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星星點亮了世界
十二月初,還沒有冷氣團的氣溫并不是太低,但也足夠讓入夜的地下室纏上一陣陣的冷意。 搓搓手臂,我轉(zhuǎn)開保溫瓶想要喝點溫水,卻沮喪的發(fā)現(xiàn)里頭早已沒有剩下半滴水。 肚子應(yīng)景的咕嚕叫了起來,指針早已走過了七點,外頭依舊靜的恍若世外桃源。 若這里真是世外桃源也罷,但偏偏這里是裹著一層灰塵及不見天日的地下室倉庫。 不過幸好倉庫的燈還是亮著的,若一切陷入了黑暗,那我大概也沒辦法冷靜的坐在地上等待──會先絕望的不知所措,然后想起許多鬼故事自己嚇自己。 起身,我再次拍了拍門板,用著已經(jīng)沒有力氣的聲音問了句「有人在嗎?」,就算知道這時候?qū)W校大概該走的人都走光了,但于情于理還是時隔一段時間就拍拍門板,賭看看會不會有那么一個湊巧。 我今天應(yīng)該要去補習班補考的,算了算時間也超過了快一小時,華昍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吧?發(fā)現(xiàn)我蹺掉了補考。 在他沒看見我后,是不是會打電話給我呢?望著依舊沒有訊號的手機,他就算打了一百通,我也接不到半通電話。 所以我會怎么樣?平常不會有人來戲劇樓,我會不會就這樣餓死在這里? 不會吧? 想到這里,我不禁又回想到一開始,這扇門是怎么被反鎖的? 絕對不會是自然的被關(guān)上,就算被關(guān)上也至少能撞的開,但是經(jīng)過剛才我耗盡所有力氣去拿著工具撞門,發(fā)現(xiàn)這不僅僅是被關(guān)上這么簡單。 也許在這扇門的背后,已經(jīng)被人用東西堵住了也說不定。 被人?我皺起眉頭,對于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意外。 也許這是有人惡作劇,想要把我關(guān)在里面嗎? 那那個人是誰?我來到倉庫前,社團的人都已經(jīng)走光了,會是誰呢? 「……溫海澄!溫海澄你有在這里嗎?」 腦海中一個人影正要呼之欲出,卻被一個悶悶的聲音打了散,我豎起耳朵,驚訝的看著那扇門,疑惑著是不是有人正在外頭喚我的名字。 「溫海澄你在這里嗎?」 像是在印證我的耳朵還沒有失去功能般,那聲音又更清楚了些、也更靠近了些。 「這里!我在這里!」 確認不是在做夢后,我站起身來猛拍著門,一面敲的咚咚響,一面大喊著。 我就在這里,請不要離開,請來、找到我。 先前的冷靜早已蕩然無存,我害怕著這得來不易的一絲希望就這么消逝,因此更加用力的拍著門板,用著乾啞的嗓子喊著,急迫的心情讓心臟越跳越快,嘴唇顫抖著,激動的心情逐漸淹沒了自己。 「該死,是誰那么沒公德心,把門口堆的整個都是雜物???」 是華昍的聲音! 門外開始傳來搬動東西的聲音,又沉又重,我聽著這些聲音,終于松了口氣的跌坐在地上。 我得救了。緊繃的腦海中只剩下這四個字,摀著胸口,我把臉埋在雙腿間大口換氣,彷彿溺水的人被救上岸一樣。 說不慌張嗎?在這等待的過程中,一分一秒都是一種煎熬,手機沒有訊號、沒有網(wǎng)路,在無法取得任何外界聯(lián)系下,我能做的只有乾等,等著看看自己是不是夠幸運,可以被找到。 這樣看來,我還是幸運的吧? 喀擦一聲,門鎖被撬開了,我靠著柜子半癱著,眼見那緊鎖的門漸漸被打了開。 再打開一點……再開一點就好,是不是再開一點,我就可以看見華昍那張帶著焦急的愁容? 「海澄!」 終于,門被完全的推開,華昍高大的身影瞬間佔滿了視線,我仰頭望著他,那一雙深潭的眸寫滿了深深的憂心,而在視線交會的瞬間,那一抹憂愁如云煙般消散。 「你還好嗎?」 他蹲下身來與我平視,緊皺著眉頭問了句。 但我卻發(fā)不出聲音來。 