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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想讓我謀反 第88節(jié)

    可誰知看著他的目光更是冰冷,像是在看著一個準備丟棄的廢物。

    方才還裝著不知事的獵戶叫官爺,現(xiàn)在卻能準確叫出侯爺,他明知自己身份,卻還提前裝聾作啞,也可側(cè)面應證案情復雜。

    下令道:“別讓他咬舌,以亂棍打死,再丟進山中喂蟲獸?!?/br>
    那人大駭,再想跪地求饒,薄朔雪卻已經(jīng)起身離去,不再應他了。

    不能提供線索的,留著無用,若讓他把消息傳出去,定會打草驚蛇,既然他愛裝獵戶,就讓他按照這個身份死去吧,否則咬舌被人翻到尸體,照樣會泄漏。

    慘叫聲連綿不絕,替侯爺行刑的那幾個手下雖不懼怕,卻也在心中暗暗稱奇。

    這侯爺看著像是個好說話的活神仙,實際行事卻絕不優(yōu)柔,狠厲起來也是姿態(tài)輕飄飄的,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抓住這一個疑犯,雖未得到更多消息,卻也應證了長公主的說法沒錯。

    薄朔雪便從這面著手去查,這一查又是半個月。

    半個月后,薄朔雪被薄家召回入府。

    薄朔雪一進門,便差點被飛來的茶壺砸了臉。

    他腳步一頓。

    薄朔雪極少遭到這樣的責打,除了因為他自幼早慧懂事之外,更因為他與叔父始終隔著一層,并非親父子。

    叔父平日里再生氣,說話再難聽,也不過是搬出家規(guī)教條辱罵他,今日這般動手,卻是頭一回。

    薄朔雪抬腿跨過粉碎的瓷片,仰頭不悲不亢道:“叔父?!?/br>
    “你想尋死,不要拉著薄府一起去死。別以為你頂著青臺侯的名號薄家便是你說了算,薄家這些年的基業(yè),全是我一筆筆創(chuàng)下!”

    “叔父這是哪里的話?!?/br>
    “你有主意得很,近衛(wèi)兵你敢查,京畿防務你敢查,是不是到太妃頭上,你也敢查!”

    薄朔雪微微頓了頓:“若真與太妃有關(guān),有何不可查?!?/br>
    “莫忘了這是哪家的天下!”

    “天下并無姓名,社稷亦是。若皇太妃德行有虧,怎么不能查?”

    “你,你。”薄大人怒意熾盛,一把掀開桌上錦緞,木盒中放著的是家法,“你執(zhí)意尋死,我不攔你。但從今日起,你與薄家再無關(guān)系?!?/br>
    薄朔雪怔怔看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悵然。

    仿佛孩提時期懸在頭頂?shù)闹劐N,終于在今日敲了下來,他終于能確認,對叔父而言,他青臺侯的身份,遠勝于叔侄親情。

    “叔父要如何將我從族譜中除名?!北∷费┑偷偷?,“我是薄氏唯一嫡系,父母戰(zhàn)死沙場,家產(chǎn)盡歸叔父所管,這些年,叔父跟著朝中各方勢力做些暗地里的營生,中飽自己的私囊,卻拿著薄府偌大的將府名聲在外卑躬屈膝,對誰都奴顏討好。叔父不是怕臣查到這些腌臟惹宮中殿下不高興,而是怕惹得那些盟友不悅,兼之斷了叔父的財路?!?/br>
    “叔父如此作派,侄兒從未以青臺侯之名計較過,叔父又哪里來的權(quán)威,能剝奪侄兒薄家人的身份?”

    這些話,薄朔雪以往從未說出口過。

    只因說出來之后,就再無轉(zhuǎn)圜。

    因此他只裝著什么也不知道,不惜睜著眼睛無視那些臟污,也要維系這虛假的親情。

    他從不是真正的光風霽月,這一切只是他的偽裝罷了。

    如今,這偽裝也失去了意義。

    薄朔雪沒再看叔父的神色,只知叔父一句話都再說不出來。

    他邁步離開薄府,分明是他勝了,卻也一身蕭索。

    直到深夜披星戴月回到燈宵宮,身子才漸漸暖起來。

    長公主的寢殿對他不設(shè)防,即便沒要他侍寢,也無人會攔他。

    薄朔雪一步一步的,慢慢地邁著步子,無聲走進簾帳中。

    借著零散星光,薄朔雪站在床頭看她。

    看著長公主,才覺得自己不那么像孑然一身。

    腦海中漸漸地什么也不想,只余空茫和寧靜。

    大約他的目光太專注,長公主被盯得厭煩,自睡夢中睜眼。

    看著他,郁燈泠眨了眨眼,顯然還未完全清醒。

    星光矇昧,看不大清楚,只覺薄朔雪一身寒涼,身上似乎濕答答的。

    郁燈泠揉了揉眼睛,帶著夢意的咬字粘連,聲音軟乎得不像話,問他:“外面下雨了嗎?”

