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Baby
昌虹醫(yī)院的大門口有一家不太起眼的手沖咖啡廳,袁尚卿和仇婧在這里坐了一下午,桌上的蛋糕沒動幾口,咖啡倒是喝了好幾杯。這時咖啡廳的玻璃門被人打開了,門上掛著的風鈴“鈴鈴鈴”地響了一陣,老板在吧臺后面一邊沖咖啡一邊頭也不抬地說:“歡迎光臨”。 兩人不約而同朝門口看去,見是邱佳鑫,忙向他招手。袁尚卿從其他座位上拖過一把空椅子,一面問:“怎么樣?搞定了嗎?” 邱佳鑫在椅子上坐下,從隨身的跨包里掏出個病例本往桌上一放,然后拿起袁尚卿面前的咖啡一口氣干了。 “就是這個?”袁尚卿拾起病歷本開始翻看,第一頁寫著“zigong輸卵管造影檢查:宮腔較小;右側(cè)輸卵管不完全梗阻,左側(cè)輸卵管近端梗阻......”他接著往后翻,又看到盆腔b超、17α-羥孕酮等若干項檢查的報告單,最后一頁是醫(yī)生用龍飛鳳舞的書法寫的診斷結(jié)果,洋洋灑灑寫滿了一頁紙。仇婧也湊了過來,眉毛擰在一起,問:“誰的檢查報告?” 邱佳鑫說:“你別管是誰的報告,能證明你們是不孕不育不就行了?” “靠譜嗎這?”袁尚卿盯著醫(yī)生的書法看了半天,一個字也認不出來?!霸趺催B醫(yī)院的戳都沒蓋?” 邱佳鑫白了他一眼,說:“哪家醫(yī)院給病人寫完診斷還往上蓋戳?一看就知道你做賊心虛?!闭f著他從袁尚卿手里搶過病歷本,指著最后一頁主治醫(yī)生那一欄,說:“這不是醫(yī)生在這簽名了嗎?!?/br> 仇婧和袁尚卿同時覷著眼伸頭去看,仔細一看,倆人樂了,右下角的簽名欄里果然寫著不起眼的兩個字:“宋梓”。 “宋醫(yī)生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送’了一輩子‘子’,今天居然是幫人家做不孕不育的偽證。”袁尚卿笑著將病歷本收起來,然后笑容逐漸變成了苦笑,“要不是我媽最近逼得太緊,我們倆也不至于想出這種陰招。回頭幫我謝謝你朋友,改天我請他吃飯?!?/br> “吃飯就不用了,”邱佳鑫說,“別跟其他人亂講就行。我讓我朋友簽的是假名字,其實他叫宋宰,宰相的'宰'?!?/br> 袁尚卿和仇婧一聽,笑得更厲害了,說不管是“送子”還是“送崽”,宋醫(yī)生的名字都很旺他的事業(yè)。 回到家以后,他們把病歷本和檢查單拿給母親看。母親從始到終陰沉著臉,她雖然看不懂醫(yī)生的鬼畫符也看不懂各項數(shù)據(jù)指標,但是她明白,就這么薄薄的幾張紙就將她做奶奶的資格徹底剝奪了。她抬起頭來,臉上的皺紋仿佛深刻了很多,她打量站在一旁的兒子和兒媳,搖頭、嘆氣,過了很久,她意味深長地說:“不怕。有病咱治病,這不是什么丟人的事,啊?!痹星浞驄D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母親是什么意思。可是沒過幾天他們就徹底明白了。 周末的一大早,母親風風火火地從奉賢趕來松江。彼時,袁尚卿和仇婧正分別在各自的家中享受假日上午的回籠覺。袁尚卿接到母親的電話登時睡意全無,母親說已經(jīng)到了他松江的家里,怎么大周末的家里沒人?袁尚卿一邊穿衣服一邊在電話里大聲嚷嚷,責怪母親說來就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母親更有理,聲音比他還大,說兒子現(xiàn)在本事了,翅膀硬了,老娘見兒子還得提前請示報備。袁尚卿來不及和母親分辯,忙給仇婧打電話說明狀況,好說歹說才說服仇婧犧牲和吳婉昕一起逛街的幸福時光陪自己回去應付母親,代價是一頓頗不便宜的日料自助。 袁尚卿在路上一邊開車一邊想,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總不能永遠這么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他看了看坐在副駕駛上的仇婧,臉拉得老長,顯然已經(jīng)到達了忍耐的極限。現(xiàn)在她連花心思去掩飾對母親突然襲擊的厭煩都懶得了。 車剛開到院子里,二人就聞到一股怪味。仇婧邊皺著眉頭邊抽著鼻子問:“這是什么味啊?”袁尚卿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墒堑人麄兝_大門,一股濃烈嗆鼻的中藥味,辣得兩個人睜不開眼睛。整個一樓的客廳里烏煙瘴氣,辛烈的腥咸苦味直往鼻孔里鉆,搞得二人頭昏腦漲。