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上門禮?！碧A思甜將手中的茶葉禮盒交到周晟手里。

    這次輪到周晟憋著笑，他先拿走禮盒，然后又牽住了她的手，“你緊張什么？”

    “我沒緊張?！?/br>
    “沒緊張你人都還沒上樓就把禮物丟給我？”周晟帶著她走進(jìn)電梯，“禮物我先幫你拿著，等會兒上去你要自己交給我媽。”

    “嗚嗚嗚我能不能不上去——”藺思甜扒著電梯門屁股直往后撤，“你就跟阿姨說我來送了禮物，吃飯的事情謝謝你們的好意……”

    “藺思甜?！?/br>
    “嗚？”

    “站電梯口危險?！?/br>
    “哦?！碧A思甜聽后就松了手，下一秒意識不對，人已經(jīng)被周晟拉了進(jìn)來，電梯門徐徐合上。

    她驚慌失措，“周晟你騙我！”

    “我哪里騙你了，扒電梯就是危險，”周晟一本正經(jīng)，低頭打量了一下手上的禮盒，“之前還說我，你送的東西比我的還貴。”

    是特級的西湖龍井茶，看包裝就知道價格不菲。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所以問了我爸，他平時搞工程對這些禮數(shù)比較懂，讓我買了這個?！碧A思甜把全部責(zé)任都丟老爸身上，這樣自己的私心也撇得干干凈凈。

    “他讓你買特級明前龍井？是不是太隆重了？”

    “不是啊，我說我最近成績大幅度提高都是你花了很多時間給我補(bǔ)習(xí)，加上上次奶奶送醫(yī)院也是你幫的忙，今天你家還請我吃飯，我爸就說那一定得送好一點。而且，你用的都是自己的零花錢，怎么一樣？”

    說話間，電梯已經(jīng)到了樓層，門開了。

    “確實很有意義，”周晟把禮盒交回藺思甜手里，“……那更要自己送。”

    “周晟你——”

    “甜甜上來了嗎？”電梯一側(cè)有個門虛掩著，里頭傳來周mama的聲音。

    “來了。”周晟應(yīng)道。

    藺思甜瞪大眼，拉住他小聲說：“她叫我小名欸?！?/br>
    “嗯，我媽有點自來熟。”周晟摸了摸鼻梁。

    藺思甜的緊張稍許緩解了一些，周晟率先推開門，門口恰好杵著一個人，藺思甜匆匆一掃是個成年男人，二話不說就舉起茶葉禮盒推到對方面前——

    “叔叔好！這是上門禮！”藺思甜慫得不敢目光和對方對視，直到面前傳來胸腔震動的笑聲。

    “她是不是把我當(dāng)老爸了？”那人對著周晟說，笑得一點也不客氣。

    藺思甜目光朝禮盒上方的那個男人瞄了一眼，一下子僵在原地。

    那人不過二十四五歲，五官和周晟有幾分相像，但是成熟許多，懶拖拖垂著眼眄她。

    帥是挺帥，就是有點斯文敗類的味道。

    “啊對不起，”藺思甜忙看向周晟，“這個是……？”

    周晟忍笑了半天，“我二哥?！?/br>
    “……”她努力忍住刨土的沖動：“哥哥你好，我是周晟的同學(xué)，我叫藺思甜。”

    “周晏，你不要嚇唬甜甜——”廚房里傳來林玉妍的警告。

    周晏撓了撓頭不耐煩地對著廚房呵呵了聲，“我什么都沒干！”

    藺思甜更慌了，她不是引發(fā)家庭矛盾了吧？

    周晟推了推她說：“別管他，進(jìn)門就好?！?/br>
    “什么意思？”周晏一挑眉，“你小子出息了啊，十七歲就能帶女朋友上門，當(dāng)年我還是十八歲才——”

    “被掃地出門。”周晟道。

    周晏一腳踹周晟的膝彎上，“怎么跟你哥說話的?！?/br>
    周晟冷不防被踹了一下，差點沒跪下：“哥——??！”好在藺思甜扶了他一手。

    與此同時林玉妍正從廚房里把菜端出來，瞪了周晏一眼，“又欺負(fù)你弟弟，趕緊給我回你的學(xué)校去，要不然給我交房租錢。”

    “我才剛回來一周！”

    林玉妍才沒搭理他，轉(zhuǎn)頭看到旁邊已經(jīng)目瞪口呆的藺思甜，立馬換上笑臉迎人，“甜甜來啦，就當(dāng)自己家沒關(guān)系，阿姨還有兩道菜做完就好了……”

    “阿姨好，”藺思甜終于再度找到機(jī)會送上自己一直沒送出去的茶葉，“這個是禮物?！?/br>
    林玉妍笑瞇瞇收下，“謝謝你，正好叔叔就喜歡喝茶——不過下次來就不用買這么貴重的東西了，不然阿姨也要犯難讓周晟送什么回去?！?/br>
    “不用的，周晟平時就有送我——唔?！碧A思甜驀地住口。

