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程度的入魔，本該力量透支經(jīng)脈斷絕。但歸覽每次醒來后都毫發(fā)無損，魔力依舊豐沛厚重。

    濃重的威壓當面襲來，穆無霜氣息急促，膝彎一軟，踉蹌得站不穩(wěn)。

    歸覽身上的幽甜蘭氣與威壓一齊迎面而來，穆無霜呼吸發(fā)滯，費盡全力堪堪抬起手指，卻沒有了給歸覽畫清心訣的力氣。

    這次的入魔，似乎比從前的都要迅猛濃烈。

    穆無霜心頭浮起絕望。歸覽眼瞳泛著無機質(zhì)般的漠然，猩紅之意盎然，離她越來越近。

    歸覽居高臨下地望她，二人之間距離不過方寸，生死亦在一瞬。

    穆無霜氣力全無，此時此刻她能夠站著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她眼睫顫如蝶翼，額上汗珠順著眼尾流下，在臉上留下薄而濕的水痕。

    下一刻，有冰涼貼于眼角。

    穆無霜眼睛大睜。

    歸覽帶著一身魔氣低下頭，唇瓣貼在她眼角，很輕地抿去水澤。

    他伸臂環(huán)住穆無霜，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穆無霜驚得幾乎要叫出聲。與此同時，少年頭顱埋進她肩頸，蠻不講理地蹭了起來。

    歸覽的嗓音猶然帶著抑制不住的喘息，貼在她耳邊道：“不要捏清心訣，我沒有入魔?！?/br>
    “穆無霜，我是妖族?！?/br>
    歸覽聲調(diào)發(fā)緊，眼眸濕潤道：“這只是妖族的發(fā).情?！?/br>
    作者有話說：

    第64章 屏障

    穆無霜眼神絕望, 周身不受控制地戰(zhàn)栗著。

    不是因為歸覽那句石破天驚的“發(fā).情”，而是身后人愈來愈強的威壓。

    足以滯澀空氣的壓力裹挾著甜膩旖旎的幽蘭香氣泛濫溢散，令穆無霜氣息更加混亂。

    她被桎梏在一方襟懷間, 喉頭干澀發(fā)緊, 半仰著頭無力地倚靠在歸覽臂上。

    面臨這樣扼著咽喉的柔軟氛圍，穆無霜方才還活躍的頭腦此時僵硬如鐵，空白一片。

    幽甜熾熱的氣息噴灑在面上, 貼在她面上的唇瓣卻冰冷單薄, 溫冷分明。

    穆無霜沒有掙動的力氣，只能思緒混亂地想著東西。

    歸覽與自己雖然堪堪稱得上合作者，但從前是敵非友。在這樣的關(guān)系前提下, 他竟然也能對她這樣迷亂。

    妖族發(fā)情或許是不太講究。

    蘭氣陡然濃烈?guī)追? 穆無霜唇上傳來一陣痛意。

    歸覽尾音微微挑起：“你在想什么？”

    他似乎對于穆無霜的反應(yīng)很不滿, 擁攬她的臂彎又緊了些。

    穆無霜臨著他的威壓，骨頭都快散了, 勉強提起一口氣道：“我在想，你從前宮里的那些妖族婢女?！?/br>
    歸覽動作一頓, 旋即道：“我從未用過她們?！?/br>
    穆無霜本就沒多少的氣又被噎了一下, 徹底沒了力氣，半點回應(yīng)也不作了。

    她身體軟著, 心中卻膽顫如鼓擂——一柱香過去, 歸覽毫無清醒的意思, 仍舊沉默寡言地臂彎緊箍抱著她。

    只是從一開始的又親又抱變成了沉默的抱。

    穆無霜就是再遲鈍再癡傻, 也明白歸覽是真的情動。

    少年與她相貼的肌膚熾如烈火, 而且因為他們緊緊相貼, 穆無霜能感受到明顯的韌意。

    在察覺了這一點后, 穆無霜終于后知后覺地慌亂起來。

    她艱難地開口：“歸、歸覽, 你知道我是誰嗎？”

    歸覽水光瀲滟的紅眸中倒映著她的模樣，低低回應(yīng)道：“穆無霜。”

    吐字清晰分明，哪有半點神智模糊的樣子。

    穆無霜：“……”

