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錢的日子 第161節(jié)
而蘇軾也感激明遠為他在王雱面前說話,雙方同時向前行禮,險些撞到頭,惹得蘇軾哈哈大笑。 種師中等人忍不住從隔壁探出頭來,看蘇軾在笑什么。 就在這時,明遠忽見長慶樓的大掌柜,自家表兄明巡,正滿面驚喜,引著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上得樓來。 只見來人上衣下裳,外面披著一件寬袖長褙,頭戴軟巾,正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商人形象。從他的衣飾來看,應當過得不好也不壞,算不上是富商巨賈,但也并不寒酸。 他的容貌,與明遠以前見過的明高仁和明高信都有相似之處。 “四伯,您稍等我會兒,遠哥就在前面閤子里,我去喚他!”明巡忙忙地說道。 明遠馬上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明高智。 他家渣爹明高義的四弟,他的四叔,明家另外一位常年在外經(jīng)商的長輩。。 他許是知道一些,關(guān)于明高義的消息。 第146章 千萬貫 明遠的四叔明高智被請進閤子時, 這里的一眾陜西鄉(xiāng)音令明高智倍感親切。 但是明高智在外經(jīng)商多年,待人接物非常有經(jīng)驗。 呂大忠不必說,是“藍田呂氏”的著名人物——以前明家在京兆府的時候怎么都不可能高攀上的。 除了呂大忠之外,再看蘇軾、賀鑄、蔡卞等人, 年紀未必多長, 但是看穿著打扮與氣度, 顯然都是官員。 明高智言辭便格外小心翼翼, 畢竟他只是個做小本生意的,從來沒想過, 今日自己能夠與這么多“大人物”同坐一席。 得知閤子里至少有呂大忠、種建中和種師中三人,是橫渠門下的時候, 明高智以為自己全明白了。 他以前聽說過二嫂娘家與橫渠先生張子厚是鄰居, 因此送了二房的獨子去橫渠門下讀書。 當時明家人還暗中笑二房傻氣,就像二房收養(yǎng)長房身后留下的女孩十二娘那時一樣。 可現(xiàn)在看來,這個決定真是無比英明啊。 明高智不動聲色,時不時也會插嘴, 向呂大臨問問陜西風物,而后勾起蘇軾在鳳翔時的美好回憶…… 一時酒席散去。明遠才將明高智和明巡單獨邀到一間閤子里。 明高智問起明巡, 才曉得這座長慶樓根本就是明遠的產(chǎn)業(yè),而明巡為了歷練自己, 正在酒樓中學做大掌柜。 明高智驚訝得眼珠差點兒掉出來。 但多年在外經(jīng)商, 將明高智的性格磨練得頗為沉穩(wěn),驚訝之情一閃而過, 先是將長慶樓盛贊了一番,而后才問起明遠: “遠哥, 你父親如今身在何處?” 明遠:……好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他老老實實地將熙寧二年時, 如何接到父親的家信, 如何收到商戶代還的款項,如何接到父親的信應約上京,又如何沒能在汴京等到父親等等……詳細情由全都告訴了明高智。 這些事有不少是明巡知道的,所以明遠不能隱瞞或者篡改。 但反正這些“背景故事”都是試驗方負責編造的,就算是有漏洞也應當由試驗方去圓。于是明遠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做了一回老實孩子。 他告訴明高智:“阿爹前兩日還寫信來,說他在杭州?!?/br> “哦!” 明高智恍然地應了一聲。 “是啊,上一次我在汴京遇到二哥,二哥那時也是說要南下去杭州的?!?/br> 明遠一聽,便支起耳朵。他格外想打聽關(guān)于“渣爹”明高義的事——畢竟這貨是個數(shù)年不通音問,一旦往家里寄信就是和妻子談“和離”的渣男。 但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問,畢竟在他人眼中,明遠和明高義之間,是一直有書信往來的。 而且明遠在汴京城中的這一年,明高義對明遠一直提供了充分的資金支持。 于是明遠裝作聽自家老爹八卦的樣子隨口詢問:“哦,當時我阿爹就說要去杭州了?” 明高智沒有察覺明遠的用意,而是陷入回憶。 “是啊,當年我見到二哥時,二哥真是意氣風發(fā),我向他問起,他說是剛賺了一大筆錢……我那時還想向二哥借款來著……” 明高智沖明遠干笑,眼中流露出羨慕。 “但那時二哥說把錢都寄回家給你阿娘了……遠哥,你們一家,真是好福氣?。 ?/br> 明遠沉默:那是四叔不知道阿爹后來再也沒往家里寄過錢。 “奇怪的是……” 明高智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勁。 “奇怪的是……前年我也在杭州,跟那里的市舶司打了好一陣的交道?!?/br> “但是,從未聽說你父親的任何一點消息啊?” 明遠心想:那是當然的,因為這些都是“背景故事”啊。 