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枝頭,各自乘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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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清粥,一次性的塑料小碗捧在手上,震蕩兩下直接能透過看見碗底,說是一碗米湯也不為過。 沉枝拎著走近,且吃了剛剛那一塹,身體與床邊隔開一條寬敞到足夠游魚的間隙,她抻長看胳膊,只把粥碗遞到床頭柜邊角。 “護士說,得先吃點這些過渡一下。” 本以為還要再大動干戈往回追的人突然自己去而折返,于屹欣喜之余,又不敢再惹惱她了,只是端過了米湯,抱著碗無比珍重。 “多謝。” 男人小心地嘗了口,煮得稠稠的,像加多了水沖泡的藕粉,連剛輸液過的、嘴里殘余的那點甜都被稀釋了。 很燙,但不敢抱怨,也不挑剔咸淡。 “應該的?!?/br> 這叁個字一冒出來,于屹喝粥的動作突然僵住了,含在嘴里愣了半晌,咀嚼了兩下,方才想起來往下咽。 “這次的事,中動協(xié)處理得有失妥當,差點破壞了中非兩方持續(xù)的合作關系?!?/br> 沉枝話說到一半卡殼,從兜里掏出手機,坐在于屹的角度,分明能看清她調出了聊天記錄,完全是照著讀—— “動協(xié)也會和肯尼亞那頭保持聯(lián)系…在這段時間里,于先生當下最要緊的還是養(yǎng)好傷,您也可以繼續(xù)和c…您的象呆在繁育救助中心里。那里現(xiàn)在已經暫時由動協(xié)接管,不會再出現(xiàn)類似過往的錯誤。” 于屹沉默地聽著,灌了一大口米湯,燙得上牙膛皮都沒了一塊。 他能清晰地順著溫度找到流速的規(guī)律,guntang軋過喉嚨口,揉著心窩附近順下去。 她說“您”呢,喊“于先生”,多客氣。 心里隱約有個猜測,催化得下顎線條稍顯冷硬。 “還有呢?” 沉枝放下了手機:“清遠那邊…有從內羅畢運來的五頭象。” 女孩偏頭,不去看于屹的臉色:“于先生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將遷地保護的小象運到清遠,身邊有熟悉的同伴,對它來說更適宜生存?!?/br> 大象是群居動物。cites可以依賴人類的陪伴歡快一時,但終究捱不過作為一頭孤零零的非洲象、獨自長大的苦。 它和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存在。 于屹手一抖,剩下的最后一口米湯,突然整個翻倒在胸口。 還guntang著冒煙,浸得一層薄薄的襯衫貼近皮膚。 他一聲都沒吭,倒是沉枝,手伸過去又收回來,不知道怎么樣才好。 男人算是聽明白了,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你要帶cites走?” 于屹脊背繃緊,微沉的瞳孔里晦澀不明。 他心里清楚,正如當初自己會選擇帶上cites,是存了點盼望沉枝會動惻隱之心的期待一般—— 沒了cites,兩人之間最后一點兒牽絆都被帶走了。 于屹笑了笑,指尖頂著潑了米湯的地方,扒拉開衣服,支起一道小帳篷,露出里頭被燙得通紅的皮膚。 “怎么老是‘動協(xié)’說?” 他微微瞇起眼:“老子不在乎什么狗屁動協(xié)。” “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沉枝盯著那處燙傷的地方,良久,逼著自己移開目光。 “…你不該把cites帶回國?!?/br> “它屬于東非,那里有象群,它會比在這里要生活得更好?!?/br> 于屹眼尾垂著點紅:“最合適的,并不意味著最好。” “孩子是要和爸爸mama一起生活的?!?/br> “cites很想你?!?/br> 我也是。 他看過來,眼神一直追咬著沉枝不放:“你是想帶走cites,然后跟我一刀兩斷?” 沉枝有些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我們之間,早就斷了?!?/br> 于屹面上的血色殆盡,寒霜微覆:“我跟你解釋過了,我——” “不重要?!背林Τ雎暣驍唷?/br> 她捏了捏眉心,像是把這些日子的疲憊都揪出痧來。 “于屹,別再折騰了?!?/br> “過去的事,就忘了吧?!?/br> 男人臉色陰沉得難看,猩紅的眼底掀起一層怒意:“忘了?” “那我呢?我也在你即將準備忘記的過去里嗎?” “在的。” 人間枝頭,各自乘流。 不可因停梢在某個分枝,便以為那是半生,不過多生貪嗔癡念,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