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司言不喜歡用香，寢殿中沒有點香的習(xí)慣，韓佑能聞到空氣中有一種很特別的、只屬于夏司言的味道。

    每個人身上都有獨特的氣味，只有最親密的時候可以聞到。

    韓佑想起頭天晚上皇帝睡著之前在他唇上輕輕落下的那個吻，好像那guntang的觸感還留在他的唇上，令他感到心悸和不安。

    也不知那宮女究竟有沒有去幫他辦，韓佑等了半個時辰也沒人來給他回話。他披上那件紅色的外袍，準(zhǔn)備自己去找馮可，或者讓馮可給他安排個馬車回府換衣裳。

    出了寢殿順著游廊往外走，兩邊郁郁蔥蔥的樹木將陽光切割成曼妙的光束，零零落落地打在身上。四周靜悄悄的，能聽到不遠(yuǎn)處有人說話的聲音。韓佑向前走了幾步，轉(zhuǎn)過彎就看到馮可和幾個內(nèi)侍擁著皇帝正朝這邊來。

    今天夏司言穿著正式的朝服，很英挺、很年輕。韓佑第一次這么近地看他穿這身衣服，從前都是他看著這樣的夏司言站在高高的丹墀之上，陌生而遙不可及。

    夏司言看到韓佑，很開心地笑起來，快步走過來，先是打量了一番韓佑的穿著，然后拉著韓佑的手往回走，撒嬌般地說：“朕要去換衣服，先生陪我。”

    韓佑穿了一身女裝正渾身不自在，沒想他會這么快回來，他和馮可卻好像覺得很正常似的，沒有多問一句。

    “陛下，”韓佑拉著他停下來，無奈地說：“臣也要回家更衣了，今日要去吏部上值?！?/br>
    “都中午了，在宮里用過膳再說?！?/br>
    “可是……”

    夏司言牽著他的手，很高興的樣子，“沒關(guān)系，朕讓他們下午把公文給你送進(jìn)宮來。”

    韓佑想起他那封奏折被皇帝扣下來了，還沒有通過內(nèi)閣票擬、沒有批紅，那他就還是侍講。夏司言想把這件事輕巧地揭過去，就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墒撬恼圩右呀?jīng)過了通政司，消息也傳出去了，他的身份這樣敏感，若是皇帝把他的折子留中不發(fā)，恐怕會遭人非議，說他們君臣鬧別扭，把朝政大事當(dāng)兒戲。

    韓佑皺眉道：“陛下，這樣恐怕不太妥當(dāng)?！?/br>
    夏司言冷著臉，微微抬起下巴，不容置疑道：“朕已經(jīng)決定了?！?/br>
    韓佑看著他凌厲的神色愣了一下，長篇大論的勸誡就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夏司言見他默認(rèn)了，又高興起來，牽起他的手說：“走吧?！?/br>
    面色和言語是柔情的，手上的力道卻重得嚇人，韓佑幾乎是被他強迫拖拽著在往回走。寬大的紅色袖口蓋住夏司言用力得關(guān)節(jié)發(fā)白的手指，韓佑從他的力道里察覺，看來皇帝并不是想要輕巧地揭過那件事。

    第14章 棋子

    青色緞繡龍紋常服已經(jīng)掛在寢殿的衣架上，夏司言張開雙臂站到落地大銅鏡面前。馮可跪在地上，從下往上地解他朝服上復(fù)雜的盤扣。

    夏司言心情很好，他面對著鏡子，眼眸卻一直落在韓佑身上。紅色襯韓佑，這身衣服是他畫了圖讓尚衣監(jiān)按照御用規(guī)格做的。

    韓佑每次來見他都穿官服，嚴(yán)肅端正、不露破綻，早就想給他扒掉了。

    日光正盛，透過窗戶投下朦朧的光線，照在韓佑略顯蒼白的側(cè)臉上。韓佑的側(cè)臉很好看，不似正面看去那樣冷淡疏離。嘴唇微微上翹，勾出一個誘人的弧度，只要不說話，這唇還是可愛的。

    夏司言的目光在那雙唇上停留了一會兒，喉結(jié)微動，對馮可說：“好了，你們出去。”

    馮可把朝服遞給旁邊的小太監(jiān)，又從架子上取下常服披上皇帝的肩膀，恭敬道：“是?！鳖I(lǐng)著小太監(jiān)一起出去了。

    夏司言把手穿進(jìn)袖子，照著鏡子系領(lǐng)口處的盤扣，從鏡子里看到韓佑也在看他，笑了笑，“這扣子好難系，先生幫我?！?/br>
    韓佑在這種事情上總是很順從他，聽話地走到他面前，伸手幫他扣。

    夏司言偏著頭，垂下眼簾看韓佑專注的樣子。那微微翹起的嘴唇又換了一種形狀，緊緊閉著，抿成一條平直的線。韓佑的唇色很淺，只有在被夏司言吻過以后才會變成那種如同成熟櫻桃一般的紅。

    韓佑體溫比常人偏低，手指在夏天也是涼的，扣衣服的時候會偶爾碰到夏司言的下巴，緊接著又會非常謹(jǐn)慎地縮回去。

    夏司言故意拿下巴去蹭他的手，韓佑抬眸瞥了一眼皇帝，眼里泄露出一點緊張。

    “先生在怕朕么？”夏司言故作無辜。

    “沒有?！闭Z調(diào)平穩(wěn)，耳廓卻浮起紅潮，韓佑察覺自己的心虛，不動聲色地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夏司言欣賞了一會兒他的窘迫，暫且放過，偏頭看向鏡子，岔開話題道：“今天上朝的時候朕聽到一件趣事?！?/br>
    韓佑也向鏡子里看了一眼，跟他四目相對片刻，鎮(zhèn)定下來，問：“什么事？”

    “聽說你老師想讓張?；I的女兒給他兒子當(dāng)續(xù)弦，可是吏部又舉薦張?；I去甘州做巡撫，張?；I要把女兒帶走，你老師正發(fā)愁呢?！?/br>
    韓佑笑了一下，老實承認(rèn)道：“陛下知道了?！?/br>
    “朕還以為你會站在你老師那邊?！?/br>
    “吳世杰……”韓佑嘆氣，“吳世杰并非良配，張?；I愛女如命，怎么會眼睜睜看著女兒跳那個火坑。正好甘州也缺一個有能力的巡撫，臣就舉薦他去了。”

    “甘州那么遠(yuǎn)，張裕籌也舍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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