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思甜在手術(shù)室前哭腫了雙眼，身體抖成了篩子。

    她埋在周晟頸間，哭得說不出來話，只能聽見偶爾破碎的只言片語叫著“奶奶”。

    周晟把她抱在懷里溫柔拍撫，抬頭看向手術(shù)室的燈。

    半小時前藺思甜回家發(fā)現(xiàn)奶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她第一時間就叫住了周晟幫忙，也撥打了急救電話。

    當(dāng)時左鄰右里在家的只有同樣六十好幾的老婆婆，和正在帶嬰兒的寶媽，藺思甜老家在外地，本地沒幾個親戚朋友，只能自己跟著急救車，拜托周晟打車來醫(yī)院幫忙。

    其實不用她拜托，周晟也肯定會來。

    奶奶是急救，藺思甜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本地做建材生意的堂叔，一個給她爸。

    堂叔的電話沒人接，她爸的電話是個女人接的，答應(yīng)藺思甜會馬上轉(zhuǎn)告給他。

    所以到頭來在醫(yī)院里忙里忙外的，還是只有她一個十七歲的孩子，和一個身為外人的周晟，好在藺思甜手中的錢不缺，交錢并不是難題，至于簽字，最后院方按照緊急處理辦了。

    手術(shù)室前的通道冰冷無窗，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晝夜。一場手術(shù)做了兩個多小時還沒結(jié)束，藺思甜才渾渾噩噩地坐起來拍了拍周晟：“周晟，你快回家吧，你爸媽肯定等急了?！?/br>
    周晟搖搖頭，“沒事，我跟他們說了，同學(xué)家里出事了，我要幫忙，會晚點回家。”

    “那你也得回去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9點了，”藺思甜看了眼墻上的電子鐘，“而且你還沒吃飯。”

    “你現(xiàn)在有心情吃了么？”周晟問。

    藺思甜搖頭，“我要等奶奶?！?/br>
    “那我陪你，我不餓。”

    怎么可能不餓，藺思甜自己都餓得難受，可是她確實不想吃，也沒辦法在這里吃，她得守著手術(shù)室，以便奶奶出來的第一時間可以看到她。

    “回去吧，你明天還要上課?！碧A思甜滿臉疲倦地勸他。

    “我還是去買點給你填肚子的東西?！敝荜膳呐乃?，“你在這里等等，多少還是要吃一點的，不然等會兒奶奶做完手術(shù)出來就輪到你餓昏了?！?/br>
    周晟不由分說起了身，身邊溫暖忽然消失，藺思甜一個人坐在手術(shù)室前冰冷的座椅上，只穿著一件校服短袖的她忽然有絲空落落的冷。

    她拿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手機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過了沒多久，耳邊傳來腳步聲響，藺思甜轉(zhuǎn)頭，迎面跑來的是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中年男子，皮膚黝黑，淺色的長袖POLO衫上還隱約能見沾著點灰泥，藺思甜一見著他就大哭著撲進他懷里——

    “爸！”

    藺有為一把接住撲進懷中的女兒，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一邊焦急問道：“怎么手機都關(guān)機了？奶奶呢，奶奶怎么樣了？”

    “還在急救沒有出來……”藺思甜剛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一見到父親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我到家就看到奶奶昏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醒……”

    藺有為抱緊女兒，滿是紋路和老繭的手掌一遍遍安撫她，“沒事，別哭了啊，爸爸回來了，不怕……奶奶不會有事——”

    周晟提著塑料袋回來時，見到的就是父女倆相擁而泣的情景。

    之前藺思甜電話打不通，她和周晟都不知道藺有為正趕飛機回來。

    藺思甜剛和父親交代了兩句醫(yī)生告知的情況，余光瞥到不遠處站著的周晟。

    “周晟?！彼龥]有避開他，“爸，這是……我同學(xué)，我們班班長?！?/br>
    藺有為一轉(zhuǎn)身，對眼前是個唇紅齒白的清雋少年感到頗有些意外。

    “叔叔好，”周晟走上來微微頷首致敬，“我叫周晟。”

    “啊，同學(xué)你好，我是甜甜的爸爸?！碧A有為偷偷擦掉眼角的淚痕，也朝他點了點頭。

    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是客套的時候，周晟看了眼倚在父親身邊的藺思甜，把手上的塑料袋遞向她，“既然叔叔來了我就先走了，這里的牛奶面包有兩份，正好你和叔叔一起吃?！?/br>
    說到這里周晟又望向藺有為，關(guān)心地問了聲：“叔叔應(yīng)該也還沒吃上飯吧？”

