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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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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遠卻喜孜孜地向種建中顯擺:“這是我淘來的吳道子真跡。這本長安城藏經(jīng)閣的門板,在廣明之亂中被偷偷送出長安城,之前一直藏在洛陽城外一間僧舍里……師兄,來,你看這上頭的雄放筆墨,這是吳帶當(dāng)風(fēng)呢1……”

    種建中臉色微變,只在心里暗暗計算,這四扇門板究竟要多少錢。

    果然,只聽明遠報出價格:“五百貫就得來了,真是好劃算……”

    種建中心算出五百貫就相當(dāng)于是五十萬錢的時候,幾乎眼前一黑。

    五十萬錢,能夠供一支騎兵隊的坐騎吃一個月的上等草料和豆餅,也可以為整支隊伍配備全套硬弓、羽箭,和最基本的皮制軟甲。

    誰知明遠還在啰啰嗦嗦地說下去:“還有不少顏真卿真跡的摹本和拓本,一張衛(wèi)夫人的真跡,幾件古器,幾件古畫……原本以為這一趟路程上花不到一千貫的,現(xiàn)在看來,可以了……”

    一時間種建中心潮起伏,在袖中攥緊了拳頭,咬著牙沒能說出話。

    明遠瞅瞅他,笑道:“咦,種師兄,你這是怎么了?”

    種建中頓時xiele氣——明遠花的是自己的錢,人家一沒偷,二沒搶,花的都是自家掙來的銀錢,自己可沒有道理因為西北邊軍軍費短缺,時常跟上頭打饑荒,就將心頭的郁悶轉(zhuǎn)到明遠頭上。

    于是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小遠啊,你還真的挺能花錢的呀!”

    剛剛嘆出這口氣,種建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只聽明遠笑著回答:“那可不?”

    種建中此刻已經(jīng)抬起頭,微瞇著眼盯著明遠。他嘴角的笑容有點詭異,而眼神則有點危險。

    “既然這樣,我們何不約定,你每花出去一萬錢,師兄就帶你練一次箭如何?”

    明遠臉上的笑容倏忽不見。

    他吃驚地微張著嘴,什么話也說不出。

    一萬錢,就是10貫。

    他每花10貫就要練一次箭?

    然而,確實,按照這個時空里尊師重道的標準,種建中作為師兄,確實是有資格在“學(xué)業(yè)”上指點指點明遠的。

    “君子六藝嘛,先生日常提點的?!?/br>
    種建中望著明遠臉上神情的變化,突然感覺到很開心。

    能借著練箭,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師弟收斂收斂玩心,應(yīng)該是一樁好事……好玩的事。

    種建中這么想著。

    于是,第二天一清早,明遠愁眉苦臉地被種建中從被窩里拎出來,來到驛館的后院。

    向華也跟了來,對于跟種建中練武這件事,向華要比明遠積極得太多了。

    種建中先看著他們兩人扎過了馬步,再拿了一石的弓讓明遠來拉,片刻后又換了一張八斗的獵弓。

    “挺胸,收腹……不要揚下巴?!?/br>
    “明師弟,你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箭術(shù)還不如哪位小娘子吧!”

    嚴厲的聲音響起,種建中使出激將法,從明遠的反饋來看,激將成功了。

    “不是單純靠手臂的力量,要用上你腰上的勁道——”

    種建中靠近明遠,替他矯正拉弓時的姿態(tài)和用力的方向。他不由自主地站在明遠身后,一手托住明遠持弓的手,另一只手扶著明遠的右手,將那張八斗的弓拉至滿弦。

    這令他回憶起那天兩人一起站在遷山驛的屋脊上,面對隱藏在暗處的敵人。

    當(dāng)時就是這樣,彼時的明遠也和現(xiàn)在一樣,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來不開手中的硬弓,只好由種建中來代勞。

    他來瞄準,而他來滿弦。

    種建中心中突然閃過一絲異樣——他能清清楚楚地回憶起當(dāng)時的心情,當(dāng)時他也像現(xiàn)在一樣,鼻端全是明遠頭發(fā)上特有的清新氣味,讓他心頭無法控制地起了波瀾。

    他趕緊松開手,轉(zhuǎn)身避開。

    丟下一句:“明小遠,好好練,別再讓我笑話你‘嬌弱’!”