    “藍(lán)莓慕斯嘛，我讓他買的，”林玉妍一副了然的樣子，“之前那個蘋果也是，這孩子不會挑還發(fā)消息給我?！?/br>
    藺思甜的下巴快合不上了，周晟你到底什么時候開始就暴露了??？

    “真不公平，我也想吃藍(lán)莓慕斯。”周晏在背后賣慘，“從小到大我弟都沒給我買過?！?/br>
    “好巧，我哥也沒給我買過?！敝荜衫湫Α?/br>
    “你哥沒錢啊，沒錢啊——”

    “這就是你啃老的理由嗎？”

    林玉妍笑了笑，抬手晃了幾個圈作出緩和的手勢，“你們倆能不能和諧一點？甜甜還在?！?/br>
    藺思甜托住自己的下巴，勉強(qiáng)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沒關(guān)系，不用管我?！?/br>
    她怎么覺得……

    離譜，這個家和她認(rèn)知里的不太一樣。

    就連周晟都和平日里的他大相徑庭。

    好怪，再看一眼。

    藺思甜局促不安地坐在沙發(fā)上接過周晟遞來的水杯。

    “真的不用我?guī)兔幔?/br>
    周晟坐到她邊上，“等你不是客人的時候可能就需要了?！?/br>
    “啊？”

    周晟說完自己先臉紅了起來，“沒有，我隨便說說?！?/br>
    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藺思甜當(dāng)然沒有能看進(jìn)去的心情，趁著周晏進(jìn)屋的空檔，和周晟閑聊：“你和你二哥關(guān)系真好?！?/br>
    “你也應(yīng)該去配眼鏡了。”周晟無奈。

    “就是感情很好啊，吵吵鬧鬧的，真讓人羨慕?！疤A思甜努努嘴，“我是獨生女，家里平時也沒別人，有時候真的很想要有個哥哥?！?/br>
    “要是你從小被他捉弄到大就不會這么想了?！?/br>
    “可是我聽說哥哥都會照顧meimei的吧？”

    周晟撇唇，“對他來說可沒有男女之分。”

    藺思甜“撲哧”一笑，“那不是跟你一樣？”

    “我哪有……”周晟皺著眉想為自己辯解，但是細(xì)細(xì)一想，還真沒什么不同。

    “對了，他是二哥，那你是不是還有個大哥？他也住家里嗎？”藺思甜對周晟的家庭越發(fā)好奇。

    “我大哥周昱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搬出去好幾年了，至于二哥……他剛碩士畢業(yè)，最近租的房子到期了才回來住段日子，平時也不住這。”

    “也就是說，你媽前前后后生了三個兒子？”周晟和二哥好像還差了六七歲。

    周晟唇角微彎，“她其實想生女兒的，努力了幾次結(jié)果全是兒子，要不是年齡不允許，她可能還想努力一把?！?/br>
    正說到這兒，門口傳來有人開門的聲音。

    藺思甜抬頭望去，進(jìn)來的是一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人，提著一根釣竿仿佛挎著一把獵槍，眉目冷峻，不茍言笑。

    “爸?！敝荜善鹕碛先?。

    藺思甜也趕忙跟著起來，“叔叔好?！?/br>
    男人見到藺思甜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頷首道：“周晟的同學(xué)啊，歡迎?！彼谋砬闆]什么變化，但可以看出已經(jīng)極力體現(xiàn)出和藹了，只是和藹得有些猙獰。

    “怎么回來那么晚，魚釣到了嗎？”端著最后一盤菜出來的林玉妍隨口問。

    男人把一塊東西從折迭桶里拿出來，“你看這個?！?/br>
    一塊通體黝黑的木頭，上面是層迭的炭化紋理，獨有一種古樸凝重的味道。

    “還好沒指望你的魚做菜。”輕飄飄撂下一句，周mama又進(jìn)廚房拿東西去了。

    “你懂什么，這是陰沉木?！敝芎Ｆ街还掷掀挪蛔R貨。

    “也掩蓋不了你是‘空軍’的事實——”聲音從廚房傳來。

    周海平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跟前的周晟和藺思甜，雖然表情古井無波，但藺思甜總覺得他好像在求認(rèn)同，“你們知道這是什么嗎？”

    藺思甜認(rèn)為這就是塊破木頭，她沒敢說，好在周晟率先開口：“陰沉木，幾千上萬年前埋入古河床，經(jīng)過缺氧、高壓和微生物作用形成的炭化木，是不可再生的稀缺木料?！?/br>
    “哇。”她還真沒想到這不起眼的東西這么有價值，“我能看看嗎？”

    “你看?！敝芎Ｆ矫娌桓纳?，將陰沉木放入藺思甜手中，眼角眉梢?guī)е荒ㄓ鋹偂?/br>
    藺思甜仔細(xì)打量著手里的木頭，問周晟：“所以它就是擺飾用？”