    “叔叔沒事，我看你來幫忙肯定也沒吃，你——”

    “我回去吃就可以了，手術(shù)還不知道要多久，你和藺思甜需要補充點體力。”周晟語氣堅定卻溫和，藺有為不自覺就接過了塑料袋。

    “希望奶奶平安無恙。”周晟留下一句祝福，以他“同學(xué)”的身份，斷沒有留在這里陪護的理由，“那……我先走了?！?/br>
    “謝謝你啊?！碧A有為道，但顯然心思已經(jīng)不在這里。

    藺思甜的目光停留在周晟身上，緩緩沉下眸，“謝謝，再見?！?/br>
    “嗯，再見?！?/br>
    周四，藺思甜沒有來學(xué)校。

    周五也是。

    兩天的時間，藺思甜唯一給他回過的一句話就是——

    奶奶手術(shù)成功了，但是醫(yī)生說，她是胰腺癌晚期。

    周晟盯著聊天框里的那兩行字，之后他發(fā)的所有消息都石沉大海，無人應(yīng)答。

    “周晟，預(yù)賽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老班提著保溫杯來問他。

    “還行。”周晟有些心不在焉。

    老班覺得他的狀態(tài)不對，“預(yù)賽的卷子呢，我昨天讓你注意的那道題做了沒有？”

    周晟抬起頭，“是求叁點垂心共線那道？”

    老班點頭，“做了就跟我講講你的思路?！?/br>
    “其實去掉比較復(fù)雜的外心垂心，就能找出和補齊中點，根據(jù)中點得出中位線，再之后就可以發(fā)現(xiàn)題干中的線段乘積構(gòu)成了圓冪定理，而且還是六點共圓……”十秒鐘前看起來好像還不在狀態(tài)的周晟，卻可以清晰地闡述昨晚做的奧賽題思路，“……最后很簡單，就是和垂心有關(guān)向量的結(jié)論，可以得出命題成立。垂心的性質(zhì)，隨便算一算就有了。”

    末了那句“隨便算一算就有了”，并不是周晟自傲，而是在他看來確實是“隨便算一算就有了”，沒什么需要特意解釋的地方。

    有一些復(fù)雜的東西對周晟來說非常簡單，有一些簡單的東西對他來說卻太復(fù)雜。

    老班盯著他波瀾不起的表情，抿了抿嘴唇，贊許地點點頭。

    “可以啊你小子，這題你做了多久？”

    “大概六七分鐘?！?/br>
    “壓軸題你用了六七分鐘？”老班一臉驚愕。

    其中有一分多鐘在給藺思甜發(fā)消息，這句話周晟沒敢說，“下次我會注意時間的?！?/br>
    “不是，老師不是這個意思……你做題的時候，還是要多審題，還有如果做完有時間的話，一定要檢查知道嗎？”有些學(xué)生只擔(dān)心時間不夠，而到了周晟這里，老班還得強調(diào)讓他別浪費剩余的時間。

    周晟點點頭，“好?！?/br>
    正當(dāng)老班要走開時，周晟忽然叫住他，“那個……老師?！?/br>
    老班停下步子，示意他繼續(xù)說。

    “藺思甜，請假請了多久？”

    老班一怔，“她沒跟你聯(lián)系嗎？”

    “只說過一句，然后就沒有回話了?！?/br>
    “她爸爸跟我說家里的事情要請幾天假，沒說具體時間……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我跟她爸爸也說了，之后要會考，盡量不要耽擱太久，大概下周會回來上課吧?！?/br>
    周晟垂下頭，“謝謝老師。”

    周晟沒能等到下周。

    他終于收到了藺思甜回他的消息，周末她會在醫(yī)院照顧奶奶。于是周六一大早周晟就提著探病的果籃去了醫(yī)院，他并不想過多叨擾，哪怕了解一下奶奶和她的情況，放下果籃就走也行。

    周晟到了病房門口，房門大開，他敲了敲門板。

    “是誰？”藺思甜打了個呵欠踩著板鞋鞋跟啪嗒啪嗒走出來，抬眼一見是周晟，頓時愣住。此刻女孩不修邊幅，滿臉倦容，眼皮耷拉下沉，長發(fā)還翹起了兩縷，身上的衣服一看也是隨手套上的寬松卡通T恤和皺巴巴的過膝短褲。

    “早?！敝荜沙执蛘泻?。

    藺思甜霎時間驚慌失措，一邊擋著自己的臉一邊匆忙地把門當(dāng)著周晟的面闔上，“你等下——”