他只能表面遺憾地告訴明高智:“前年我阿爹剛好在汴京一帶。去年我上京時也以為能在汴京遇上他,誰知道緣慳一面……” 明高智點點頭:“是了!那就對了!” 明遠:……終于糊弄過去了。 明高智又看看燈燭輝煌的長慶樓,嘆息道:“遠哥,巡哥……你們這些家里的小輩真是出息了,竟然能獨力cao持這么大一間酒樓。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和你們天差地遠,沒法兒比較?!?/br> 明遠連忙推說都是明巡的功勞。 而明巡紅著臉,卻眼露興奮,顯然是被表揚了之后很高興。 當晚,明高智喝到酩酊大醉,由明遠和明巡親自攙扶著走出長慶樓。 走出長慶樓的時候,明高智還是無法理解,多年沒見的二哥,怎么就一下子就變得這么豪闊。 “十八萬貫,十八萬貫——” “這撲買長慶樓的十八萬貫,都是我二哥明高義掏的!” “看見沒,我二哥是汴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明高智醉醺醺地,指著長慶樓的金字招牌,沖路人嚷嚷。 “還有我侄兒遠哥,年紀小小就能管著這么大一爿產(chǎn)業(yè)……羨慕吧,你們!” 明遠有點無奈,但他又沒辦法上前捂住四叔的嘴。 算了,反正城中也有人知道,這長慶樓的東家不姓史,而是汴京城中另一位神秘富豪。 這消息泄露就泄露吧,反正明遠不久就要暫離這里了。 誰知他離開的時候,一個《汴梁日報》的小報記者突然聽見了“明高義”“大富豪”這幾個名字,頓時駐足。 細細再聽,這小報記者竟然聽出,明高義及其子,是這長慶樓真正的東主。 可是汴京城里從來沒有聽說過有“明高義”這么個富豪呀! 這小報記者覺得這是一條很有價值的“八卦”,于是去“包打聽”了一番。 他問遍了幾處外地商戶聚集的商會,只問他們有沒有聽過“明高義”這個名字,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于是小報記者寫了一篇報道:“長慶樓東主身份存疑,明氏巨額財富從何而來”,提交到報社主編那里去。 主編一瞅:好家伙,包打聽竟然打聽到自家東主身上去了。 “這等捕風捉影的文章,永不許見報?!敝骶幙謬樞∮浾撸熬幣庞忻母缓?,長慶樓的東主,這還了得。咱們這可是個不賺發(fā)行費,靠廣告為生的小本買賣!” 小記者被嚇住了,連連點頭,表示決計不會將這個疑問泄露出去。 * 這日相聚之后,呂大忠自去審官東院,接受磨勘考評。 而蘇軾出外的請求很快就批了下來,真的是“杭州通判”。蘇軾如今只等著下一任開封府推官到任,雙方完成交接,他就可以去杭州上任了。 但是種建中卻沒有向明遠提過半個字,關(guān)于熙河路,又或是鄜延路的事。他這些日子以來,卻與賀鑄走得格外近,兩人在軍器監(jiān),幾乎同進同出。 如果不是賀鑄新婚,而且他又是那樣一副“尊容”,明遠心中,恐怕也會小小地吃一下“醋”。 有一回眾友人在朱家橋瓦子相聚,欣賞瓦子排演的新式雜劇,種建中與賀鑄聯(lián)袂而來,一路上也一直在商議著什么。 明遠見到他們便迎上去,剛好清清楚楚地聽見種建中囑咐賀鑄:“且不要告訴遠之?!?/br> 明遠:…… 種建中轉(zhuǎn)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是明遠迎上來,臉上連忙堆起歉意的笑容,道:“剛剛沒留意到師弟出來相迎……小遠,師兄今晚再不惦記著公事了,專心與你一道看戲?!闭f罷打了個尷尬的哈哈。 明遠猜想種建中可能這幾日就要拿定主意,是否轉(zhuǎn)回武職,返回陜西。 他對種建中的任何決定都沒有意見,但如果種建中無法對他開誠布公…… 他會有很大的意見。 正在明遠心思煩亂的時候,王雱也專程前來找明遠說話了。 王雱一見明遠,先就蘇軾的事道歉。 “蘇子瞻那邊,我們拉攏得似乎太急切了一點,誰知舊黨那邊竟也不能容他……” 明遠也嘆息一聲。 王雱曾經(jīng)說過,新舊黨爭,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這話現(xiàn)在看起來并沒有錯。 這種斗爭傾軋之間,的確容不下蘇軾這樣一個善良而正直,卻管不住嘴巴和筆的好人。 如今他也只能謝過王雱——蘇軾得償所愿,去杭州這樣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官,想必也有王安石的助力在背后。 “另有一件事?!蓖蹼勁φ遄么朕o。 “遠之賢弟,是否能幫忙勸一下種彝叔,勸他接受王子純的邀請,重新轉(zhuǎn)回武職,重返熙河路?” 明遠頓時睜大雙眼。 老天,為了種建中,說客都游說到他這里來了嗎? 王雱小心翼翼地觀察明遠的表情,字斟句酌地道:“知道你們師兄弟感情很好,種彝叔拿不定主意,恐怕也是擔心你……你和端孺兩人,擔心你們在京中無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