感受了一□□內(nèi)的力量, 睜開眼。

    入目是滿目的冷色，有些眼熟, 記憶慢慢回到意識消失的那一刻。

    我好像是在外面暈倒了？海瑟薇突然想起這件事。

    海瑟薇捏起被子的一角, 準備起身, 一股力道牽住了她。

    海瑟薇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

    左手牽著的, 不是熟悉的被角，而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黑色襯口托得像一塊冷玉。

    是晏先生, 海瑟薇一眼認出了那顆袖扣。

    海瑟薇下意識飛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晏先生不會醒了吧。她又有些懊惱。

    海瑟薇俯下身去, 小心翼翼地觀察晏淮琛的神色。呼吸平緩, 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

    海瑟薇放下心，一點一點地朝床的另一邊慢慢挪動，一邊觀察著那頭的人。

    一下床, 海瑟薇如劫后余生般跑出了房間。

    確定自己離房間門有一定距離, 海瑟薇倚著墻, 深深嘆了一口氣。

    暈倒之前，她感受到了體內(nèi)力量的躁動。

    她有一點擔(dān)心, 晏先生是不是看到了自己的原形。

    雖然他們的樣貌看起來差不多，可是經(jīng)過這么一段時間的生活, 海瑟薇已經(jīng)感受到人類和海族人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

    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 晏先生會把我送去做研究嗎？

    海瑟薇頭一回產(chǎn)生這樣的疑問，不是對人類這一個群體, 而是對于一個單獨的人。

    她有些不敢想。

    自從上岸以來, 體內(nèi)的力量始終沒有正常過, 還是想辦法回一趟海里才行。

    可是晏先生那里怎么辦？

    海瑟薇盯著房間門口好一會兒，終于下定了決心。

    她走進房間，青年還是以剛才的姿勢趴著，素來整齊的頭發(fā)散落下來，顯得有些乖順。

    海瑟薇清楚地看見了晏淮琛眼下的青黑。

    她拿起被角，蓋在晏淮琛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海瑟薇深深呼了一口氣，終于是伸出了指尖。

    只要清除掉晏先生昨天關(guān)于我的所有記憶，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

    必要時使用遺忘咒。

    ——《海族生存指南》

    “這也是讓人痛苦的咒語嗎？”學(xué)習(xí)這個咒語時海瑟薇曾經(jīng)詢問過那位偉大的巫師。

    “當(dāng)然，”巫師頓了頓，似乎想到什么久遠的回憶，“記憶是情感的載體?！?/br>
    “無論是海族，還是人類，失去它都注定會痛苦。”

    海瑟薇沒體會過這樣的感受，但總不會是很好的體驗。手指觸碰到一片溫涼的皮膚，海瑟薇像觸電一般收回了手。

    【就算發(fā)現(xiàn)了，晏先生不還是照顧你一個晚上?！?/br>
    【可是人類狡猾，利益至上，對海族從不安好心?！?/br>
    【你遇到的人不都很好嗎？】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兩個聲音在不停打架，海瑟薇沉思一瞬，時間漫長又煎熬。

    海瑟薇咬了咬牙，拍拍晏淮琛的肩。

    “晏先生。”

    晏淮琛睜開眼，眼底盡是未散的迷茫和睡意。

    “海瑟薇，你醒了，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沒事了?！焙Ｉ蓖低涤^察著晏淮琛的神色，沒有絲毫怪異，“謝謝你，晏先生?！?/br>
    “我感覺很好，要不是你，我現(xiàn)在還躺在大街上呢?！?/br>
    海瑟薇心底有些雀躍，看來晏先生根本沒發(fā)現(xiàn)。

    “你快去床上休息，我去給你找點吃的?！焙Ｉ毙÷暣叽佟?/br>
    “沒關(guān)系?！标袒磋∠崎_身上的被子，坐起身。

    “怎么不穿鞋？”他的視線落在地上，粉白的小腳。

    他的房間不像小姑娘的房間，地面鋪滿地毯，而是冰涼的巖石。

    他伸出手，勾起海瑟薇的鞋，放在她腳邊。

    “地上涼?！?/br>
    海瑟薇只覺得一股熱意涌上臉頰，腦子里一片漿糊。

    她穿上鞋，甚至來不及扣好，匆匆沖出門。

    “晏先生，你趕緊睡會，我去給你找點吃的?！?/br>
    晏淮琛看著她的背影，清晰地瞧見緋紅的耳廓，嘴角難抑地上揚。

    不能笑出聲，他默默提醒自己。

    海瑟薇自然不知道晏淮琛現(xiàn)在在想什么。

    此時此刻，海瑟薇虔誠地感激海神大人，保佑自己逃過一劫。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