袁尚卿不由得朝里面大聲喊,“媽!媽!”一面趕緊將所有的窗戶全部打開通風。 母親系著圍裙從廚房里探頭出來,嗔道:“瞎嚷嚷什么?!” “你在煮什么?這么的大味兒?!痹星涫箘艃耗笾亲?。 母親沒理他,回到廚房將火關(guān)小,然后慢條斯理地將圍裙摘下來掛好,說:“我托你二伯娘從她小嬸子那里弄來的偏方,她小嬸子當年也是懷不上,吃上這個就好了?!?/br> 袁尚卿驚恐地回頭去看仇婧的反應,只見仇婧的臉都綠了。他擔心仇婧一會兒做出什么后果嚴重的事情,于是趕緊對母親說:“吃什么偏方??!藥也是亂吃的?!”他顧不上許多,必須得讓仇婧知道,至少自己是站在她那邊的。 “哎呀,你們懂什么。你二伯娘的小嬸子當年就是吃這個,沒幾個月就懷上了?!蹦赣H走過來,走到仇婧身邊,“你們那個檢查報告我托人仔細研究過了,尚卿是沒有問題的——”她看了仇婧一眼,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仇婧的臉色越發(fā)難看,眼看巖漿涌到了火山口。母親拉著仇婧的手在沙發(fā)上坐下,苦口婆心起來:“婧婧啊,你年紀還輕,有什么問題都不怕的,啊,只要mama給你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這個方子里的藥都老貴,有蟲草,有丹參,有阿膠,還有那沒下過蛋的小母雞,哪一樣都不好找啊,放在過去那都不是平常人家吃得起的東西......” “媽——”袁尚卿忍無可忍,“民間土方子哪能隨便吃???!電視上多少亂吃偏方吃出人命的.....” “我是你親媽,我還能害你??!”母親成了一只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的公雞,接著她轉(zhuǎn)向兒媳,“媽知道你們平時都忙,這藥熬起來也費事,媽給你把一個月的量都熬好了,分好袋放冰箱里,你每天晚上睡覺前,拿出一袋倒在小碗里,微波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就能喝?!苯又?,她又語重心長起來,“婧婧啊,你還年輕,這女人的身子要是調(diào)理不好以后可有你后悔的,你是好孩子,你聽話,啊?!?/br> 仇婧至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她聽著婆婆絮叨著,任由婆婆如同枯樹枝一樣蒼老的手在自己的手上拍來拍去,她真想把桌子掀了奪門而出。袁尚卿躲在母親的身后,對自己名義上的老婆做出央求的手勢。她看他急的汗都下來了,心想算了,難保自己的父母以后不會做出此類事情,到時候也需要袁尚卿配合。于是她忍氣吞聲,勉強沖婆婆笑了笑,說:“我知道了,媽?!?/br> 母親走后,仇婧把大門“砰”的一關(guān),板著臉坐在沙發(fā)上一句話也不說。袁尚卿在一旁好聲好氣地賠不是,仇婧扯著嗓子嚷起來:“你媽那話意思?。?!你身體沒毛病,有毛病的就得是我唄?!” 袁尚卿苦著一張臉,賠笑說:“那病例不是假的嗎?再說上面又是zigong又是輸卵管的,我也長不出那些玩意啊......” 仇婧把牙咬得咯咯響,她說:“你少跟我嬉皮笑臉,都是你出的餿主意,搞什么不孕不育證明,現(xiàn)在好了,我在你媽眼里就是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雞,以后指不定還有什么難聽話在后面等著我呢?!?/br> “我媽的話你就聽聽,別往心里去。她歲數(shù)大了,又一心想抱孫子,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她要折騰就讓她折騰,等過段時間慢慢接受就好了......” 仇婧冷笑一聲,說:“你說得容易,冰箱里那些中藥你喝?” 袁尚卿不說話了。仇婧起身快步走進廚房,“霍”地打開了冰箱門,果然看見婆婆將中藥液用密封袋一個個小心地裝好,又整整齊齊地碼了一整層。她拿起一個就往水池里倒。 “你干嘛!”袁尚卿在她背后喊,“我媽好不容易熬的,里面那么多名貴中藥,你就這么給倒了?” 仇婧疑惑地瞪他,問:“不倒怎么辦?你喝?” 袁尚卿又不說話了,眼睜睜看著仇婧把一袋還沒徹底涼透的中藥嘩啦啦沖進了水池,銀色的金屬池壁一下子給染成了暗沉的咖啡色。 袁尚卿偷眼看了看仇婧,小聲說:“其實我媽也沒提什么過分的要求,就是想抱個孫子而已......”仇婧把手上的動作停下,用一種略帶嫌惡的眼神看著他。