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周末如約而至。

    喬呦一早起來準備，帶上提前買好的禮物，開車前往母校一中附近的景霖園。

    今天要看望的并不是喬呦在學校的老師，而是高二給她補課的物理家教——劉亞榮老師。

    文理分班時，喬呦按照林慧芝的要求學了理科。

    她物理很差，差到任課老師都要放棄的地步，要不是遇見劉老師，有點兒開了竅，也不可能考上本市211。

    喬呦一直很感謝劉老師。

    從上大學開始，每逢春節(jié)和教師節(jié)必定來看望，七年以來，一次沒斷過。

    高賀是那時和喬呦一起補課的難兄。

    因為劉老師，高賀最后也如愿考上一所好大學。

    喬呦偶爾和高賀有聯(lián)系，要是時間碰的上，就約著一起來看望劉老師。

    周末不比平時，人們不用上班，私家車在路邊停得滿滿當當。

    喬呦在景霖園附近繞了好幾圈，都沒找到合適的停車位，還是高賀給她發(fā)了個定位，雖然遠些，但好歹能停車。

    隔著一段距離，喬呦看到高賀等在路邊。

    高賀個子中等，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文質彬彬，身上的學生氣還在。

    見喬呦車子過來，他揮手指揮。

    停好車，高賀主動去后備箱幫忙拿東西，喬呦不想麻煩人，拿了回來：“不沉，還是我來吧，你自己也有東西?！?/br>
    “沒事，那也拎得動?！备哔R看著喬呦，眼含期待，“讓我來吧。”

    喬呦沒有回望，也沒有松口：“真不用麻煩。”

    見她態(tài)度堅決，高賀無法勉強，有些失望地笑道：“你總是這么客氣。”

    兩人各自拎著東西往小區(qū)走。

    十五分鐘后，來到景霖園最后面的單元樓，一樓便是劉亞榮的家。

    這里一樓帶小院，小院里的區(qū)域被劃分成整齊的田字格。

    左上放著兩把老式藤椅和小桌，右上擺著晾衣架，左下則種著花花草草，每當入夏，經常有蝴蝶光臨，喬呦那時還見過粉紅色蝴蝶。

    推開小柵欄門，沒等喬呦開口，屋里走出一個頭發(fā)花白的精神老太太。

    “都說了不要帶東西，不要帶東西！浪費這錢做什么？”

    劉亞榮指指院子角落的架子，已然堆滿學生送來的禮物：“你們這群學生都不聽我話了?！?/br>
    喬呦笑了笑，故作憂傷地搖搖頭：“完了，禮物被比下去了?！?/br>
    “是啊?！备哔R跟著說，“畢竟咱倆是老師手底下最不行的難兄難妹，這禮物也笨。”

    兩人一唱一和逗得劉亞榮又笑了：“行了行了，當我沒說。別演了，趕緊進屋?！?/br>
    屋里，紅燒rou香味撲鼻。

    劉亞榮知道喬呦愛吃她做的這道菜，早起就開始忙乎，這會兒只要再炒幾個小菜，中午飯就得了。

    只是這人上了年紀，記性是真不好使，劉亞榮明明一直告訴自己去買瓶醋回來，結果還是忘得干凈。

    “我去買?！眴踢险f。

    高賀攔下：“還是我去吧，你陪老師說說話?！?/br>
    喬呦和劉亞榮又出了屋去院子里的藤椅小坐。

    坐下的劉亞榮長吁口氣，眉眼間透著慈愛，問：“最近怎么樣？一直在忙工作？”

    聽這口吻，喬呦削蘋果的手停頓，說：“老師，我媽不會又給您打電話了吧？”

    劉亞榮說：“可憐天下父母心?！?/br>
    “話是這么說沒錯，”喬呦抿抿唇，“但我覺得，我也需要被可憐一下?！?/br>
    也就是在劉亞榮這里，喬呦能有幾分孩子氣。

    劉亞榮笑道：“行，老師憐你。不提相親的事，反正我也覺得感情是要靠緣分的，急不來?；仡^我也勸勸你媽，總逼你……咳咳！咳咳！”

    時下?lián)Q季，劉亞榮的身體不太好將養(yǎng)。

    上周通話，喬呦就聽見劉亞榮咳嗽，眼下病癥似乎又重了。

    她忙起身給老師撫背，說什么也要帶人去醫(yī)院查查。

    “沒事。”劉亞榮拍拍喬呦的手，“我孫子從外市回來了，前天帶我去的中醫(yī)院，開了藥。放心。”