    “哦，古時它是制造棺木的貴重木料?！敝荜奢p描淡寫道。

    藺思甜差點把它扔地上。

    周海平冷看了兒子一眼，“別嚇唬人家?！?/br>
    “它不會是……”

    “這都沒加工過，”周晟笑得彎起眉眼，“它本身是辟邪鎮(zhèn)宅的寶貝，你怕什么？”

    藺思甜這才放下心來。

    午餐是六菜一湯，一桌山珍海味堪比年夜飯，藺思甜已經(jīng)很久沒吃到這么豐盛的一頓飯了，也很久沒在飯店以外的地方，和長輩一起吃家常菜。

    一開始藺思甜還想客氣客氣裝裝矜持，但是耐不住一直被周mama夾菜，到后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自己地位堪憂，連周晟也跟著給她夾起菜來，藺思甜碗里的東西就沒空過。

    以周晟平日在學(xué)校的表現(xiàn)，她以為周家家風(fēng)應(yīng)該拘謹(jǐn)嚴(yán)苛，可是一頓飯下來，兩兄弟你來我往，周mama還對她的各種關(guān)切，讓她有些受寵若驚。就連沉默寡言的周晟爸爸在這種氛圍下也變得有人情味了許多，全程安靜耐心地聽他們說話，藺思甜覺得這一點，周晟好像遺傳了他爸。

    “——阿姨之前和你說謝謝你照顧周晟是認(rèn)真的。”

    吃完飯，周爸負(fù)責(zé)洗碗，周媽把周晟支去了二哥房間，單獨找藺思甜說話。

    “我三個孩子，周晟最懂事，可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他，”林玉妍嘆了口氣，“你也知道在和你做同桌之前，他啊，滿腦子都只有一件事，懶得和人打交道，也不在乎別人喜不喜歡他，一門心思鉆進(jìn)那些書里，除此以外什么興趣都沒有，我真的很怕他和人交往脫節(jié)。”

    藺思甜忙搖頭，“其實周晟在學(xué)校人緣挺好的，之前可能他太專注學(xué)習(xí)，大家都不怎么了解他，后來就好很多了，他本身很熱心，尤其在學(xué)習(xí)上……”

    “那為什么之前大家都不了解他呢？”林玉妍笑著問。

    藺思甜一時之間被問住了，是啊，高一的時候周晟在學(xué)校里的標(biāo)簽只有兩個：年段第一和……老師的走狗。

    “還是因為你，”林玉妍畢竟是過來人，一眼就看穿了變化的本質(zhì)原因，“他不會只是傻乎乎地讀書，開始學(xué)著接納別人，接納新的東西?！?/br>
    “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br>
    藺思甜臨走前，周海平還問她要不要那塊陰沉木——應(yīng)承或者拒絕藺思甜都不好意思，猶豫間，周爸已經(jīng)把木頭塞進(jìn)了她手里，讓她拿著玩。

    周mama更是裝了一堆零食讓她帶回去吃，此時此刻小情侶二人一起在路邊等車，零食全都被周晟提在手上。

    “你mama還說，以后要是我想吃她做的飯了，隨時都可以去你家，她盼著我來?！碧A思甜挽著周晟的手臂，笑嘻嘻嘚瑟，“我都不知道自己這么討人喜歡?！?/br>
    “你本來就很討人喜歡。”周晟非常捧場。

    “你爸爸也很直男欸，送這種東西給我——”藺思甜捏著手里的那一小塊木頭打量，“哪有人見兒子的女朋友會送棺木原材料的?。俊?/br>
    “可能是因為這東西如果拿去加工處理做成手鏈也能值個小一千吧?！敝荜刹灰詾橐?。

    藺思甜差點又把它丟到地上。

    “一、一千？”

    “看品相，這個品相還不錯，當(dāng)然幾百的也有，幾千的也有?！敝荜擅蛑σ庹f。

    “還幾千？！啊啊啊啊這個我不能收，這么貴的東西我怎么收，你拿去還給叔叔——”手里的陰沉木忽然千斤重，藺思甜手忙腳亂要把它塞進(jìn)周晟口袋里。

    周晟將陰沉木連同她的手包住，“是他釣上來的，你也可以說它不值錢，他都叫你拿著玩了?！?/br>
    “怎么玩啊我才沒有用上千塊的木頭丟來丟去的愛好！”

    打好的車已經(jīng)駛近，周晟輕輕攬住他。

    離別前在她耳畔烙下了一個吻。

    “反正，他最在乎的已經(jīng)在你手里了?！?/br>
    ……

    ……

    回到家藺思甜意外發(fā)現(xiàn)藺有為竟然也在。

    “爸！”她驚喜地叫出聲，“你怎么會回來了？是……”想到某種可能性，藺思甜忽然慌張不安，“是奶奶怎么了嗎？”

    不對，她沒收到任何消息通知。

    這一次藺有為來得并不匆忙，可他的神色依舊透著疲倦，藺有為看著女兒的眉眼半晌，終于沉沉開了口——

    “甜甜，有件事，你要做好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