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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簡穆在大牢里都住一個月了, 和幾個衙役都熟悉了，得知劉大壯歸案，簡穆給他們?nèi)藟K銀子, 請他們把劉大壯關(guān)在了他對面的牢房——沒判罪前，沒有規(guī)定關(guān)押犯人的區(qū)域, 所以衙役可以收這份賄賂。

    劉大壯最開始是往汴州逃的，中途受了些傷，然后混進(jìn)了一小股從汴州往襄州走的流民中, 和其中一對兒中年母子湊在了一堆——單身變一家子, 劉大壯才一時躲過追捕。

    最后劉大壯在襄州境內(nèi)被當(dāng)成流民安置, 直到被人舉報, 才被抓捕。哦，舉報他的就是那個母親，為此，那個三十左右的女人得到了衙門獎賞的五兩銀子。

    這些消息都是衙役透露給他的，簡穆先是驚訝汴州流民一事, 后是驚訝劉大壯那光禿禿的腦瓜頂。

    原來，劉大壯最開始是想裝和尚逃避追捕的，但是, 大齊對僧人的審查很嚴(yán)格, 不是你自己剃了個禿瓢就是和尚了。僧人的身份證明叫「度牒」, 而度牒是需要參加朝廷舉辦的考試才能拿到的。度牒的用料也很講究，別說偽造的費用，就是制作度牒的鈿軸也不是普通百姓能負(fù)擔(dān)得起的。

    沒有度牒的禿子更惹人懷疑，所以, 劉大壯最后手里那點兒錢反而花在了假發(fā)上。假發(fā)在大齊很流行, 有女娘們使用的假發(fā)髻, 也有為還俗的和尚或有這方面煩惱的郎君們專門制作的男式假發(fā)。

    隔著兩重柵欄看著那個似乎發(fā)著光的腦殼，簡穆一時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最后，簡穆默默下了一個決定，若是自己以后犯了罪，還是乖乖自首比較好，折騰這一通何苦來哉呢？

    劉大壯的畫像，簡穆都不記得自己畫了多少遍，手邊雖沒有畫像，簡穆依然能對著劉大壯的臉在腦內(nèi)對比真人與肖像的偏差。

    劉大壯雖然狼狽，身上似乎還有些傷，但是他被扔進(jìn)監(jiān)牢后，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簡穆。沒辦法，雖然簡穆現(xiàn)在也挺邋遢的，但是從年齡外貌到表情氣質(zhì)，他整個人的畫風(fēng)和大牢實在不太搭。何況，簡穆還用一種「屠夫瞄著五花rou考慮該從哪里下刀」的眼神看著他。

    劉大壯被抓到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此刻被這么個毛孩子盯得心緒更是煩躁，劉大壯雙手緊握柵欄，對著簡穆大吼起來：“小崽子看什么看??？再考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簡穆還沒什么，就在不遠(yuǎn)處坐著吃茶的衙役被劉大壯嚇了一跳，走過來一邊呼喝一邊拿著棍子往里亂揮，企圖讓劉大壯遠(yuǎn)離柵欄。

    劉大壯卻始終很狂躁，正所謂擰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衙役一時竟壓制不住劉大壯，簡穆大喊一聲：“劉大壯！我認(rèn)識你弟弟劉二壯！”

    劉大壯聽到劉二壯的名字，罵聲一頓，似乎冷靜了一點，雙眼通紅地瞪著簡穆：“你怎么認(rèn)識他？”

    簡穆不好意思地回答：“海捕文書上你那個畫像是我畫的。”

    劉大壯：簡穆也不想劉大壯再發(fā)瘋，趕緊說：“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了，你不想知道他的近況嗎？”

    劉大壯看著簡穆沒說話，簡穆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道：“因為你殺太多人，村里人沒人敢收養(yǎng)他，他被朝廷安置在了大安坊的育幼堂，每日要在廚房幫忙洗菜。我的人每一旬會去看看他，你若有什么想和他說的，我可以讓人幫你轉(zhuǎn)達(dá)?！?/br>
    簡穆等了很久，最后劉大壯只說了一句：“他還活著?！?/br>
    簡穆體會不出劉大壯這句不知道是不是問句的話語中包含了怎樣感情，只能回道：“他會活著。”

    之后兩日，簡穆用何平帶來的伙食和劉大壯交換了一些劉二壯的「情報」，沒有特別復(fù)雜的事情，都是些劉二壯喜歡吃魚眼睛、討厭吃土豆，下巴上的傷疤是五歲時和楊二根搶一塊兒石頭打架時磕的之類的事情。簡穆又問了問他逃命時的一些經(jīng)歷，后來由于身份上都有個「兄長」的標(biāo)簽，兩個人竟然還聊了一些養(yǎng)弟弟的心得。

    劉大壯是在第三日被提審的，他離開后，值班的衙役就勸簡穆：“簡小郎君您怎么同情起劉大壯來了？您別看他現(xiàn)在和您說得好像他對他弟弟挺有情誼，他要真為他弟弟著想，他就不能去干那滅門的事！”

    簡穆對衙役刮目相看，稱贊道：“一針見血。不過，我只是和他聊聊天，沒同情他啊?！?/br>
    衙役有些訕訕地：“我是看您和他說得熱鬧……”您住這里一個月，也沒和我說那么多話啊。

    簡穆溫聲解釋：“我是同情他弟弟，何平和我說，劉二壯現(xiàn)在特別孤僻，我就想知道些劉二壯以前的事。而且我也好奇劉大壯的逃跑路線，程縣尉之前和我說，他們幾條路都追了，都沒追到人?！?/br>
    另外簡穆也好奇流民之事，從劉大壯的話語中，簡穆才得知流民的出現(xiàn)是因蝗災(zāi)而起。簡穆之前覺得汴州蝗災(zāi)不嚴(yán)重，但是能出現(xiàn)南遷的難民，不是蝗災(zāi)災(zāi)情不像公文描述中那么輕，就是汴州地方官員處置流民失當(dāng)。

    其中有一點更是讓簡穆驚訝到驚愕，汴州城現(xiàn)在的米價差不多是京城的11倍！簡穆聽到劉大壯說到這一點時，脫口問道：“常平倉呢？”

    結(jié)果，劉大壯根本不知道「常平倉」是什么玩意兒，而且他也沒進(jìn)汴州城，這些都是他混在難民中時聽到的。簡穆最后也只能默默記下此事，打算以后問問簡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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