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題

    “那我再回去好好看看?！?/br>
    許京珩聽到這句話，從鼻腔里哼出笑聲，沒讓她敷衍了事，反問她：“真的懂了？”

    他聲音不大，為了不打擾里面自修的同學，特地壓低了聲音，聽起來有點嚴肅。夏知予只以為自己的答題步驟出錯，埋下頭去看自己的解題過程。

    心里浮起緊張慌亂。

    她不敢打馬虎眼，認真地看了一遍，確定沒出錯，剛想說懂了，許京珩就抽過她手里的草稿紙：“那你把這道題再做一遍?！?/br>
    他的手很好看，手背上青筋明顯，手指修長，筆尖在雪白的紙面摩挲，寫出來的字，不受拘束，但是飄逸中卻帶著規(guī)整，看起整潔利落。

    像周日下午一樣，出了相似的習題讓她做。

    上面寫著一道解不等式的題目。

    x（平方）-x-a（平方） a<0

    夏知予僵硬地接過草稿紙，還想從許京珩手里拿回自己的課時作業(yè)本，手指還沒碰到書的邊緣，那人直接合上她的作業(yè)本，收起來壓在自己的小臂下。

    “做完來拿?！?/br>
    夏知予‘哦’了一聲，悻悻地縮回手，走到隊尾，趴在陽臺上，按照許京珩給她講的解題思路，分類討論、畫圖、求解集，認真地做了一遍。分別得出當1/2
    程岐排在夏知予的后面，等她問完題，夏知予也把許京珩出的題目做了出來。

    思路很清楚，沒有出錯。許京珩這才把課時作業(yè)還給她：“記得做錯題集，還有不會的，可以來問我?！?/br>
    回去的路上，程岐拼命攥著夏知予的手：“魚魚，他對你好有耐心！”

    “有嗎？”夏知予不自在地垂下眼。

    “其他人他都只講一遍，到你這兒，他還反復確認你有沒有聽懂?！?/br>
    夏知予并沒有因為這番話感到開心，她知道，這僅僅是許京珩答應(yīng)了夏宏深幫她補習數(shù)學的請求。所以認真講題，也只是出于一種責任心而已。

    “他認真講題的樣子真的好帥！你說他會不會也經(jīng)常給班里的女同學講題目??？”程歧碎碎念：“明明很受歡迎才對，但他為什么到現(xiàn)在也沒個女朋友呀？”

    夏知予抱著作業(yè)本，記起昨晚許京珩拒絕那個女生的話，他說他喜歡好好讀書別想有的沒的這樣的類型的女生，所以現(xiàn)在不談戀愛，是為了學習嗎？

    她緊了緊手里的作業(yè)本，回了一句：“可能是為了學習？”

    “為了學習？看著也不像呀，他雖然是理科生，但是骨子里好像有種文科生的浪漫，就是給我一種，如果他碰上喜歡的人，一定會不顧一切地談上一場，因為他看著就不像是會考慮這么多的人。我以我未來心理學家的身份推斷，我覺得他可能是沒碰上喜歡的人？”

    程岐的話其實挺有道理的，許京珩是理科生，但是他的文科一點都不薄弱。每次考完試，學校宣傳欄那兒就會張貼學生的優(yōu)秀作文，摸底考之后，她的作文和許京珩的作文就被張貼在了宣傳欄里。

    一對比才知道兩人寫作風格天差地別，夏知予喜歡理性引據(jù)，從現(xiàn)實出發(fā)，落到實處；后者也是言之有物，但他的文字總是透出一股浪漫與恣意。程岐估計是看了他寫的作文，所以才會發(fā)出這樣的疑問。

    “那可能是吧?！?/br>
    說到文字，她突然記起一件事：“未來的心理學家，你有沒有聽過‘神的巨大權(quán)威在柔和的微風里，而不在狂風暴雨之中’這句話？你說，喜歡這句話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

    程岐似乎很喜歡跟別人探討心理學方面的東西，這句話她聽是聽過，但是要在短時間內(nèi)找出對應(yīng)的理論還是有些困難。她嘴巴嚅動著，把夏知予說的話無聲復述了一遍，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大概是南風效應(yīng)？有時候也可以稱為溫暖法則，就是說溫柔比強硬更能打動人，說服人。如果一個人喜歡這句話，我可能會覺得他是一個溫柔的人?！?/br>
    夏知予‘嗯’了一聲，陷入到沉思當中。

    為什么一個人的外在和內(nèi)里能有這么大的差距。他看起來挺不正經(jīng)的，骨子里卻是個溫柔熱烈的人。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呀？”程岐拉住她的手，看到她小幅度上揚的唇角，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是誰寫了這句話給你嗎？”

    “沒有。我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br>
    夏知予從小就懂事，知道每個人都是具有獨立想法的個體，她不想因為自己的喜歡，給別人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擾。

