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倍雾烇w盡量完整地轉(zhuǎn)述了一遍莊瑞的意思，“小端端說他不想追究了，但那人好像要見你，想跟著你學。”

    時尋眉峰一挑。

    幾個護士從病房前路過，交談聲從門口漏進來：“11床的患者和家屬呢？入院手續(xù)不是辦好了嗎？”

    聲音順著電話傳輸過去，含混地落進段頌飛耳中。

    段頌飛震驚道：“你不會在住院吧？別告訴我是從我送你去醫(yī)院那天開始的?！?/br>
    生病的事無意間透了個底掉，時尋知道就算他推脫，段頌飛也肯定是要來的，干脆直接跳過了中間的步驟：“住院部705，12床，想來就來吧，但別和其他人說了。”

    段頌飛來時，時尋恰好打完針。

    他拿著七八個大大小小的包，一進病房就開始叨叨：“你怎么回事??？”

    時尋頭疼地揉動太陽xue：“膽結(jié)石而已?！?/br>
    段頌飛手里鼓搗著東西，嘴上還能不停：“又是這個病，我看它都快成了你們的職業(yè)病了?！?/br>
    他在病床邊轉(zhuǎn)了兩圈，支起了一旁的小桌板，把一臺輕薄本放在上面：“怕你無聊給你帶的，既然都住進來了，就趁這回好好養(yǎng)養(yǎng)?！?/br>
    時尋苦笑一聲：“不用這么小題大做，等摘完就沒事了?！?/br>
    “什么就摘掉了？”段頌飛板起臉，“我們公司那幾個膽結(jié)石的都做了保膽取石，好歹是個身體器官，說摘就摘?。窟@醫(yī)院不給做我們換一家不就行了。”

    時尋并不想了解他口中的這個手術(shù)，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絕道：“我相信我醫(yī)生的判斷?！?/br>
    柏沉故剛好走到病房門口，聽到這句話時倏而一頓。

    他指尖微動，指腹與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記錄著他短暫的異常。

    時尋向門口看過去。

    柏沉故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那里，還換了套新裝扮。

    依舊是職業(yè)的白大褂，內(nèi)里換成了黑襯衫配暗紅色領(lǐng)帶，整體明明沉穩(wěn)內(nèi)斂，卻又好似不安分地向外拋出無數(shù)細爪，精準地鉤住時尋的心口。

    柏沉故向內(nèi)走動，鼻梁處架著的銀絲眼鏡承載著金屬光澤，在藍色口罩的邊緣處渡下一層鋒利的冷色。

    時尋沒見過這種“世面”。

    他咽了咽口水，只覺得腦中像是被沾滿白色涂料的筆肆意涂抹了一下，完全糊做一團。

    柏沉故停步在時尋床前：“我來是通知你，可以準備明天的手術(shù)了?！?/br>
    時尋還在狀況外，呆滯地眨動眼睛：“啊……??？這么快嗎？”

    “宜早不宜遲。”柏沉故遞給時尋一份打印版的病歷，“最后向你確認一遍既往病史及過敏史，確定沒有遺漏的地方嗎？”

    時尋快速掃過柏沉故說的位置，認可地點點頭。

    柏沉故繼續(xù)：“摘除膽囊后，膽總管會緩慢擴張，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替代作用，不用太過擔心。今晚十點后禁水禁食，這是手術(shù)風險告知書。”

    時尋接過另一份文件，密密麻麻的說明從視覺上營造出壓抑，悄然生出些許緊張感。

    他局促地舔了舔嘴唇：“這么多啊……”

    他向后翻頁，文件卻被柏沉故當場抽回。

    “不用看了，膽囊切除術(shù)在本院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你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放輕松，剩下的交給我?！?/br>
    說完，柏沉故遞給他一支筆，指在了簽字處。

    時尋接過筆桿，筆尖剛接觸到紙面，段頌飛攔住他，沖他使了個眼色。

    他抬手搪開段頌飛的手，一連在幾個確認文件上都簽了字。

    柏沉故收回文件和筆，沉默離開。

    人一走，段頌飛就不可置信地問時尋道：“他讓你簽你就簽啊，這哪兒是你風格。還有，我就沒聽說過有醫(yī)生敢在術(shù)前和患者這樣打包票的，他這么年輕，萬一是個不靠譜的小白臉——”

    柏沉故的折回中斷了抱怨聲。

    他收起小桌板上的電腦放到一旁，換成了床頭柜上切好的水果拼盤，叮囑道：“少看電腦，多休息?！?/br>
    段頌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行徑，直到確認人徹底走了才撈起電腦繼續(xù)說：“真沒見過cao心這么多的醫(yī)生，搞得我覺得你們倆有點什么?！?/br>
    “我——”

    段頌飛的話密度太高，時尋還沒插上嘴，他倒是自己想通了：“行吧，你的身體健康我說的也不算，你覺得行就行。不過我就想問你那半吊子的結(jié)婚對象呢？你住院他知不知道??？你們就是一天沒離，他也有義務(wù)來照顧你。”

    聽時尋沒動靜，他才轉(zhuǎn)回頭。

    時尋這才插空嘆了口氣：“你見過了?！?/br>
    段頌飛的眉間漸漸起褶。

    時尋下巴微揚，指了指柏沉故離開的方向：“喏，人剛走?！?/br>
    “……”段頌飛向后退了半步，“你開我玩笑的吧？”

    時尋鎮(zhèn)定地搖搖頭。他起身下床，向門口走去。

    段頌飛叫住他：“哎，去哪??？”

    “道歉?！睍r尋表情認真道，“單憑外貌就質(zhì)疑別人的專業(yè)能力，這不該道歉嗎？”

    段頌飛微張嘴唇，一個“該”字還沒發(fā)出音節(jié)，時尋已經(jīng)走出去了。

    他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啊，就算道歉不也是他去嗎？

    還有，時尋是在護著他那個結(jié)婚對象嗎？他們不是要離婚了嗎？

    他順著病房門外探看，一頭霧水地注視著時尋離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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