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都在那兒樂，潘小卓笑得眼鏡后面的眼睛都彎彎的了，石凱也不怕人看，吃得相當(dāng)香。

    潘小卓靠在椅背上，一邊胳膊打針打得冰涼發(fā)麻，卻不覺得難受。他倚在那兒側(cè)頭看著石凱，帶著一點笑意，眼睛里有溫柔的、坦蕩的情感。

    少年從青春的夢里來。

    潘小卓第二天又去打了三瓶水，本來說下一天還要再打三瓶，但第二天打完就已經(jīng)好了。

    手機(jī)里石凱問他好點兒沒。

    潘小卓回復(fù)：已經(jīng)好了。

    石凱：那就行，以后多穿點兒。

    潘小卓：嗯嗯。

    接下來的一年里，潘小卓時常會想起打針的這個上午。會想起蒙眬睜眼看到石凱就坐在他旁邊，以及石凱邊笑邊吃rou的模樣。他總是大大方方的，在什么境況里都不局促。

    潘小卓也總能想起那一瞬間劇烈的心動，那種感覺太難忘了。好像在漆黑的夜里孤獨前行，一抬頭倏然看見了明朗的月亮。月光溫柔地照著他。

    大四這年，潘小卓很刻苦，學(xué)校沒什么課了，找了個固定的輔導(dǎo)班兼職，給中學(xué)生講數(shù)學(xué)，除此之外還有之前的家教課，除了這些以外幾乎所有時間都用來學(xué)習(xí)準(zhǔn)備考研。

    這個冬天，潘小卓的奶奶去世了。

    奶奶身體一直不好，常年要吃各種藥。這兩年她身體更差，潘小卓每次回姑姑家奶奶都拉著他說好一會兒的話。人老了會想很多事情，奶奶這兩年總是跟小卓提起他爸爸。

    小卓對爸爸印象已經(jīng)不深了，畢竟當(dāng)時他還那么小。

    奶奶去世之后，潘小卓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從姑姑家里搬了出來。他東西不多，高中畢業(yè)后書本都賣了，能穿的衣服上大學(xué)之后也陸續(xù)帶走了。

    姑姑和姑父讓他畢業(yè)了還回來住，這依然是他的家。潘小卓知道這是客氣話，他沒有理由再回來，而且從高中畢業(yè)后他就沒怎么再回來住過了。

    潘小卓考研跨專業(yè)考的金融，陶淮南也考研，兩個人經(jīng)常湊在一起學(xué)習(xí)，去圖書館或咖啡館。陶淮南也很刻苦，眼睛看不見，學(xué)習(xí)起來全靠耳朵聽、靠手摸。

    “小卓，我感覺腦子里塞了好多東西，現(xiàn)在腦子直發(fā)沉?！碧栈茨蠒灂灪鹾醯馗诵∽空f。

    “你歇會兒，”潘小卓放下筆，“咱倆吃點兒東西去？”

    “吃啥呢?！碧栈茨先嗔巳嗵杧ue，“我暈，我迷糊，我腦容量裝不下了。”

    陶淮南學(xué)習(xí)只能靠腦子記，屬實燒腦。潘小卓說：“我請你吃拉面？意面？炒面？”

    “行，拉面。”陶淮南現(xiàn)在也不挑食了，一口答應(yīng)，“再給我買個烤馕?！?/br>
    “好的?！迸诵∽肯仁帐白约簴|西，收完又去幫陶淮南收。陶淮南抱著書包，書包敞著拉鎖，等著潘小卓幫他裝。

    “上次我哥不知道從哪家給湯哥買的小羊排，真香啊。我問問他，下次咱倆去吃。”

    “好，我想吃rou?！迸诵∽空\實地說，“我窮，我食素多日了，下次你帶我去吃rou。”

    “吃，吃?！碧栈茨线B連點頭說。

    還不等他倆走出去，陶淮南電話響了。

    陶淮南接通，季楠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吼過來：“小淮南！在哪兒呢？”

    “在奮斗，在努力學(xué)習(xí)?！碧栈茨险f。

    季楠“撲哧”一聲笑出來：“快別這么正能量了，在哪兒呢楠哥接你，晚上出來吃飯。都回來了還不得聚聚？”

    “都回來了？”陶淮南下意識問，“都誰回來了？”

    “就這點兒人唄，還能有誰?！奔鹃f完又補(bǔ)了一句，“除了遲哥都回了?！?/br>
    陶淮南“啊”了聲。

    “趕緊的，發(fā)個位置過來?！奔鹃f。

    陶淮南問：“吃什么去？”

    季楠說：“我爸新弄的地兒?！?/br>
    陶淮南又問：“有rou嗎？”

    季楠笑得不行：“那還能沒rou嗎？咱們這么多人吃素?。空α税⌒』茨?，家里條件不行了？rou都吃不上了？”

    陶淮南說：“那你來接我吧，我跟小卓，我發(fā)你位置。”

    電話掛了之后陶淮南轉(zhuǎn)向潘小卓：“走吧小卓，吃rou去?！?/br>
    潘小卓眨了眨眼，問：“季楠？”

    “對，他們都回來了?！碧栈茨细袊@地說，“他們放假真早?！?/br>
    潘小卓隔了幾秒又問：“都回來了嗎？”

    “是這么說的，”陶淮南嘆了口氣，“除了我小哥?！?/br>
    潘小卓意外地沒拒絕，拉上陶淮南的書包拉鏈，說：“那走吧?！?/br>
    這是潘小卓時隔一年，又看到石凱。

    石凱穿著黑色的短款薄羽絨服，工裝褲，籃球鞋。一屋子人里潘小卓第一眼就看見了他。石凱看見他的時候淺淺笑著沖他抬了抬下巴，痞帥痞帥的算是打了個招呼。

    這些人除了潘小卓，都是陶淮南他們高一那班里的，潘小卓在這里算是個外人。但是高中后兩年因為他和陶淮南關(guān)系好，也算是和他們半生不熟。

    他們每次聚一起都特別鬧騰，尤其是季楠他們幾個，就跟高中時候一樣，鬧起來滿屋子竄。潘小卓坐在陶淮南旁邊，他一個人夾兩人的菜，別人都在那邊鬧邊喝酒，這倆人坐這兒吃了個爽。

    季楠他爸開的酒店味道沒的說，一道蝦球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剩下那點兒都讓他倆吃了。

    陶淮南挨近了跟小卓說：“這蝦球挺好吃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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