    孫子？

    劉亞榮早年和丈夫去偏遠地區(qū)支教，一去就是十三年。

    回來之后，夫妻倆也是繼續(xù)教書，不曾停歇，把一生都獻給了教育事業(yè)，膝下無兒無女，怎么會有孫子？

    話說到這兒，劉亞榮也才發(fā)現(xiàn)以前從沒和喬呦提過，解釋：“準確講，是我親jiejie的孫子，我的外甥孫子，但和我親孫子沒區(qū)別。以前他一直在外市，現(xiàn)在回來定居了?！?/br>
    “這樣好啊，可以陪您了?！眴踢舷氲绞裁矗D而半開玩笑地問，“老師的孫子，物理好嗎？”

    “……”

    因為在物理知識的海洋里天生缺氧，喬呦對物理好的人心存敬畏，劉亞榮常常說這估摸著是當年補課補過火了，導致看人先問物理成績。

    “你這孩子真是魔怔了?！眲啒s又笑起來，“物理一般吧，數(shù)學還算不錯，京大計算機系畢業(yè)的。”

    “京大計算機系？”

    劉亞榮愣了下：“你知道？”

    “我……”喬呦垂眸，“京大最有名的專業(yè)，聽說過?！?/br>
    京大計算機系，全國排名第一的計算機系。

    從這里畢業(yè)的學生幾乎涵蓋了各類關于計算機的高精尖產業(yè)，只要考進了這個系，未來工資就都是按年薪算了。

    “系是還不錯。”劉亞榮說，“對了，其實我孫子和你……”

    話沒說完，又咳嗽起來。

    喬呦要去屋里拿披肩，劉亞榮不讓。

    “老師?！?/br>
    “說了不用就不用，沒事?！?/br>
    似乎是厭惡了自己這副蒼老身體帶來的問題，劉亞榮倔脾氣有些要上來，一再強調自己沒那么嬌氣。

    見狀，喬呦蹲下，緩緩說：“那給您沏杯蜂蜜水，好不好？潤潤喉嚨?！?/br>
    “……甜的？”

    “加兩勺蜂蜜。”

    老人舔舔唇：“……三勺?！?/br>
    喬呦笑：“行。”

    哄好了人，喬呦去廚房做水。

    等水做開的工夫，院子里有說話聲隱隱傳來，她以為是高賀回來了，沒太在意。

    打開冰箱，喬呦取出蜂蜜罐，想了想，還是把承諾的三勺蜂蜜改成了兩勺半，以免劉亞榮吃太多甜，不好代謝。

    攪拌好蜂蜜水，喬呦又拿了幾塊木糖醇點心，一并端著出去。

    走到門口正側著用身體推門時，她聽清了說話聲——

    “又沒有按時吃藥?！?/br>
    “你這小子什么語氣？才進門就數(shù)落我?！?/br>
    “沒有?！?/br>
    “還頂嘴？”

    “身體是自己的，自己在意才行?！?/br>
    那聲音富有磁性，清冷之中含著一絲低柔，雖然讓人聽著不免覺得有幾分疏離，但不可否認，這聲音很好聽。

    好聽到……喬呦驀地抓緊托盤，下一秒就聽劉亞榮喊她：“小喬，你快來評評理！有這么和奶奶說話的嗎？”

    門緩緩敞開，院子里混著花朵清香的微風拂面而來。

    喬呦抬眸，看到站在藤椅旁的男人。

    他穿著黑色襯衣和西褲，背影像寒雪里的一棵松柏，挺拔板正，聽到聲音，他轉過身，漆黑的雙眸眼波流轉，最終落在喬呦身上。

    喬呦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劉亞榮惦記著她的蜂蜜水，一邊起身去接，一邊和身后的人說：“這是我以前的學生，喬呦。”

    “小喬，這是我剛提的孫子。巧了，說曹cao曹cao就到。”

    男人向喬呦走去，禮貌頷首：“你好，我是劉老師的孫子，我叫陸硯聞?！?/br>
    一時間，所有被喬呦小心翼翼封鎖在心底的記憶急速交織重疊——cao場上、教室里、小路間、人群中。

    最后化成高一開學典禮上的第一幕——

    “大家好，我是一中高一新生代表，陸硯聞?！?/br>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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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尊稱

    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鄰居家的孩子們不知玩的什么游戲，笑聲格外歡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