他又說:“我相信你爸媽肯定也很想抱孫子,既然我們?yōu)榱藵M足雙方父母的心愿連婚都結(jié)了,再要個孩子也沒什么吧?”袁尚卿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后成了蚊子叫。 “這位袁先生,你腦子能不能清楚一點?”仇婧的潑辣勁兒上來了,毫不客氣地說,“我們那叫形婚不叫結(jié)婚,是真是假你心里沒數(shù)嗎?還拿形婚跟生孩子還比上了,形婚我們說離就能離,孩子生完不想養(yǎng)了還能塞回去嗎?” “怎么就會不想養(yǎng)了呢?”袁尚卿的音調(diào)也拔了起來,“孩子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就算過幾年我們離婚了,你和我也還是他的父母,怎么就會不想養(yǎng)了呢?!” 仇婧的臉因為慍怒而變得猙獰起來?!澳隳懿荒軇e那么幼稚?!”她的聲音已經(jīng)接近于吼了,“你以為養(yǎng)孩子是養(yǎng)寵物,給口吃的喝的就行了?你憑什么替這個孩子決定出生在一個注定會破碎的家庭里?你又憑什么替他決定從小就要承受父母離異的痛苦?你為了滿足你爸媽的心愿,讓一個無辜的生命出生在不適合他生長的環(huán)境里,你就是不負責任!” 袁尚卿很清楚仇婧說的是對的,他們婚姻關(guān)系說到底只是形式上的,也就是說,這段婚姻存在的意義不是因為愛情,而是為了滿足雙方的利益。這樣的關(guān)系很難進化出更深的情感,更別說是親情。甚至在兼顧雙方利益的前提下,這種關(guān)系可以隨時解除。這樣一個沒有親情的家庭環(huán)境,對孩子的成長確實危害極大。而明知如此,卻仍然選擇讓他降生,也的確是一種極大的自私。袁尚卿不再說話了,他沉默地打開冰箱門,幫仇婧將中藥包一個個從冰箱里取出來,然后又親手將他們一個個沖進了水池。 三天以后,袁尚卿正在參加公司的部門會議,母親的電話打進了來。他皺了皺眉,將電話掛掉,心想母親肯定是要問仇婧有沒有按時去喝那些中藥,母親永遠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上有著消耗不完的耐心。馬上電話又來了,袁尚卿又掛掉,然后發(fā)了一個微信消息給母親,告訴她自己現(xiàn)在不方便接電話??墒菦]過多久,電話又來了......袁尚卿立刻覺出不對勁來,母親是從不會這么固執(zhí)地給自己打電話的,尤其是在工作日,莫非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他拿起電話,對其他同事歉然笑笑,然后忙忙地退出了會議室。 他把電話接起來,沒想到母親帶著哭腔的咆哮立刻在話筒的另一端炸開:“我不管你在干什么,馬上給我滾回來!” 袁尚卿聽見母親的聲音都變了,嚇得氣都不敢喘,他剛想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電話就給掛斷了。從他上大學以后,母親就沒再對他大聲說過話,今天這突如其來的光火讓袁尚卿一頭霧水。他慌張地往車庫走,假都來不及請,坐上了駕駛座才發(fā)現(xiàn),剛剛開會用的本子還拿在手上。 袁尚卿一路飆車趕回松江的家里,在門口他深呼吸好幾次,沒敢按門鈴,而是掏出鑰匙小心地開了門。家里安靜極了,他看見母親的鞋子胡亂地丟在鞋柜旁邊。他邊探頭邊往里走,不像是回自己家,倒像是做賊。 母親正襟危坐在沙發(fā)上。袁尚卿輕聲叫了一聲“媽”。母親把頭抬起來,眼睛里燃著熊熊的怒火,臉上滿是淚痕,她的聲音因著哭腔顫顫巍?。骸澳銊e叫我,我不是你媽,我養(yǎng)不出你這種兒子!” 袁尚卿挨著母親坐下,用手去攬母親的肩膀,一面問:“您怎么了這是?!?/br> 母親把肩膀用力一扭,掙脫了兒子的手臂,反問道:“你有臉問我怎么了?!”說著,她拿過一旁的無紡布手提袋,從里面掏出個本子“啪”的一聲摔在了茶幾上,本子在光滑的玻璃上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停下來,里的各種票據(jù)嘩啦啦地飛落在茶幾和地板上。 袁尚卿定睛一看,立刻傻了眼,額頭上瞬間蒙上一層冷汗,那正是幾天前邱佳鑫的朋友幫自己偽造的那個病歷本。 “媽......您這是......” “你看我老了,腦子不靈光了,你們合起伙把你媽當傻子耍!”母親大哭起來,聲音都走了調(diào)。 袁尚卿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您去醫(yī)院了.......” 