    -

    晚自修下課后，三人約定好一起回家。

    致行路的晚上很熱鬧，不少攤販支起個攤子，在那兒出攤。油炸煎炒的香氣四處飄散，鍋鏟和打鐵鍋碰撞在一起，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出了學校，一路上，誰都沒有聊學習上的事，按于左行的話來說，學校讀書的日子還不夠苦嗎？出了學校就得好好放松一下，他打斷了夏知予和程岐關(guān)于高二文理分科的事，挑了一個輕松的話題：“你們運動會報項目了嗎？”

    市一中比較注重學生的綜合素質(zhì)，德智體美勞一件都不想落下，尤其是在學生的身體素質(zhì)教育方面，嚴格響應(yīng)號召，每年的運動會辦得聲勢浩大，甚至會請地方媒體過來拍照，寫成新聞稿登報宣傳。

    因為打著‘全民參與’的旗號，每個同學都要盡可能地報一個項目，算是強制參與。

    運動會放在九月底，總共三天，連著國慶。這也是高三的最后一個運動會，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在外面參加藝考集訓的同學，都會特地回來一趟，有些人還會在出場的方陣中加入許多自己的創(chuàng)意和想法，是繼學校迎新晚會后，排名第二的狂歡。

    程岐點點頭：“我報了跳遠和鉛球。魚魚報了800米。”

    “800米？”于左行沖著夏知予豎起拇指：“勇氣可嘉。”

    夏知予遭不住這個‘大拇指’，實話實話：“我每次跑800都是倒數(shù)，這次也是硬著頭皮上的，希望不要拖班級后腿?！?/br>
    程岐安慰她：“重在參與嘛，你不參加，我們班不得直接棄權(quán)嗎？”

    跟棄權(quán)相比，好像還是倒數(shù)好一點。不是一上來就放棄，至少努力過了。

    于左行想了想：“其實跑800米也是有訣竅的?？梢愿鶕?jù)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采用變速法。比如說前400米跑得快一點，400米-600米勻速跑，600米之后就要沖刺了。我們學校cao場一圈是400米，也就是說前一圈，你得跑得稍微快點。”

    “跑800也有訣竅？”夏知予好像從來沒有在這一方面做過功課，她跑800米完全是蒙頭跑，跑累了，速度就下來了，也沒沖刺的體力。聽于左行這么一說，她覺得有必要抽空練習一下：“那我每天第四節(jié) 課下課，去cao場練練吧?！?/br>
    “程岐的跳遠和鉛球也得練呀。我跟你說夏知予，程岐從小學開始，運動會就只報這兩項。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什么長進。扔個鉛球，能把自己扔出去。”

    他的肢體語言很豐富，夏知予能想到那副畫面，笑出了聲：“那跳遠呢？”

    程岐想方設(shè)法去捂于左行的嘴，于左行快她一步躲開，接上夏知予的話：“她能直接沖刺出沙坑?！?/br>
    聽到這些，夏知予好像也有相同的回憶：“我小學有一次跑800米，前一天晚上剛好挨了針，又不好意思請假，所以跑步的時候，半邊屁股疼，一瘸一拐地邊跑邊哭，老師問我怎么了，我說風太大了，迎風淚。老師好像挺無語的，因為那天太陽很好，根本沒風?！?/br>
    話匣子一打開，大家好像都找到了共鳴，紛紛拿自己開涮。好像在這場糗事分享中拔得頭籌有多了不起似的。

    于左行轉(zhuǎn)過身，倒著走路：“我初中跳高，起速的時候可帥了，還想著裝個逼，來個背越式，可是一到竿子那兒，我這手就不知道發(fā)哪門子瘋，看到竿子我就手癢?！?/br>
    夏知予不是跟于左行一個初中的，不知道他跳高的水平：“所以你跳過了嗎？”

    “當然沒有！我一下子我就揭竿而起，翻了個跟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卣驹诹撕＞d墊上。大鬧天宮看過吧，就是那副模樣?！?/br>
    他一邊說，一邊擺出當時落地的姿勢，程岐笑得前仰后合，拍了拍他的肩：“我好像記得這件事！所以你耍什么帥啊，安安分分地跳不好嗎？”

    “背越式多帥啊，起跑，凌空而起，過竿，我做夢都想裝這個逼。你不知道吧，許京珩高一的時候就是靠跳高，一舉拿下貼吧最熱的帖子。現(xiàn)在去看，還有人跟貼蓋樓呢。聽說他今年還是只報了跳高，作為后來居上的人，我高低也得過一次吧?！?/br>
    學校里的男生好像都很喜歡對標許京珩，因為他足夠優(yōu)秀，也足夠引人注目。

    夏知予抓著書包帶，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他報了跳高嗎？”

    “聽他們班人說的，應(yīng)該錯不了?！?/br>
    夏知予沒看過許京珩跳高，心里有些期待，她很想看少年騰空而起，越過橫竿時意氣風發(fā)的模樣，所以意有所指地問于左行：“跳高的話，也需要練習吧？”

    “肯定要練的，就算是許京珩那樣拿過第一的人，運動會前都得練。畢竟不是專業(yè)的體育生，誰沒事成天上cao場過竿子去，他這么久沒跳，肯定也生疏了。”