我想告訴他我很好、我沒事,想開玩笑地告訴他:我人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嗎? 然而我的舌尖品嘗到了苦澀,話語還未說出口就已經(jīng)隨著唾沫嚥回咽喉。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我緊抿著唇將自己的手搭上,一觸及那一掌心的溫熱,心中的空泛被猛烈的酸澀填滿,乾澀的雙眼涌起了濕潤──就像是浪潮一般,我被沖刷上了岸,而在岸上接住我的,是一如既往的他。 于是他再一次地接受了我,再一次的將從高處墜落的我接了滿懷。 「沒事了?!?/br> 他溫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寬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輕拍我的背脊,我嗚咽著,在他的懷里。 「現(xiàn)在都沒事了?!?/br> 「我在?!?/br> 那一句我在,又再次讓眼淚氾濫。 這時的我才明白,原來我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堅強。 我其實,真的很害怕。 于是我揪著他的領(lǐng)口,靠在他的身上,在他無聲的安慰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沒來補考我就覺得奇怪,你不是那種會翹課的孩子,結(jié)果今天居然無聲無息地就消失了,電話還都打不通。」 「后來我想到你們今天是社團課,所以我就問了芷苓,芷苓說社團不可能留到那么晚,為了確認還打了電話給孫柔依?!?/br> 「后來孫柔依有說你好像要去倉庫找東西,不過這時候應(yīng)該都要離開了才對,只是你沒有來補習班就很不尋常,因此我只好自己跑一趟?!?/br> 車上,華昍嘮嘮叨叨的說著事情一連串的經(jīng)過,我沉默著,啜飲他幫我準備的熱可可。 在回補習班前,他先帶我回了趟辦公室,說是要替我壓壓驚,所以泡了壺熱可可給我。 『這溫水瓶以后給你用,你不是生理期來會不舒服嗎?我辦公室會放芷苓之前準備的熱飲,你要是有需要就來找我?!?/br> 他當時是這樣說的。 「海澄,你今天還可以寫考卷嗎?還是我先送你回家,你之后再補?」 停紅燈的時間,華昍轉(zhuǎn)過來問我。 「沒關(guān)係?!刮⑽⒁恍?,我說:「我好多了,還可以寫考卷?!?/br> 「真的?不要勉強,生命只有一個,考卷有很多張?!?/br> 好冷,這什么冷笑話嗎? 唇角不禁失守,我笑著睨了他一眼,換來他的一彎新月。 「看你這樣子是真的能寫考卷,我就不囉嗦了?!?/br> 車子慢慢駛進了巷子內(nèi),滴滴的倒車聲后,他順利的將車子停進停車格里。 「下車吧,我請芷苓幫你準備了一些點心,你應(yīng)該什么都還沒吃,先去吃完了再上來寫?!?/br> 聽見這番話的我又是一愣,有一股暖流包覆了心,讓我瞬間又有了哭泣的衝動。 沉默的下了車,我關(guān)上車門,跟著他一前一后的走向咖啡廳。 在他推開門前,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伸手拉了他的衣襬,華昍停下了腳步,微微回過頭來看,與我的視線交會。 「那個?!姑蛄嗣虼桨辏覅葏鹊拈_口:「謝謝你,老師?!?/br> 于是他笑了,點亮了夜空,點亮了我的世界。 「不客氣?!?/br> 在那一口白牙下,他溫沉的嗓音輕柔的溢出,聽在耳里是說不出的動聽,儘管只有三個字。 但卻比任何的歌聲都要來的好聽,大概是因為,那是他說的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