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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想讓我謀反 第34節(jié)

    平日里殿下耍賴、偷懶,無所不用其極, 面對他的態(tài)度更是輕佻、放縱,毫無君主之姿, 對他也一點都沒有尊重可言, 可在殿堂之上長公主對他的維護, 卻是十分果斷,又面面俱到,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

    下朝后,其余臣子漸漸散去。

    殿內(nèi)變得空曠,薄朔雪抿了抿唇,走到正中,對長公主單膝跪地,想要道謝。

    可龍椅上遲遲沒有回音。

    等了一會兒,薄朔雪才抬頭看過去。

    人一走,郁燈泠便整個軟了下來,躺倒在龍椅上,將自己蜷成一團。

    好似一條軟骨蛇,把腦袋一埋,不管不顧地就要打算睡了。

    薄朔雪也顧不上跪了,趕緊站起來走上前,輕輕拍拍長公主的衣角。

    “殿下,殿下。”

    郁燈泠被他喊得總算是動了動,卻是伸出一根手指,將扣在自己頭頂上的冠冕解開,再頂?shù)?,任由那金貴珠冕滾落一邊,她舒舒服服地把腦袋往臂彎里蹭了蹭,準備睡覺。

    薄朔雪無言,輕聲勸道:“殿下,不能在這兒睡。”

    “為何?!倍潭虄蓚€字,蘊含著深深的不耐煩。

    “會著涼,還會被別人看到。”

    中乾宮可不像是燈宵宮,這兒都是外人,不能肆意。

    郁燈泠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滾動了幾下,半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有點被說服,主要是,其實在這個地方她也根本睡不安穩(wěn)。

    至于為何睡不安穩(wěn)也要硬睡,只是因為她懶得動。方才在這張龍椅上坐了這么幾個時辰,她腰也痛,背也痛,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便報復(fù)性地想要躺下來,一動不動才好。

    郁燈泠睜開一只眼,另一只眼仍舊緊緊閉著,瞟了眼龍椅之外,與軟轎之間的距離。

    一步,兩步,三步……居然要足足五步。

    嘖,好遠。

    她根本不想動。

    郁燈泠的目光又轉(zhuǎn)回到蹲在自己面前的薄朔雪身上,像是看到了什么運輸工具一般。

    她伸出兩只手,朝薄朔雪展開。

    “抱?!?/br>
    薄朔雪長睫顫了顫,胸口咕咚一聲,忍不住滾動了一下喉結(jié)。

    他屏著呼吸,托著長公主的肩背和膝彎抱起來,感覺到長公主的手臂環(huán)在他的脖頸上。

    果然有些習(xí)慣是可以被培養(yǎng)的。郁燈泠瞇了瞇眼,現(xiàn)如今這種騰空而起的感覺對她而言已經(jīng)很是熟悉。

    反正不需要她自己走路,郁燈泠就感覺這種移動方式很方便,很好用。

    郁燈泠五步的距離對薄朔雪而言只是邁兩下腿的事,很快薄朔雪又把長公主放在軟轎上,一旁候著的侍衛(wèi)聽令抬起軟轎,回?zé)粝鼘m。

    到了燈宵宮,郁燈泠又懶懶躺在軟轎上朝薄朔雪一伸手,于是薄朔雪又任勞任怨地彎腰把她抱起來,放到榻上去。

    接觸到許久不見的軟榻,郁燈泠舒適地一滾。

    雖然只與這張軟榻分別一個上午,但是就感覺好像分別了一輩子一般。

    世上每一處地方都是骯臟、勞累、痛苦的,只有這張軟榻干凈、清閑、自由,可以供她暫時棲息。

    直到她魂歸萬里的那一天。

    郁燈泠攬著枕頭靠了上去。

    在外面坐了那么久,還沒喝過水。

    郁燈泠咂咂嘴,說了一個字:“渴。”

    宮女趕緊倒了一杯涼茶,送到長公主唇邊。郁燈泠稍稍抬起頭,含住杯壁吮了兩口,就又把腦袋縮回去,躺了下來。

    除此之外,一動不動,像是全身經(jīng)脈全被打斷了似的。

    薄朔雪看到她這副無賴樣子,忍不住說了一句。

    “殿下在燈宵宮內(nèi),和燈宵宮外,真是兩個模樣?!?/br>
    在外面,不怒而威。在屋里,就成了一個廢人。

    這般迅速的變臉,讓薄朔雪不由得感到神奇。

    他垂眸看著長公主安詳閉目的姿態(tài),第一次見到長公主時心中便有的疑團越來越深。

    長公主分明四肢健全,頭腦清醒,究竟為何如此怠惰?