    明遠一下子氣得漲紅了臉,挺直腰背,手中八斗的弓箭瞬時拉滿。

    種建中卻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到向華身邊:“向華,好小子,姿態(tài)不錯,好樣的!”

    第44章 百萬貫

    過了洛陽, 沿官道向東京汴梁行去,越走越是人煙阜盛,街市繁華。

    待到了汴京城外, 明遠竟分不清到底是置身城內(nèi)還是城外。街道兩邊密密麻麻的都是商鋪與民宅, 街道上的行人與車輛絡(luò)繹不絕, 根本看不見城墻在哪里。

    好在隊伍中有商英和在,這位同行的商人來過汴京城幾次, 知道這座城池向來如此。

    一行人便耐著性子向前, 果然,走了許久,方才見到一座幾乎被民宅完全掩蓋的外城城門。

    在門口, 一行人被稅卡攔住, 繳了駐稅。

    明遠:果然,稅吏雖遲但到。

    當(dāng)然他不關(guān)心交稅的事,畢竟有的是錢繳稅。但是大宋商稅之重他也看在眼里。在這樣沉重的稅賦之下, 宋朝的行商依舊能往來汴京與全國各處, 只能說:這里匯聚了大量的商業(yè)需求,人們到京城來做生意, 多少還是能有利可圖。

    商稅將這個國家在商業(yè)與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之間取得某種平衡。

    進了汴京城, 明遠和種建中就要與商英和分別了。

    明遠口頭客套,說期盼著下次再與商英和同行。這位老實的陜西商人只能哭笑不得地回答:“是……下次出行之前一定先翻過歷書,請人算了吉兇再出門?!?/br>
    這個時代的看歷書相當(dāng)于后來的翻黃歷——商英和這次絕對是被路上的經(jīng)歷嚇壞了。

    這時陳三已經(jīng)和那些后來雇傭的樸實伴當(dāng)談好, 等商英和賣完貨物, 在汴京本地采購?fù)隃蕚浠仃兾鞯臅r候,再聯(lián)系他們, 一起返鄉(xiāng)。

    明遠則在心里暗想:其實他也可以考慮, 組織一個“鏢局”“鏢行”之類的機構(gòu), 專門為來往各地的商旅提供基本的安保服務(wù)——應(yīng)該會有旺盛的需求。

    只不過他現(xiàn)在沒有人手來cao持此事,只能先把主意放在一邊,留待以后。

    一時間雙方告別。明遠帶著向華,望向種建中。

    “種師兄……”

    他想要問種建中有何打算。

    種建中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跟我來。”

    于是,明遠一行人跟著種建中,穿過汴京城內(nèi)擁擠的街道,一路向東,先進了內(nèi)城,再折向南。

    行了一段,眼前赫然是一座驛館。

    這座驛館占地極廣,屋宇連綿不絕,一看就是座高等級,高規(guī)格的高檔驛館。

    驛館前往來的人員也都吐屬文雅,行動有禮,多數(shù)穿著文士襕衫。明遠甚至還看見了一兩個身穿青袍的低等級官員。

    看起來這座驛館專門接待北宋的國家公務(wù)人員,明遠的“鈔能力”到了這里,再也沒有發(fā)揮的余地——錢,終于不是萬能的了。

    他一個穿著光鮮的小郎君,站在驛館門口半晌,愣是沒有人理會。

    這也難怪,走在汴京城中的人大多衣著鮮亮,冠帶巍峨。明遠走在人群中,最多相貌比他人更出眾些,其余并不比這座城市里的平民更光鮮多少。

    反倒是種建中胸有成竹,找來一名驛卒,遞出驛券,并特別交代了兩句。明遠依稀聽他是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那驛卒一聽便去了。

    不多時,一個黑臉膛、生著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來。他穿著驛丞的服飾,大步流星地走來,見了種建中,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才趕忙上前,豪邁地張開雙臂,用力拍拍種建中的肩膀,大聲笑道:“十七哥,幾年未見,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明遠聽他言語里陜西鄉(xiāng)音難改,馬上明白了:這應(yīng)當(dāng)是種家故舊,在京中做了驛丞。