    周晟動作僵在那兒，莫名其妙。

    過了大約一分鐘，門重新打開，這回藺思甜看起來精神多了，長發(fā)隨手扎了個高馬尾，眼里也有了神采，鞋子好好地穿在腳上。

    “你怎么來了？”她問，說著給周晟讓了條道，示意他進來。

    進了單人病房，周晟把果籃放好，病床上的奶奶還睡著，他壓低聲音，“來看看奶奶……”

    “哦。”

    “——和你。”

    藺思甜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給他搬了一張凳子，“你坐?！?/br>
    周晟搬了另一張，擱在這張凳子邊上，“你也坐?！?/br>
    兩個人坐在床尾靠窗的那一側(cè)，局促得仿佛剛認識不久。

    周晟先說：“奶奶怎么樣了？”

    “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期了，”藺思甜說話的聲音很輕，是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醫(yī)生說保守估計是半年，如果做了旁路手術(shù)，樂觀一些的話還有一年左右。”大概這兩天已經(jīng)消化了這個事實，她說這些的時候并沒有太多情緒，更多的是一種妥協(xié)。

    周晟不知道可以說什么，這時候任何安慰都很蒼白，他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其實也不是一點征兆都沒有的，”藺思甜說，“這半年她已經(jīng)瘦了很多，每次都不好好吃飯，我以為她是忙著打麻將，其實她是沒食欲吃不下，經(jīng)常說自己腰背疼肚子疼，偶爾還有血栓，可是也就只肯去針灸……后來我聽樓下婆婆說，她去過醫(yī)院沒查出什么來，嫌貴，就再也沒去了。要不是我由著她，能早點發(fā)現(xiàn)帶她去好好檢查的話……”

    她兩手擱在膝頭，緊緊攥著，頭垂得很低。

    “胰腺癌早期診斷本來就很困難，大多數(shù)發(fā)現(xiàn)都已經(jīng)是晚期了，那不是你的錯，藺思甜?！痹诘弥棠痰牟∏橹笾荜删头嗊^很多資料，這種病發(fā)現(xiàn)率很低，而死亡率卻很高，在得知晚期的那一刻基本上已經(jīng)被宣判了死刑。

    藺思甜當(dāng)然知道生病這種事是聽天由命，可要完全放過自己又怎么可能，因為錯過時機才會后悔，才會假設(shè)，如果當(dāng)初……

    假設(shè)是一種很危險的命題。

    藺思甜想到周晟說過的這句話。

    周晟：“那之后怎么辦？你要在醫(yī)院照顧她么？”

    藺思甜搖搖頭，“爸爸請了護工，下周堂嬸也會來幫忙，他讓我回去好好上課，別擔(dān)心這里……”她側(cè)頭看向周晟，“對不起，這幾天我一直在醫(yī)院陪奶奶，沒怎么給你回消息。”

    “說這個干什么，”周晟笑了，捏了捏她的臉，“輕重緩急我又不是分不清?！?/br>
    藺思甜握住臉上那只手，輕輕蹭了蹭，看上去脆弱得讓人心疼。

    “403的家屬，麻煩來一下。”護士jiejie在門口說道。

    “啊，來了?！碧A思甜忙不迭起身。

    出門前又不忘回頭叮囑，“周晟你先別走，等我回來。”

    周晟點了點頭，“去吧?！?/br>
    藺思甜一走，周晟起身察看了奶奶一會兒。

    晨光透過玻折射進病房，恰好落在奶奶額間，周晟轉(zhuǎn)頭去拉窗簾，把這擾人的光線擋上。

    “水……”

    周晟驚覺身后的老人已經(jīng)醒了，趕忙走到床邊，搖床幫著她靠坐起身，伺候她喝了一口水。

    “你是……”喝完水，重新躺穩(wěn)的藺奶奶打量了周晟一眼，“那個……那天在樓下見過的那個——”

    “周晟。”

    “對對，”藺奶奶頷首，表示自己要說的就是這個名字，“你……是甜甜的男朋友？”

    “……”

    “我剛才就醒了。”

    言外之意就是，我剛才就在偷聽。

    周晟猝不及防，腦子里并沒有被長輩發(fā)現(xiàn)jian·情的第一預(yù)案，只能硬著頭皮點了一下頭。

    藺奶奶蹙著眉頭把周晟上上下下端詳了一遍，癟嘴道：“我還是喜歡小宇。”

    周晟心頭咯噔一下。

    他是哪里表現(xiàn)不好？他總不能在這時候指著床頭的果籃說，奶奶這都是給你的吧？

    大有賄賂的嫌疑，反而敗人品。

    “你這孩子看上去就不皮實，以后不知道是你照顧甜甜還是甜甜照顧你?！痹S是這幾天一直躺在病床上，奶奶聲音有點沙啞，“而且眉清目秀的，容易招桃花?！?/br>
    ——？？？