    寧愿頹廢在深宮之中浪費大好時光,也不愿付出哪怕一點點努力,去成就事業(yè)。

    分明以長公主的才智而言,只要不自我放棄,便一定能大有所為。

    薄朔雪靠近一步,彎起一條腿半蹲下來,輕聲說:“今日殿下在中乾宮里,真是恩威并濟,有先帝遺風(fēng)。”

    郁燈泠一聲不吭,好似沒聽到一般,但是耳朵尖動了動。

    薄朔雪便知道,她一定沒有睡著,接著鼓勵道:“殿下既有治世之才,為何白白浪費?若是殿下多上幾次朝,便是天下萬民的福氣。”

    郁燈泠唰地睜開眼,警惕地轉(zhuǎn)頭看向薄朔雪。

    “閉嘴?!?/br>
    不要想哄騙她。

    今日已經(jīng)是個例外,她絕對不會再允許今日這樣的事發(fā)生。

    她要待在這張榻上,直到天荒地老,什么中乾宮,她再也不會去。

    薄朔雪挑了挑眉,還想繼續(xù)說。

    郁燈泠眼神危險,提前阻止道:“若是再讓我聽到你說出‘上朝’兩個字,就割了你的舌頭?!?/br>
    薄朔雪并不真的想惹怒長公主,深吸一口氣,只得閉上嘴。

    但卻始終不甘心,便換了個方式,試探道。

    “難道,殿下今日從中乾宮回來,沒有覺得自己與從前不一樣么?”

    哪怕是能感覺到一點點成就感,也好。

    有時候人就是缺少那么一丁點美好的東西,所以才每天倦怠懶散,而若是得到了一點激勵,便會煥發(fā)全新生機,或許哪怕是連長公主這般扶不上墻的一團死灰,也能被點燃。

    他問得如此認真,郁燈泠決定給他點面子,仔細想想。

    想完之后,她發(fā)現(xiàn),的確是有些不同。

    薄朔雪聞言,心中一喜,強自按捺著興奮之情,連忙追問,有哪里不同。

    郁燈泠微微抿唇,神情嚴肅。

    以前的她,只是麻木地躺在這里,仿佛一切都那么理所應(yīng)當?,F(xiàn)在的她,則是充滿珍惜地躺在這里,仔細品味著什么事都不需要做的、靜若咸魚的每一分每一秒。

    果然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遺失之后才會感謝擁有。

    郁燈泠將自己的心得體會說與薄朔雪聽,換來的卻是后者一臉黑沉,像是郁氣窒悶于心,以至于無話可說。

    郁燈泠遺憾地眨了眨眼。

    終究,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她這等造詣高深的境界的。

    勸誡失敗,薄朔雪仍舊不甘心。

    長公主對待自己是如此得過且過,只要餓不死,就一直餓著,只要曬不死,就一直曬著,她對待自身,沒有一丁點的愛護可言,就仿佛是江上的一具泥菩薩,明知自己處境危險,極有可能漸漸被淹沒而亡,卻一丁點自救的念頭都沒有。

    可是,她卻會為了維護他,而不遺余力地與旁人爭辯。

    薄朔雪明白,這是因為殿下心喜于他,所以才對他這樣好。

    但是,他更希望,殿下能對她自己更好一些。

    今日在朝堂上的事,薄朔雪本來打算同長公主道謝,但現(xiàn)在,他什么也不想說了。

    長公主就是這般,看似無心無情,但其實她最虧待的,并不是旁人,而恰恰是她自己。薄朔雪受著她的喜愛,受著她獨一無二的維護,這樣的感情,哪里是一句話能謝得清楚的。

    那些能說出口的輕飄言語,非但不能匹配長公主的厚愛,還有玷污長公主之嫌。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實際行動來報答。

    長公主如今最需要的,便是強身健體,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絕不能再日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看似清閑,實則是對身體大大的有損。

    他要以此為目標,督促長公主鍛煉起來,擺脫這些不良的習(xí)性,也算是報答長公主對他的情意了。

    沒有了上朝的煩惱,郁燈泠本打算與從前一般,一覺睡到天光。

    但翌日一早,她還在朦朦朧朧的迷糊中,就感覺耳邊有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她揮了揮手,想把那道聲音趕走,它卻纏綿不去,怎么也不肯消失。

    最后郁燈泠忍無可忍,抬手“啪”地打在那東西上。

    接著,那聲音靜止了。

    沒過多久,郁燈泠身上的薄毯被掀開,她被一整個挖了出來,眼皮子前面也變得一整個亮堂堂的。

    郁燈泠整張臉都皺到了一起,好不容易慢慢地睜開眼。

    眼前,是衣香園的院子。

    院子里擺著石器、弓.弩、大刀。

    而她整個人,被端在薄朔雪的懷里。

    郁燈泠深吸一口氣,扭頭看過去,正對上一身勁裝、眉眼鋒利的薄朔雪。

    見她睜眼,薄朔雪朝她展顏一笑,端的是俊朗不凡,如同清晨的陽光照在雪松峰頂上一般。

    “殿下,從今日起,請與臣一道強身健體?!?/br>
    作者有話說:

    叮,錯誤的報答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