    只是為什么種家故舊會到京中來做一名尋常吏員,應(yīng)當(dāng)是另一個故事了。

    他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這邊還在敘舊。明遠聽見那名驛丞興奮地答道:“……五郎的信早就收到了,一直盼著你來……清凈的院子?自然是早就給你留了。”

    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明遠仰著頭想。

    卻不防種建中突然指了指明遠:“李叔,這是我?guī)煹?,一同拜在橫渠門下的。今次上京來既是尋父,也是為了讀書。李叔將他安排在我院里便是,反正我一人也住不了偌大的院子?!?/br>
    李驛丞聽說明遠是橫渠弟子,連忙過來見禮??梢姷碴兾魅?,無論在哪里,都是敬重張載門生的。

    這下終于輪到明遠沾種建中的“光”,入住了京中最大的一間官方驛館。

    這為明遠解決了好大的麻煩。

    他原本打算隨便找一間客棧住下,一面尋訪“渣爹”明高義,一面準備在汴京城里置產(chǎn)。

    試驗方為他安排的劇本,應(yīng)當(dāng)是“尋親不見”,他千里迢迢趕到汴京,卻發(fā)現(xiàn)與渣爹錯過了,學(xué)籍也被人擠掉了。

    但是渣爹會留給他一筆錢,好讓他在這汴京城里繼續(xù)他的“花錢大業(yè)”。

    現(xiàn)在他卻不必單獨出外找客棧住下,而是能與種建中一起,住在京中最大的驛館里。人身安全得到了強有力的保證,還能在此打聽到各種各樣的消息。

    唯有“免費”這件事,令明遠有點不滿意,他明明應(yīng)該每天為此支付上一筆豐厚費用的。

    李驛丞恭恭敬敬將兩人迎進驛館,帶他們?nèi)チ梭A館里距離街道最遠的一座小院。

    李驛丞將明遠和種建中引至院中,便匆匆告辭,他另外有事要忙。

    這時,種建中才有機會向明遠解釋:這位李驛丞原本也是陜西人,曾是種諤(也就是他口中的種五郎)麾下的將領(lǐng)。后來因“貽誤戰(zhàn)機”獲罪,被種諤千方百計營救下來,趕到京中,想要為自己洗刷冤屈,最終卻心灰意冷,甘心在京中做了個小小的驛丞。

    明遠聽完了這個“故事”,又轉(zhuǎn)臉看看種建中,想知道李驛丞的“心灰意冷”,是不是同樣發(fā)生在種建中的身上。

    但種建中在他的目光注視下,直接移開了眼光,上下打量著李驛丞為他們安排的地方,嘖嘖稱贊:“還真沒住過這樣雅致的院子。”

    明遠深以為然。

    這甚至不是尋常驛館里的上房,而是一座獨門獨戶的院子。院內(nèi)房舍呈工字形,正中是會客的廳堂,東西各是兩座面闊三間的瓦房,分別做成了臥室、書房和浴室。

    院內(nèi)生活很方便,平時驛卒每個時辰會過來一次,看有什么需要打掃的。

    一出院門,一出門就有一間供驛卒休息的小屋,若是有急事,也可以到這里來找人。

    明遠感嘆了一句:“種師兄,這次小弟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了?!?/br>
    種建中卻搖搖頭不敢居功:“這是沾了家叔的光、整個西軍的光,實非愚兄一人的干系。”

    明遠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便轉(zhuǎn)頭繼續(xù)欣賞這院子。

    小院布置雅致,院子的角落里種著一叢修竹,放著一塊湖石,旁邊還有石桌石凳之類。在此對坐品茗,或者手談一局,都是美事。

    但明遠料想種建中在參加銓試之前,應(yīng)該不會有這機會。

    于是,種建中簡簡單單地將他一個人的行囊搬進東面的屋舍。

    而明遠帶著向華,指揮著驛卒,熱熱鬧鬧地將他的各種隨身物品搬進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