    薄朔雪抬頭看了眼窗外,答她:“沒有?!?/br>
    那怎么他像淋了水一般。

    郁燈泠打了個哈欠,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半床榻,背著他蜷起身迷糊道:“上來吧?!?/br>
    薄朔雪一怔。

    但他今日溫文的面具戴得本就不牢靠,此時又怎么會放過,當即寬去外袍,留下潔凈里衣,上榻摟住長公主。

    被這么一摟,長公主醒了幾分。

    過了一晌,頸后呼吸噴薄,郁燈泠是完全清醒了。

    她整個人僵成一條木魚。

    她做了什么?

    半夢半醒間,竟這般熟稔地叫薄朔雪上榻。

    她自己壞了自己的規(guī)矩。

    郁燈泠頭腦一陣發(fā)暈,正想著解決之法,薄朔雪卻已看透了她。

    在她開口之前,薄朔雪先語調(diào)欣喜道:“殿下見臣無處可去,分榻于臣,如此關(guān)愛,臣當真感激不盡?!?/br>
    這話一出,便是讓長公主無法再行反悔之事了。

    郁燈泠只好硬著頭皮道:“這,何談關(guān)愛,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你不要多想,反正一張床,我也睡不完?!?/br>
    說完郁燈泠自個兒腦殼嗡嗡,她在說什么?真是好沒有氣勢。

    只好又強硬地補了一句:“總之,你不許得寸進尺,不許……又說些有的沒的?!?/br>
    薄朔雪長長“哦”了一聲,道:“那些有的沒的,是指不能說喜歡殿下嗎?”

    黑夜中,薄朔雪在被子里挨了一手肘,這才老實下來,又變回清朗如月的模樣。

    第70章 遇襲

    侯爺又開始侍寢了, 這事兒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燈宵宮。

    高興的人不少,畢竟侯爺這些時日在燈宵宮積攢了許多聲望,宮人們也不再似以前冷漠, 而是真心實意地把他當成主子。

    至于另一位男寵洛其公子嘛,則成日只耽于享受, 殊不知日后年衰色馳, 又要憑何去吸引長公主的喜愛,一看就不是能成大事的樣。

    于是連連有慶賀之聲,整個燈宵宮好似過節(jié)一般。

    這事兒也不好解釋, 解釋大約只會越描越黑, 畢竟誰會信半夜長公主把侯爺拉上床榻只是無心之舉呢?

    薄朔雪倒是坦然受之, 郁燈泠卻被這些言論鬧得時不時惱得面色發(fā)紅, 簡直想抓個人來揍一頓,卻也只得忍著,為了不再引起旁的討論,長公主夜間允許侯爺入殿,卻令他從旁另設(shè)床榻安身。

    之后又相安無事過了大半個月,侯爺一數(shù)日子,已經(jīng)進宮滿三個月了。

    薄朔雪欣悅道:“多有意義, 值得紀念一番?!?/br>
    郁燈泠只覺無語。

    侯爺真是精力旺盛, 三個月算什么日子, 這也要紀念,豈不是每一天對侯爺而言都特別。

    但那些小宮女卻很贊同, 還一個勁地幫侯爺出謀劃策。

    郁燈泠實在難以接受,他們慶祝著三個月, 又好像是在慶祝別的, 句句不提她, 卻又句句有她。

    郁燈泠終于忍不下去,冷面阻止道:“不行?!?/br>
    薄朔雪果然問:“為何?”

    “因為……今日要巡游?!?/br>
    薄朔雪眨了眨眼。

    “巡游?”

    確實有這回事,不過——

    “殿下不是已經(jīng)向李大人推了么?”

    “現(xiàn)在我又想去了?!庇魺翥霭毫税合掳汀?/br>
    總比在這里如坐針氈要好。

    “好吧?!北∷费┛偸遣荒苋ヱg斥長公主的話的,語氣有些悻悻,“那夜間回寢殿再慶賀吧?!?/br>
    郁燈泠微微睜眼看過去,薄朔雪面上哪有什么失落之色,反而似有幾分戲謔和故意,從眉眼間倏忽而過,仔細再看卻抓不住。

    長公主金口玉言,言出必行。

    當即準備起巡游一事。

    巡游是每四個月一次,在月底的這一天去周圍鄉(xiāng)郡看看收成,體察民情,郁燈泠先前自然是從未去過,但這回既是親口承諾,則不得不去。

    長公主縮在馬車中,侯爺隨行。

    時不時能透過撩起的窗子看見懶懶靠在車壁上的長公主。

    長公主眉目沉靜冷淡,仿佛自帶寒氣。她冰肌玉骨,雖然不似旁人動不動就汗流浹背,但如今也面色紅潤,珠眸燦亮,看上去有了常人的溫度,不再像從前一樣,仿佛被悶得緊緊的一塊冰。

    薄朔雪心中覺得松快,有種把長公主養(yǎng)得頗好的自豪。

    到了蜀黎郡,因車道狹窄,須分道而行。

    不能再隨旁護衛(wèi),薄朔雪將自己這邊的大半侍衛(wèi)分到長公主那邊,又同領(lǐng)頭的太監(jiān)重申了碰頭地點,才目送長公主的車輦離開。

    兩邊車隊又各行數(shù)里。

    到了田埂邊,長公主要下馬車視察時,周圍密林間忽然躥出數(shù)名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