母親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亂顫著指點兒子的鼻子吼道:“我要是不去,老袁家就得在你這里斷子絕孫!” 袁尚卿面如死灰,他萬沒想到母親會拿著病例去醫(yī)院求證,那病例上的各項指標都是亂寫的,有經(jīng)驗的醫(yī)生一眼就看得出端倪。 “虧得我大老遠跑過來給你們熬中藥,托了多少人弄回來這些東西,你們就這么白白糟蹋我的心?。 ?,母親嗓子都喊啞了,眼淚橫七豎八地流了滿臉。袁尚卿手忙腳亂地幫母親拿紙巾擦眼淚,好話說盡,可是母親只管哭。 “造孽!造孽?。 蹦赣H的表情突然變得兇惡猙獰,喉嚨里發(fā)出了嘶啞的號啕,兩只手狠狠地往自己左右臉上扇耳光,不知道疼似的,“我造孽!我活該!我這個歲數(shù)斷子絕孫!該!報應......” 袁尚卿從未見過母親如此,像是突然爆發(fā)了某種癔癥,神志、語言和動作都陷入了癲狂和失序。他心里瞬間毛了,生怕母親會被刺激出什么后果,連忙撲通一聲在母親面前跪下,把頭咚咚咚地磕在地上,聲淚俱下。他不停地跟母親認錯,不停地央求母親把本該落在他臉上的耳光還給他...... 周末的上午,袁尚卿約仇婧出來見面,把母親發(fā)現(xiàn)假病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仇婧端起面前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將頭別向窗外。半晌,她說:“我早說過這一招行不通?!?/br> “那你倒是拿出一個行得通的辦法呀!”袁尚卿顧不上在公共場所維持良好的素養(yǎng),忍不住嚷起來,這件事已經(jīng)讓他好幾天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 “你沖我嚷嚷有用嗎?”仇婧的聲音比他還大,周圍人的目光一下子聚上來,“逼你生孩子的又不是我!” 袁尚卿把火強壓下來,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他說:“我們不吵,我們今天是來商量如何解決問題的......” “不好意思啊,”仇婧生生截斷他的話,“我認為孩子的問題并不是我們的共同問題,那只是你——或者說你們家的問題,沒有必要和我商量?!?/br> 袁尚卿忍無可忍,“怎么是我們家的問題?難道你爸媽不想抱外孫嗎?就算現(xiàn)在不想,以后也不想嗎?!” “可是它并不困擾我,你懂嗎?”仇婧的語氣緩下來,像是在試圖講解一個深奧的知識點,她深深地看著對方的眼睛說,“其實我并不是為了和你抬杠才這么說,而是我們兩家的情況不一樣,我爸媽他們不會這樣逼我。我說沒必要和我商量,是因為其實我也沒有辦法......” 袁尚卿把頭深埋下去,活了三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到對一件事情如此失控和無力。過了很久,他把頭重新抬起來,說:“如果我去國外代一個,孩子出生后,你愿意做他的母親嗎......我是說,名義上的母親?!?/br> 仇婧緊鎖著眉頭長嘆一口氣,說:“老袁,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搞清楚,我不要孩子不是因為我沒有生養(yǎng)孩子的能力,而是不愿意讓一個孩子因為我們這種關(guān)系而受苦。你怎么樣獲得一個孩子,那是你的自由,或許也是你解決你們家庭問題的手段,但是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去做這個孩子的母親,哪怕是名義上的。” 袁尚卿苦澀地笑了一下,問:“那你有沒有為你爸媽想過?你真的忍心讓他們斷子絕孫嗎?”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把“傳宗接代”、“斷子絕孫”這些個詞掛在嘴上去說教別人。 仇婧呼啦一下站起身,說:“我不忍心,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賭上一個無辜孩子的一生去盡孝?!闭f完,她從椅子上把自己的包包拾起來,高跟鞋的鞋跟“噠噠噠”地錐著地面,一路錐出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