    她白著臉，一顆心落到谷底里，拔涼。

    在繚繞的熱氣和甜意環(huán)繞之下，穆無霜幾乎是瀕臨透支地動了身子。

    穆無霜顫巍巍站起來，而歸覽呼吸急促，居然也順勢松了手，任她起了身。

    站起身后，穆無霜非常果斷地抬腿，一腳踢向歸覽下肢。

    但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

    這便導(dǎo)致了去勢凌厲的一腳，落點卻虛軟無力。

    像是撓癢癢。

    歸覽卻重重悶哼一聲，水紅眸子潤澤如波，眼尾也隨之泛起一痕紅，全然是被欺負得狠了的模樣。

    穆無霜見狀眼皮一跳，更加心虛得不敢面對他。

    于是她發(fā)狠地提起一口氣，以一種決心憋死的狠勁，拖著軟不拉幾的四肢一瘸一拐地離開。

    后頭許久沒有動靜，穆無霜也不敢瞧，只是在自己的力氣范圍內(nèi)更快地走開。

    即將踏出歸覽視線范圍之時，穆無霜劇烈地喘出一口氣，緊繃的精神終于松懈下來。

    下一刻，她看見歸覽頎長身影深深投在殘垣的落日余暉下，正沉而篤定地朝她靠近。

    穆無霜一直麻木地看著歸覽。

    直到歸覽行至身前，她才干巴巴開口：“為什么突然會發(fā).情？你現(xiàn)在正常了沒有？”

    少年眼簾低垂，沒什么感情道：“那些奪舍人體內(nèi)的妖氣，牽動了我的妖力?！?/br>
    體內(nèi)妖力異常涌動，就可能會導(dǎo)致發(fā).情期的混亂。

    穆無霜瞧他一副平靜下來的模樣，略略松下一口氣。

    她回想了一下方才場景，按下心底復(fù)雜，道：“下次注意些，有妖力異常的東西就別碰了?！?/br>
    穆無霜說完又補充道：“——就算還有下次，你也別逮著我薅，我給你找女修，放過我吧大護法。”

    歸覽的眼瞳忽然幽深下來。

    他神色如常，彎唇笑一下，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放過你？”

    歸覽咀嚼似的回味了一下這三個字，點點頭，不說什么話。

    不過短短幾瞬，歸覽面色就輾轉(zhuǎn)幾變，倏而冰冷下來。

    但半晌后，歸覽仍然只是撫了撫穆無霜散亂的衣襟，聲音慢慢：“其他的暫且不說?！?/br>
    “不要去修真界?！?/br>
    冷風一吹，穆無霜發(fā)絲微亂。

    小魔頭確實很敏銳，她是想脫離當下狀態(tài)的歸覽不錯，但更急切的是想去修真界。

    想回去看當下狀況如何，穆府有沒有受到影響，她的親朋好友是否被禍及。

    那個奪舍季云的妖出乎意料的強大可怖，穆無霜自想到他以來，一刻都難以停止擔憂。

    穆無霜緩緩抬頭。她眼目漆黑，看不清里面神色：“我不能不去?！?/br>
    不能不憂心，不能不牽腸掛肚，故而不能不去。

    歸覽看著她，平靜道：“你去了沒有用。修真界如今都知道你身在魔界，如今他們方寸大亂，大半人要聲討你。你現(xiàn)在去了，只是自投羅網(wǎng)?！?/br>
    少年神色平靜，說話拎著坦然條理。

    只是沒人瞧見的是，他氣息紊亂不平，袖中雙手死死捏著，泛著無血色的白。

    歸覽眼底冷涼，荒謬得想要發(fā)笑。

    他有些后悔，后悔幫穆無霜遮掩轉(zhuǎn)播陣法，后悔太早告訴她那個大妖的存在。

    如果不告訴她，她便不會這般火急火燎地要離開他。

    更不會毫不遮掩她對自己情意的漠然。

    他與她之間，原來如此生分。

    歸覽眼睫低垂。

    行將就錯，他不能再放任穆無霜回修真界。她若是回去，她若是扭轉(zhuǎn)了什么，便再不會和他是一路人，再不會多看他一眼了。

    從前他不懂這些，如今卻明白了，如果想要抓住什么東西，就要精心的設(shè)計盤算。

    這些念頭的閃過只是轉(zhuǎn)瞬。

    歸覽定定看著穆無霜因為他一番話臉色驟然難看的模樣，心底浮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愉悅。

    他繼續(xù)道：“這并非我妄自揣測，這是東尋與我近日得到的消息?！?/br>
    “你的親人，你的友人，早就對你恨不能除之后快?！?/br>
    歸覽嗓音輕輕：“你這般回去，是要等著被他們用你自小熟知熟練的劍法，一劍搠心？”

    “你這樣沒出息，一定來不及躲?！睔w覽下了定論。

    穆無霜喉嚨發(fā)緊，沒有反駁。

    許久過去，穆無霜抬起頭：“我不信?！?/br>
    “你不過一家之言，探查的消息也并非必定準確。我沒有親眼看見，我不信?！?/br>
    歸覽神色譏嘲。

    “何必自欺欺人？”

    他說著，毫無征兆地踏前一步，近乎蠻橫地扯起穆無霜的手拉著便走。