    說話的功夫，三人已經(jīng)走到致行南路的公交站臺前，站臺后面的廣告屏亮著燈，提醒公交車的實時到站點。大概過了四分鐘，18路公交車停在了他們面前。

    程岐最早下車，然后是夏知予。于左行住得也不遠，在夏知予的后兩站下車。

    夏知予整整一夜都在想運動會的事。

    學校cao場的布局其實很簡單，最顯眼的是400米的紅色塑膠跑道，南邊就是跳遠的沙坑和跳高架。

    繞著cao場跑的時候會路過跳高架，能看到有人在那里訓練。

    所以只要她每天去cao場跑步，總有一天會碰上許京珩的吧。

    第15章 陪練

    運動會的最終名單已經(jīng)上報，每個同學都有對應(yīng)的項目。雖然離運動會開始還有兩周左右，但也有不少同學趁著第八節(jié) 課下課的那段時間，自發(fā)去cao場練習。

    班主任趙老師帶過多少屆高一新生，知道他們剛上高中，總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又碰巧遇到高中的第一次集體活動，難免有些興奮，她沒有刻意打壓，只是提醒同學們不要本末倒置，盡量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在保證學習效率的情況下，再適當?shù)鼐毩曌约簣竺捻椖俊?/br>
    “同學們要知道，第一次月考是對你們高中學習情況的第一次檢驗，時間很不湊巧，就在國慶放假回來后的第一周。運動會連著國慶，加起來就是十天，通常有同學國慶回來就松懈了，所以就會出現(xiàn)月考成績不盡人如意的情況，我希望這樣的事不要發(fā)生在我們班的同學身上，適當放松是必要的，但是弦不能松?！?/br>
    同學們異口同聲‘知道了’，于左行抱怨了一句：“有沒有那種不用月考的學校，好痛苦。”

    夏知予也是上了高中才知道還有月考這件事，但她沒有像于左行那樣抱怨，甚至想著國慶七天，都泡在圖書館學習。她數(shù)學底子本來就差，別人練一張卷子，她練三張，她不想第一次就考砸。

    就算沒法勢均力敵，也要努力與喜歡的人比肩。

    上課的時候，夏知予一點兒都不敢走神，實在困得不行，就在各科老師的催促下，去外面洗把臉。第八節(jié) 下課，夏知予總算松了口氣，程岐問她去不去吃飯。

    夏知予零食吃得有點多，這會兒沒什么胃口：“我去買一盒水果吧，吃完水果，直接去cao場熱身?！?/br>
    “那我跟你一起也吃水果?！背提酒鹕恚砗谜n桌上的東西，歸置到一旁，又扭頭對正要沖出教室的于于左行喊了一聲：“你們吃好，來cao場找我們？”

    于左行隔著玻璃，跟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的，聽到程岐的話，擺了擺手，示意他知道了。

    從第八節(jié) 課到晚一，中間有八十分鐘時間。倆人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往cao場那邊走。

    天色還早，落日的余暉包裹著主席臺，偶爾灑落在cao場的塑膠跑道上，夜燈還沒亮起，cao場就像一個自由的舞臺，有人練50米沖刺，有人練接力跑，像疾風勁草，沒有金烏西墜消逝，反而有蓄勢待發(fā)的新生。

    夏知予匆匆看了一圈，把視線落在跳高架那兒，跳高架前有不少練習過竿的同學，但是沒發(fā)現(xiàn)許京珩的身影。

    程岐拍了拍夏知予的肩，倒退著在cao場的里圈慢跑：“在看什么呢？”

    夏知予說沒什么，然后跟上程岐的步子，熱身起來。

    沒有吹哨的聲音，夏知予似乎就沒比賽的沖勁兒，速度一直提不上來，斷斷續(xù)續(xù)練了三圈成績都沒突破。

    她跑到沙坑那里，雙手撐著膝蓋，微微俯身，大口喘著氣。額間有些細汗，兩邊的碎發(fā)黏在白里透紅的臉上，勾著下巴，唇瓣有些泛白，她抿了抿嘴，勉強泛出一些濕潤的水色。

    程岐正在排隊，看見夏知予沖她走來，揮了揮手：“魚魚，你練得怎么樣？”

    “很久沒提速了，得慢慢來?！?/br>
    “我也是，好久沒跳了，跳沙坑的動作都忘了?！?/br>
    夏知予勻著呼吸，打算循序漸進地練習，她回到cao場上，一邊慢跑，一邊尋找適合自己的呼吸頻率。跑了一會兒，就有三兩個學生朝她跑來。

    高一已經(jīng)發(fā)了校服，現(xiàn)在全校統(tǒng)一，已經(jīng)分辨不出年級。

    那幾個學生跑到夏知予的外道，跟她保持同樣的速度，過彎道的時候，才開口問：“同學你好，請問你是幾班的？可以認識一下嗎？”

    夏知予聽見說話聲，很有禮貌地放緩了腳步：“請問有什么事嗎？”

    男生也很直接：“沒什么事，就是感覺你好看，想認識一下?！?/br>
    說完，往她胸前的校牌上瞄了一眼：“高一的學妹呀？怪不得我之前沒在學?？吹竭^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