    如果可以，周晟很想把學(xué)校里他和孟喬宇的女人緣對比報告拍在奶奶臉上。

    算了，她還是個病人。

    “我們平時是互相照顧，并沒有分那么清，”周晟說，“然后，我只喜歡甜甜一個，也從來沒有過桃花。”他沒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年紀就得面對女朋友家人的資格質(zhì)疑，不過既然懷疑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他就需要及時澄清。

    藺奶奶聞言，又細細打量了他幾眼，緊接著開始問話。

    周晟很難想象一個剛做完手術(shù)兩天的病人怎么會有精力和腦力查戶口查得那么細致，總之藺奶奶問得纖悉無遺，他也就只能老實奉陪，感覺再問下去，周家往上溯叁代的老底都要被盤出來了，幾乎已經(jīng)問到了周晟的知識盲區(qū)。

    “哎，餓了，想吃桂花藕粉了。”藺奶奶忽然感慨。

    “我……”周晟忽然一頓，“奶奶，你剛做完手術(shù)才兩天，應(yīng)該還不能吃東西?！?/br>
    藺奶奶說：“如果是小宇就會給我買?！?/br>
    ——孟喬宇你這是樹了什么助紂為虐的人設(shè)？

    “這不是誰給你買的問題，”周晟非常堅持，“要不然我去護士那里問一下，你現(xiàn)在有什么可以吃。”

    “你這孩子怎么就那么傻，不能吃看著還不行？”藺奶奶氣得說完這句話就把臉轉(zhuǎn)了過去。

    等藺思甜回來，就看到病床上已經(jīng)清醒的奶奶孤零零一人。

    “欸？奶奶……”她想問周晟的去向，可是一想萬一奶奶也沒見著他，好像就有點不打自招了。

    “你問那個小子？”藺奶奶倒是懂自己的孫女。

    藺思甜猛點頭。

    “跑了啊，我一醒他就嚇跑了?！?/br>
    “啊，周晟……不會吧？”藺思甜將信將疑，他確實有點靦腆，但怎么也不會因為膽小就一聲招呼不打走了。

    “小毛孩子能有多大膽，”奶奶朝藺思甜招招手，“甜甜，你過來給奶奶看看。”

    藺思甜聞言走上前去。

    “坐這里?！蹦棠膛牧讼麓惭?。

    藺思甜坐在床邊，奶奶皺巴巴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我孫女兒真好看?！?/br>
    年邁的蒼老瞳仁中已經(jīng)有些許渾濁，可是那一刻奶奶望著藺思甜的眼神卻清澈無比，散發(fā)著歲月沉淀的慧光。

    “明年就要上大學(xué)了啊……”奶奶感慨，“我們家還沒有人上過大學(xué)呢……奶奶真想看看?！?/br>
    藺思甜的眼淚唰地落了下來，滴在被褥上。

    “你說你爸爸，那么老實就沒找到靠譜的，一個人過了十幾年……我就怕啊，我就想說萬一我們甜甜也被人欺負該怎么辦……到時候你沒人照顧，奶奶走都走不安穩(wěn)……”

    藺思甜驀地撲進奶奶肩頭哭起來，泣聲不止。

    奶奶抱著她，滿是皺紋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現(xiàn)在想想，小時候抱在懷里還那么小一個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七歲了，時間過得真快啊?！?/br>
    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昨日還是在麻將桌上叱咤風(fēng)云的老人，今天就躺在病床上迎來歸期，十幾年的陪伴卻可能要在幾十天里殘忍分離。

    生老病死，人生總有一個循環(huán)。

    “其實，奶奶也過得夠本了，”奶奶摸了摸藺思甜的頭，“總有那么一天要走的，只是那一天提早了而已?！?/br>
    “可、我不想、不想奶奶走……”

    “哪有什么想不想的，命數(shù)到了就到了。但是奶奶希望有一件事要答應(yīng)我——”

    “嗯……”什么都還沒問，藺思甜已經(jīng)點頭答應(yīng)。

    “看男孩子的眼光要擦亮一點，實在不行咱們自己過，也別受別人家的窩囊氣。”

    藺思甜點點頭。

    “……周晟那個孩子還挺不錯，奶奶喜歡他?！?/br>
    藺思甜一怔，怎么都沒想到話題又忽然回到了周晟身上。

    恰逢此時，病房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少年輕喘著氣，提著一個袋子踏進了門。

    “看，”奶奶笑著說——

    “給你滿大街找桂花藕粉的孩子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